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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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娇儿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京都的春日来得迟缓而矜持。皇城内的垂柳才刚抽出嫩芽,御花园的牡丹尚在含苞,而朝堂之上的暗流却早已汹涌如盛夏暴雨前的闷雷,压抑得令人窒息。
紫宸殿内,龙涎香的气息浓得化不开,混合着一股奇异的、带着金属腥气的丹药味道,在殿内盘旋不散。皇帝斜倚在龙榻上,面色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眼窝深陷,眼下挂着两团青黑。他身着明黄色常服,却松松垮垮地挂在日渐消瘦的身躯上,显得空荡而滑稽。手中捧着一只鎏金玉盏,盏中是刚炼成的”九转还魂丹”,通体赤红如血,散发着刺鼻的硫磺气味。
“陛下,此丹乃贫道采集南海蛟龙之血、昆仑雪莲之精,辅以九九八十一种珍稀药材,于三昧真火中煅烧七七四十九日而成。”一个身着八卦道袍、鹤发童颜的老者立于阶下,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却带着蛊惑人心的韵律,”服之可延年益寿,白日飞升指日可待啊!”
皇帝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迫不及待地将丹药送入口中,喉结滚动,一饮而尽。片刻后,他猛地睁大眼,面色由潮红转为诡异的紫涨,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般瘫软在龙榻上,却露出陶醉的神情。
“妙!妙啊!仙师果然道法高深!朕感觉……飘飘欲仙……”
阶下,裴袑一身玄色蟒袍,立于群臣之首,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他俊美无俦的面容如冰雕般毫无表情,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讥诮与……期待。
这位”玄霄真人”,不过是他从南洋寻来的一个江湖术士,精通些障眼法和粗浅的炼丹术,最擅长的却是察言观色、投其所好。君璟承命人重金收买,又精心编造了其身世来历——什么”蓬莱仙岛嫡传弟子”、”已活三百余岁”云云。皇帝本就沉迷长生之术,近年来更是昏聩日甚,一见这”仙师”表演的几手”仙术”,便如获至宝,当即封为国师,日夜不离。
“陛下。”裴袑上前一步,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北疆军报,突厥可汗遣使求和,愿献良马千匹,黄金万两,只求陛下赐婚公主,永结盟好。”
皇帝正沉浸在丹药带来的虚幻快感中,闻言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等小事……爱卿自行处置便是……朕要随仙师修炼……退朝……退朝……”
“臣,遵旨。”裴袑躬身行礼,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
退朝后,裴袑并未回府,而是径直前往位于皇城西侧的禁卫军大营。营中旌旗猎猎,刀戟如林,数千精锐正在操练,喊杀声震天动地。见他到来,所有将士立刻停下动作,齐刷刷单膝跪地,甲胄碰撞之声如雷霆轰鸣:
“参见大将军!”
裴袑微微颔首,目光如电扫过全场。这些士兵,早已不是半年前那些效忠皇室的老弱病残。经过他精心策划的”轮换”和”整肃”,如今的禁卫军,上至统领,下至士卒,全是他从北疆带来的心腹死士,或是被他的铁血手腕和丰厚犒赏彻底收服的悍卒。他们眼中只有”裴大将军”,没有”皇帝”二字。
“北营换防如何?”裴袑沉声问道。
副将盛怀安立刻上前:”回大将军,北营一万精锐已于昨夜秘密进驻西郊大营,对外宣称是边关轮防休整。兵器甲胄俱全,随时听候调遣。”
“朱雀门、玄武门的守卫?”
“已全部换成我们的人。原守将……”盛怀安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突发恶疾,暴毙家中。”
裴袑满意地点头,大步走向中军大帐。帐内,一幅巨大的京都布防图悬挂正中,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营驻地、兵力分布、粮草储备,以及……朝中各大臣的府邸位置。
“兵部那边?”君璟承指尖轻点图上兵部衙门的位置。
“兵部尚书昨日已’病重告假’,其子强抢民女、逼死人命的案子突然被翻出,苦主一家不知从哪冒出来,在衙门前击鼓鸣冤,引来大批百姓围观。”盛怀安嘴角露出残忍的笑意,”几位御史’恰好’路过,当即上本弹劾。太后震怒,已下旨彻查。兵部现在乱作一团,无人主事。”
“户部?”
“漕运亏空案已经发酵,证据直指户部侍郎。右都御史今早上本参劾,龙颜大怒,已命人将其拿下问罪。”盛怀安顿了顿,”此人……是皇后娘娘的表兄。”
裴袑眼中寒芒一闪。很好。太后与皇后两派,已因这些案子互相猜忌,朝堂上明争暗斗,无暇他顾。这正是他想要的局面——让这些蠹虫自相残杀,他只需坐收渔利。
“民间舆情?”
“京畿大旱,麦苗枯死,百姓流离。官府不仅不赈灾,反而加征’祈雨税’,民怨沸腾。”盛怀安低声道,”按大将军吩咐,我们的人已在市井散布消息,说这是皇帝昏聩,宠信奸佞,上天降罚。昨夜,有人在朱雀大街贴了匿名揭帖,历数皇室十大罪状,围观者甚众……”
裴袑微微眯眼。民怨如干柴,只需一点火星,便可成燎原之势。而他要的,正是这把火,烧尽这腐朽王朝最后一点根基。
“传令。”裴袑的声音冷硬如铁,”北营将士,明日以’剿匪’为名,向京城靠拢三十里。朱雀、玄武二门守卫,三班轮换,确保随时可控制城门。宫中眼线,密切监视皇帝和那妖道的一举一动,尤其注意丹药的配方和用量……”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既然陛下如此渴望长生,不妨……再多服些’仙丹’。”
盛怀安眼中闪过心领神会的寒光:”属下明白!”
离开大营,裴袑并未回府,而是策马前往城西一处不起眼的宅院。这里表面上是某位富商的别业,实则是他暗中经营多年的秘密据点。地下密室中,数十名身着黑衣的”影子”单膝跪地,静候指令。
“江南那边?”君璟承开门见山。
为首的影子立刻上前:”禀主上,目标一切如常。杏花坞书塾学生增至二十三人,多为附近村民子弟。目标每日辰时起,酉时歇,除教书外,偶尔入城游览,最常去沧浪亭。饮食起居极简,无异常交际。”影子顿了顿,”傅笥自雨中送归后,曾三次遣人送物至杏花坞,皆被我们暗中拦下。其本人因公务离姑苏旬日,尚未归返。”
裴袑眼中寒芒一闪。傅笥……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还敢纠缠!若非大局未定,他真想立刻亲赴江南,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府尹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继续盯着。”他声音冰冷,”她若少一根头发,你们提头来见。”
“属下誓死护卫!”
回到武安侯府时,已是月上中天。裴袑独自立于书房窗前,望着院中一株初绽的白玉兰。月光如水,将花瓣映照得近乎透明,清冷的幽香浮动在夜色中,莫名让他想起江南那个同样清冷绝尘的人儿。
快了。他在心中默念。朝堂上,皇帝日渐昏聩,朝臣互相倾轧;军队里,他已掌控七成精锐;民间,怨声载道,只待一个导火索。而江南那边……他的幽兰,正在他精心布置的网中,安静绽放。待他肃清这腐朽王朝的最后障碍,便是收网之时。
复仇的火焰在胸腔中燃烧,与另一种更加炽烈的欲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近乎偏执的执念。他要摧毁这个夺走他一切的王朝,也要将那个纯净如兰的人儿永远禁锢在身边。这两者,早已成为支撑他活下去的全部意义。
窗外,一阵夜风拂过,白玉兰的花瓣轻轻颤动,如同无声的颤栗。君璟承伸手,摘下一朵,在指尖缓缓碾碎。洁白的花汁沾染了手指,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如同无声的宣示。
这盘棋,已到收官阶段。皇帝、朝臣、百姓……都不过是他的棋子。而那个远在江南、自以为获得自由的女子,终究会成为他最珍视的……战利品。
夜深了。京都的万家灯火渐次熄灭,唯有武安侯府的书房,烛火通明直至天明。暗流汹涌的皇城,即将迎来一场翻天覆地的风暴。而风暴的中心,正是那个玄衣如墨、深眸如渊的男人。他如同蛰伏已久的凶兽,终于要亮出锋利的爪牙,将这腐朽的王朝,连同自己深埋多年的仇恨与欲望,一同撕碎,再重塑成他想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