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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霜降那日,京城落了今年第一场雪。

沈清辞坐在窗边,看着六角形的雪花落在窗棂上,瞬间融成细小的水珠。

案上摊着张素笺,笔尖悬在半空,墨滴在纸上晕开个小小的黑点,像颗未落的泪。

自萧煜离京已有月余,雍州的书信却迟迟未到,只有檐角的铜铃在风雪里晃出清越的响,像谁在低声呼唤。

“小姐,喝碗姜汤吧。”

春桃端着青瓷碗进来,袖口沾着些雪沫,“刚从厨房煨好的,驱驱寒。”

清辞接过碗,指尖触到瓷碗的暖意,却暖不透心底的寒凉。

她望着窗外被白雪覆盖的海棠树,枝干光秃秃的,像极了萧煜临走时被扯破的袖口。

那日在码头摔碎的花盆碎片还收在木盒里,混着半朵干枯的海棠,是她唯一的念想。

“春桃,” 她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发哑,“你说,雍州也会下雪吗?”

春桃愣了愣,随即笑道:“肯定会的。不过七皇子有盔甲御寒,还有小姐你做的桂花糕,定不会冻着。”

清辞低头抿了口姜汤,辛辣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却压不住鼻尖的酸意。

她想起萧煜临走时的眼神,那样坚定的承诺 ——“等我回来,带你看遍天下的海棠”,如今却连一封书信都迟迟未到。

檐角的铜铃忽然急促地响起来,像是有客临门。

春桃眼睛一亮:“定是七皇子府的人来了!”

说着便要往外跑,却被清辞拉住。

“等等。”

她指尖有些发凉,“父亲吩咐过,不许与王府再有往来。”

“可……” 春桃看着她案上的素笺,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自那日码头一别,将军便加强了府中守卫,连采买的丫鬟都要搜身,明着是禁足,实则是断了她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铜铃声渐渐歇了,清辞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她重新拿起笔,在素笺上画了朵海棠,花瓣边缘特意画得圆润,像极了七岁那年在假山洞里,他替她拂去的海棠花瓣。

画到花萼时,笔尖忽然顿住 —— 她想

起萧煜说过,雍州的海棠是野生的,花瓣带着尖刺,像极了他此刻身处的险境。

风雪里传来送信人的吆喝声,清辞的心跳骤然加速。

春桃眼疾手快地掀开帘子:“可是雍州来的信?”

风雪卷着个人影进来,是个穿青衫的小厮,怀里揣着个油布包,冻得嘴唇发紫:“沈小姐…… 七皇子托小的送信来。”

清辞的指尖猛地收紧,连呼吸都忘了。

春桃接过油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叠得整齐的桑皮纸,还带着淡淡的梅香 —— 那是雍州特有的墨梅香,萧煜说过,能安神。

信是在烛火下读的。

清辞把素笺凑到烛台前,橘红色的火光映着萧煜的字迹,笔锋凌厉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桑皮纸粗糙的纹理蹭着指尖,像他常穿的石青色锦袍的触感,让人心安。

“辞儿亲启:

雍州已落初雪,比京城早了三日。

昨日巡查粮仓,见墙角有株野梅开得正好,折了枝压在信里,虽不及你闺房的海棠娇艳,却也耐得住风霜。

前几日太子派来的人刚走,账目已理清,勿忧。

只是此处风沙大,笔墨常被吹得歪斜,恐污了你的眼。

待雪霁,寄些野海棠的种子与你。

煜 字”

短短几行字,她却读了不下十遍。

指尖抚过 “勿忧” 二字,笔画比别处深了些,像是写时格外用力。

压在信里的梅枝已经干枯,花瓣却依旧带着淡淡的粉,凑近了闻,能嗅到风雪的清冽,混着墨香,是从未有过的味道。

“小姐你看!” 春桃指着信纸背面,那里有个小小的墨团,细看竟是只画得潦草的兔子,

“七皇子还画了这个呢!”

清辞的脸颊忽然发烫。

她想起元宵宫宴时,曾把宫灯上的兔子剪纸偷偷塞给他,当时他还笑着说 “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个”,

此刻却在千里之外的雍州,画了只歪歪扭扭的兔子回赠。

“替我研墨。”

她转身时带起一阵风,烛火晃得案上的海棠干花轻轻颤动。

春桃连忙研墨,看着自家小姐在素笺上画了朵饱满的海棠,旁边写着 “风雪大,多添衣”,

笔尖的墨汁落在纸上,晕开浅浅的圈,像她此刻的心跳。

“小姐,这梅枝怎么办?” 春桃捡起那枝干枯的梅,花瓣簌簌地掉。

清辞想了想,从妆奁里取出个青瓷瓶,把梅枝插进去,摆在窗台上:“等它开败了,就做成干花,和那半朵海棠放在一起。”

春桃笑着点头,转身将信小心地收进木盒。

她没看见,清辞在素笺末尾又添了行小字,藏在海棠花的阴影里 ——“我等你”。

送信的小厮揣着回信离开时,清辞特意站在窗边看了许久。

风雪里那抹青衫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巷口,像滴墨融进了宣纸。

她不知道,这封信刚出将军府,就被太子府的人盯上了。

萧煜收到回信时,正在雍州的粮仓查账。

小厮把油布包递过来时,他正在核对账本上的数字,指尖沾着些谷糠。

看到那熟悉的素笺,笔锋骤然一顿,谷糠落在 “海棠” 二字上,像层薄薄的雪。

“殿下,这是……” 身旁的谋士苏文景刚要开口,就被他摆手制止。

萧煜捧着信走到廊下,檐外的风雪正紧,卷着沙砾打在廊柱上,发出细碎的响。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素笺,清辞的字迹娟秀,却在笔画转折处带着些倔强,像极了她本人。

“七哥哥亲启,”

京城亦落雪,海棠枝覆雪如白玉。

前日整理旧物,见去年你送的银铃,拭去灰尘仍能响,像极了雍州的风声。

母亲寄来些当归,已让春桃缝进锦囊,贴身带着能暖身。

听闻粮仓潮湿,勿久坐。

画了朵海棠,盼你见字如晤。

清辞 字”

信末果然画着朵海棠,花瓣层层叠叠,花萼处特意点了点胭脂,像染了晨露。

萧煜的指尖拂过那抹胭

脂色,忽然想起端午那日她落水时,鬓边的海棠花被泡得发胀,也是这样娇艳的红。

“殿下,这胭脂……” 苏文景凑过来,看见那抹红时愣了愣。

萧煜把信折好,塞进贴身处的锦囊里,那里还放着她送的平安符,针脚歪歪扭扭,却比任何珍宝都珍贵:

“是她闺房里的海棠露,遇墨不晕。”

苏文景了然地笑了。

自七皇子离京,这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柔和的神色,连眉峰的褶皱都舒展开来,像被春风拂过的湖面。

“太子派来的人虽走了,”

苏文景收起笑意,声音沉了沉,“但属下查到,他们在雍州布了不少眼线,怕是要对沈将军动手。”

萧煜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指尖攥着那封信,桑皮纸的边缘被捏得发皱:“父亲那边有动静吗?”

“沈将军近日被皇上召见了三次,都是关于北境军务的。”

苏文景压低声音,“太子怕是想借北境之事牵连沈将军,再顺藤摸瓜找到您的把柄。”

萧煜沉默地望着檐外的风雪,雍州的雪比京城的更烈,卷着沙砾能打疼人脸。

他忽然想起清辞信里的话 ——“勿久坐”,原来她早已察觉危险,只是用最温柔的方式提醒他。

“备笔墨。”

他转身回书房,“给清辞回信。”

这封信写得格外长,从雍州的雪景写到粮仓的老鼠,从野海棠的长势写到苏文景煮的姜汤太辣,末了才添了句 “北境安稳,勿念”。

他没说太子的眼线,没说父亲的困境,只在信尾画了个小小的盾牌,盾面上刻着个 “守” 字 —— 与他送给她的玉佩上的字如出一辙。

小雪那日,清辞收到了第二封回信。

这次的信里夹着片野海棠的叶子,边缘带着细小的锯齿,叶面还有道浅浅的划痕,像是被风沙磨的。

萧煜说这是在粮仓后墙发现的,虽未开花,却已有了花苞,等到来年春天定能绽放。

“小姐你看,七皇子画了只猫!” 春桃指着信纸角落,那里有只歪歪扭扭的猫,爪子下还按着只老鼠,

“说是粮仓里的猫,能抓耗子呢。”

清辞笑着把叶子夹进书里,旁边放着那枝干枯的梅。

忽然发现信纸上有处墨迹晕开了,像是被水浸过,仔细看竟能辨认出 “太子” 二字的残迹,想来是写了又涂掉的。

她的心猛地一沉。

萧煜从不是含糊的人,如今刻意抹去这两个字,定是雍州的局势比信里写的更凶险。

窗外的雪又大了些,落在海棠枝上发出簌簌的响,像谁在低声叹息。

“替我做些桂花糕吧。”

她忽然说,“用新收的糯米,多加些姜汁。”

春桃愣了愣:“可是小姐,上回送去的还没回信呢……”

“总会收到的。”

清辞拿起笔,在素笺上画了个小小的灶王爷,“告诉他,家里一切安好,灶王爷会保佑粮仓平安。”

她没说父亲被皇上频繁召见,没说太子府的人总在将军府外徘徊,没说林婉卿又在绣坊散播她的闲话,只写了 “母亲种的腊梅快开了”“春桃学做了新点心”,

字字句句都是寻常,却藏着只有他们能懂的暗语 —— 腊梅开时,北境风紧;

新点心,是新的眼线。

这封信送出去时,春桃特意绕了三条街,确认没人跟踪才交给萧煜府的小厮。

可她们都没注意,街角的茶肆里,个穿灰袍的男子正对着她们的方向举杯,茶盏里映出春桃的身影,像幅被揉皱的画。

太子府的书房里,萧景把玩着刚截获的信,指尖拂过那只灶王爷,忽然笑了:“这小丫头片子,倒会打哑谜。”

旁边的谋士谄媚地笑道:“殿下英明,这信里定有玄机。”

“玄机?”

萧景把信凑到烛火前,看着火苗舔舐着素笺,“再深的玄机,到了本王手里,也得烧成灰。”

信纸蜷曲着化为灰烬,那只灶王爷在火中扭曲,最终成了团黑色的焦痕。

萧景拿起笔,在张新的素笺

上模仿清辞的笔迹写道:“听闻七皇子与雍州刺史之女过从甚密,想必安好。”

末尾画了朵残缺的海棠,花瓣上还滴了滴墨,像血迹。

“送去雍州。”

他把信扔给谋士,“让七弟好好‘欣赏’一下,他的小美人是如何变心的。”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压得梅枝咯吱作响,像谁在暗处磨牙。

萧煜收到 “回信” 时,正在巡查北境的粮仓。

寒风卷着雪沫灌进领口,他却浑然不觉,只盯着那朵残缺的海棠,指尖的血顺着指缝滴在素笺上,与那滴墨晕在一起,红得触目惊心。

“殿下,这信……” 苏文景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萧煜没说话,只是将信纸凑到眼前,反复辨认那笔迹。

清辞的字娟秀中带着倔强,可这封信里的笔画却刻意模仿,连最爱的起笔藏锋都忘了,分明是伪造的。

可那朵残缺的海棠,又像极了她画的,花瓣的弧度,花萼的点染,都与前两封信如出一辙。

“查。”

他的声音像结了冰,“是谁送的信。”

苏文景连忙应声,心里却暗自叹气。

他知道殿下是不信的,可那句 “与雍州刺史之女过从甚密”,像根毒刺扎在心头 —— 刺史李大人确有一女,前日还送来过亲手做的点心,被殿下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萧煜把那封信揣进怀里,贴着心口的位置。

那里还放着清辞送的平安符,针脚粗糙却温暖,与这封信的冰冷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忽然想起临别时她抓住他衣袖的样子,指尖发白,眼神却坚定,那样的姑娘,怎会写出如此绝情的话?

可那朵海棠…… 他又不得不怀疑。

清辞的画从不假手他人,花瓣的残缺处,像极了那日在码头摔碎的花盆边缘,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备笔墨。”

他转身回营帐,风雪在身后卷起漫天白茫,“给清辞回信。”

这封信写得极短,只有八个字:“海棠安好,待我归期。”

末尾画了个完整的海棠,花心里点了点胭脂,是他特意让人从京城捎来的海棠露,与她用的那款分毫不差。

他不信她会变心,却又怕这是她的暗示 —— 海棠残缺,是身陷险境。

清辞收到那八个字时,正在给海棠树裹草绳。

春桃把信递过来,她的手冻得通红,差点把素笺掉在雪地里。

“海棠安好,待我归期”,字迹凌厉如旧,只是 “归期” 二字写得格外重,纸背都透了墨。

“小姐,七皇子这是……” 春桃看着那朵完整的海棠,有些不解。

清辞把信折好,塞进木盒最底层,那里已经放着两封信,都带着淡淡的梅香。

她知道这八个字的意思 —— 他信她,亦盼她信他。

可那封伪造的信像根刺,扎在心头拔不掉,尤其是那朵残缺的海棠,总让她夜里惊醒,梦见萧煜被困在漫天风雪里,手里攥着半朵染血的海棠。

“春桃,”

她忽然说,“去把那盆野海棠种子拿来。”

春桃连忙取来个陶盆,里面装着萧煜寄来的种子,用桑皮纸包着,上面写着 “正月播种,三月开花”。

清辞蹲在雪地里,小心翼翼地把种子埋进土里,指尖触到冰冷的泥土,忽然想起那年在边关,萧煜把她的手塞进怀里取暖,说 “土地是暖的,只要肯等,总会发芽”。

她对着陶盆轻声说:“快点发芽吧,等你开花了,他就回来了。”

檐角的铜铃又响了,这次却是父亲的侍卫来传话,说将军请她去正厅。清辞的心猛地一沉,最近父亲很少见她,除非有要紧事。

正厅里,沈将军坐在太师椅上,脸色比窗外的雪还要冷。

案上放着封信,信封上的火漆印是太子府的,清辞的指尖瞬间凉透。

“你自己看吧。”

沈将军把信推过来,声音里带着失望,“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七皇子。”

清辞颤抖着拆开信,里面的内容让她眼前发黑 —— 萧煜写给雍州刺史的亲笔信,说

“沈将军手握兵权却拥兵自重,若能助我扳倒沈家,必以刺史之女为正妃”。

信纸末尾还画了朵海棠,却是残缺的,与那封伪造的信如出一辙。

“不…… 这不是他写的。”

她猛地抬头,眼眶通红,“父亲,这是伪造的!”

“伪造?”

沈将军一拍桌子,茶杯里的水溅在信上,

“火漆是真的,笔迹是真的,连你最爱的海棠都画了,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何时?”

清辞死死攥着那封信,指尖掐进纸里,却感觉不到疼。

她知道这是太子的阴谋,可那熟悉的笔迹,那朵刻意画残的海棠,让她不得不怀疑 —— 萧煜在雍州,是不是真的变了心?

萧煜坐在书房里,案上堆着未核的账本,烛火在风雪里明明灭灭。

他已经三个月没收到清辞的回信了,派去的小厮要么被拦在将军府外,要么就杳无音信,只有那封伪造的信,被他反复摩挲得边角发白。

“殿下,吃点饺子吧。”

苏文景端着碗饺子进来,热气在他眼前凝成白雾,“刚出锅的,放了姜汁。”

萧煜摇摇头,目光落在案上的野海棠种子上。

那是准备寄给清辞的,如今却被雪封在了雍州。

他想起她信里说的 “灶王爷会保佑粮仓平安”,忽然明白她早已察觉危险,只是他没能护住她。

“苏文景,”

他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说,清辞会不会真的信了那封信?”

苏文景叹了口气:“沈小姐聪慧,定会察觉破绽。

只是…… 将军府那边怕是被太子盯得紧,她身不由己。”

萧煜拿起笔,在素笺上画了朵完整的海棠,花心里用胭脂点了点,是他从京城捎来的海棠露。

他写:“除夕夜,见雪如见你。粮仓安好,海棠待春。”

没提太子的阴谋,没说自己的困境,只把所有的思

念都藏在那句 “待春” 里。

这封信,他让最信任的暗卫送去,叮嘱无论如何都要交到清辞手里。

暗卫出发时,他站在廊下,看着那抹黑影消失在风雪里,忽然想起离京那日,清辞抓住他衣袖的样子,指尖发白,眼神却亮得像星。

“等我。”

他对着风雪轻声说,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京城的沈府,清辞正坐在窗边,看着雪落在那盆野海棠种子上。

陶盆上结了层薄冰,她却每天都用体温焐化,坚信只要够暖,种子总会发芽。

春桃蹑手蹑脚地进来,手里拿着个小竹筒:“小姐,暗卫送来的。”

清辞的心猛地一跳,拆开竹筒,里面是张叠得小巧的素笺,带着淡淡的梅香和雪的清冽。

看到那朵完整的海棠,花心里的胭脂红得像火,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落在素笺上,晕开小小的圈。

“春桃,” 她抹了把泪,声音带着哭腔却难掩笑意,“把那盆海棠搬到暖阁里,用棉被裹着。”

“小姐?”

“他说,海棠待春。”

清辞把素笺贴在胸口,那里的心跳得又急又快,“我们再等等,等春天来了,他就回来了。”

窗外的雪还在下,却仿佛带着暖意。

檐角的铜铃在风雪里晃出清越的响,像支未完的歌,唱着千里之外的思念,和即将到来的春天。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这封信,是彼此收到的最后一封。

太子府的暗卫在半路截杀了萧煜的人,那封画着完整海棠的信,最终还是没能逃过被焚烧的命运。

萧景看着火苗舔舐着素笺上的胭脂,笑得像只满足的狐狸。

“萧煜,清辞,” 他对着灰烬低语,“这游戏,才刚刚开始。”

风雪卷着灰烬飞向夜空,像无数破碎的海棠花瓣,落在雍州的雪地里,落在京城的海棠枝上,无声无息,却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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