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小说《漱玉庭生》以其精彩的情节和生动的人物形象吸引了大量书迷的关注。本书由才华横溢的作者“望雪闻梅”创作,以沈清辞赵珩的冒险经历为主线,展开了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目前这本小说已经更新155162字,喜欢阅读的你快来一读为快吧!
漱玉庭生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痛。
那不是寻常的痛楚,而是某种蛮横的力量在生生撕裂她的骨骼,捣碎她的脏腑,将她的灵魂从温暖的巢中暴力拽出,扔进冰与火的炼狱。林薇最后的意识,还停留在刺目的车灯、尖锐的刹车声,以及那本从她指间飞散的《急诊外科学》上——纸张雪白,在昏黄路灯下如同折翼的蝶。
然后便是这灭顶的、属于另一个女人的疼痛。
还有冷。渗入骨髓的冷,从身下坚硬粗糙的木板,从四面八方漏风的墙壁,从她每一个张开的毛孔钻进来,与体内灼烧般的剧痛交战,让她止不住地颤抖。
“娘娘!娘娘您醒醒!不能睡啊!”
“用力!看到头了!再使把劲儿,娘娘!”
苍老嘶哑与年轻惊惶的声音交替冲击着她的耳膜,像是从极遥远的水底传来。
林薇用尽全身力气,掀开仿佛黏连着的眼皮。
视野先是模糊的色块与摇曳的、昏暗到可怜的光晕。渐渐清晰:古旧发黑的木梁,挂满尘絮蛛网;糊着黄褐色纸张的墙壁,大片霉斑和水渍浸染出狰狞的图案,数道裂痕狰狞蜿蜒,冷风正从那里嘶嘶灌入;墙角堆着辨不出原色的杂物,阴影里仿佛藏着什么不祥的东西。
一盏油灯,灯焰如豆,在破旧木桌上挣扎跳动,勉强照亮床前两张布满汗与泪的面孔。一个头发花白、穿着灰扑扑粗布襦裙的老妇人,正跪在她双腿之间,双手沾满暗红,眼神惊恐绝望。一个年纪更轻、梳着简单发髻、穿着洗得发白宫装的少女,正用一块看不出颜色的布巾,徒劳地擦拭她额头上冰冷黏腻的汗,泪水断了线般滚落。
古装?拍戏?不对……
下一瞬,更猛烈的宫缩如山洪暴发,席卷了她残存的理智。她不受控制地弓起身体,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般的惨嚎。就在这濒临崩溃的剧痛顶点,破碎的记忆洪流,裹挟着另一个灵魂二十年的悲欢、恐惧与绝望,狠狠撞进了她的意识——
大红。 铺天盖地的大红。龙凤喜烛高烧,流下的烛泪如同血痕。合卺酒的辛辣滚过喉咙,随即是诡异的灼热与眩晕。视线里,太子赵珩那张年轻却过分冷峻的脸逐渐模糊、扭曲。沉重的喘息,撕裂的痛楚,男人赤红眼底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暴怒,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灵魂上……
素白。 灵堂冰冷的空气,母亲棺椁前沉郁的檀香。父亲镇远侯沈铎的手,轻轻搭在继母林氏颤抖的肩上,看向跪在棺前的她,眼神里只有不耐与隐隐的责备。外祖母秦国夫人枯瘦的手紧紧攥着她,滚烫的眼泪滴在她手背,“我的辞儿,以后可怎么办……”
玄黑与明黄。 百官朝拜,山呼万岁。她穿着皇后翟衣,头顶凤冠重若千钧。身侧龙椅上的赵珩已登基为帝,他的目光掠过她时,比殿外的寒风更冷,那是审视棋子、警惕隐患的眼神。朝堂之上,“外戚”、“兵权”、“制衡”的字眼如同毒蜂,嗡嗡作响,每一句都可能化作刺向她的利箭。她端坐凤座,脊背挺直,指尖却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般的血痕。
混乱与刺骨的冷。 宫宴笙歌突变成惊呼慌乱。赵珩面色青紫倒下。无数或明或暗的视线如淬毒的针,钉在她身上。虽无确凿证据,但流言已如野火燎原。“废后诏书”上“德行有亏,外戚政”八个字,像烧红的铁水,烙在她的命运里。然后是被粗暴拖拽的颠簸,沉重的宫门在身后轰然关闭的巨响,最后是眼前这片——漱玉轩,冷宫最深处,被世界彻底遗忘的角落。
记忆的最后,是复一馊臭的食物,太监宫女毫不掩饰的鄙夷唾弃,寒冬里冻彻骨髓的冷,盛夏时蚊蝇环绕的闷热,以及……腹中那微弱却顽强,一天天鼓胀起来的生命。希望与绝望交织,像藤蔓缠紧心脏,越收越紧,直到窒息。
她是沈清辞。 镇远侯嫡女,政治联姻的祭品,阴谋算计的牺牲者,被皇帝厌弃、打入冷宫的废后。
她也是林薇。 来自另一个时空,手握现代医学知识的灵魂。
两个灵魂在剧痛与死亡的边缘疯狂融合、挣扎。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混乱与恐惧。
“胎……位……”她从牙缝里挤出嘶哑得不成调的两个字,属于林薇的冷静开始在混沌中析出。
老妇人——崔嬷嬷,她的娘,愣了一下,立刻回答:“娘娘!脚……脚好像在下边!是……是立生啊!”声音里的绝望几乎要溢出来。
臀位!林薇(沈清辞)的心猛地一沉。在这种卫生条件为零、医疗支援为零的绝境,臀位分娩,大人和孩子都是在阎王殿前走钢丝!
“别……乱拉!”她厉声喝止崔嬷嬷下意识想去扳动的手,尽管声音微弱如蚊蚋,“听我说……热水……净布……剪刀,火烧!”
必须无菌,哪怕只能做到最粗糙的无菌!医学生的本能刻在骨子里。
少女春桃连滚爬爬去找水。崔嬷嬷颤抖着从一堆破烂里找出一把生锈的剪刀,凑到油灯火苗上烤,铁锈味混合着焦糊味弥漫开来。
所谓的“热水”,只是瓦罐里被体温勉强焐温的一点点。所谓的“净布”,是最后一块浆洗得发硬、相对完整的旧寝衣内衬。
新一轮宫缩毫无怜悯地袭来。沈清辞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口中蔓延。她摒弃所有杂念,强迫自己据融合的记忆与知识,调整呼吸,试图在疼痛的间隙寻找生机。“垫高……我的肩……腿,曲起来……”她指挥着两个慌得手脚发软的女人。
油灯的光晕在她被汗水浸透的视野里晃动、模糊。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被疼痛拉长成永恒。就在她感觉最后一丝力气即将从指尖流走,冰冷的黑暗再次诱惑着她沉沦时,崔嬷嬷带着哭腔的惊呼响起:“脚!脚出来了!”
“别硬拽!”沈清辞几乎是凭借意志力在嘶吼,“等……下次宫缩……顺着……”
也许是指导起了作用,也许是冥冥中的一丝怜悯,在一番血肉模糊的挣扎后,一个湿漉漉、青紫带血的小小躯体,滑入了崔嬷嬷颤抖的双手。
倒提,拍打脚心。
令人窒息的寂静。油灯爆开一个灯花。
“哇啊——!”
微弱,细嫩,却清晰无比的一声啼哭,如同利剑,刺破了漱玉轩死寂的夜空。
“是小皇子!娘娘,是位小皇子啊!”崔嬷嬷老泪纵横,用那块“净布”匆匆包裹婴儿。
沈清辞来不及喘息,腹内紧接而来的坠胀和收缩明确告诉她:还有一个。
或许是第一个孩子的娩出拓宽了生死之路,第二个孩子来得稍显顺利。又是一番耗尽生命的挤压,另一个小小婴孩,降临在这个冰冷污秽的角落。
“是位小公主!龙凤胎!娘娘,是龙凤胎!苍天有眼啊!”春桃喜极而泣,几乎要跪倒在地。
然而,沈清辞却清晰地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正从身下不受控制地加速涌出,带走她体内所剩无几的热量和生机。
产后出血!
她的心瞬间沉入冰窟。在这个没有缩宫素、没有输血设备、没有手术条件的破屋子里,产后大出血,几乎就是死神签收的通知单。
“参……参……”原主残存的记忆碎片闪过。
崔嬷嬷猛地醒悟,哆嗦着手从沈清辞贴身衣物最深处,摸出一个油纸小包,里面是三片瘪发暗的参须。春桃递过温水,崔嬷嬷将参须塞进沈清辞舌下。
微弱的甘苦味化开,一丝细微到几乎察觉不到的热流,勉强吊住了她即将溃散的精神线。但出血没有停止。身下的湿与温热在扩大。视野边缘开始发黑,无数金星乱窜。
要死在这里了吗?刚穿越,刚拼死生下两个孩子,就要这样可笑又可怜地结束?
不!绝不!
一股狠戾从灵魂深处迸发。她是林薇,是经历过无数考试、熬过无数夜班、与死神争分夺秒抢过人的医学生!她是沈清辞,是在阴谋倾轧、冷眼鄙夷中挣扎求存,最终被抛弃到也不曾真正低头的废后!
意识深处,仿佛有什么屏障被这股强烈的求生欲冲破。并非实体,而是一种浩瀚的、有序的信息流骤然变得清晰可触——那是她苦读多年的医学典籍,是她临床积累的经验案例,是她作为林薇所拥有的一切知识,此刻被高度提炼、归纳,与她刚刚融合的、属于沈清辞的浅显医理记忆迅速交融、互补。
金手指?穿越福利?她无暇深究。
“按压……这里!”她指示崔嬷嬷用力按压她小腹上方一个特定位置(底),同时,意识疯狂检索着关于“产后血崩紧急处理”的一切。中药方剂?没有药材。西药止血?天方夜谭。物理方法?宫腔填塞?没有纱布,感染必死无疑……
不,还有办法!知识库中,关于“紧急情况下可替代的收敛止血材料”信息浮现:灶心土(伏龙肝)、草木灰(炭化组织有吸附收敛作用)……
“灶……心土……草木灰……净的,布包,敷……”她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吐出断续的字词。
崔嬷嬷虽不明所以,但此刻沈清辞是她唯一的主心骨。春桃冲出去,从冰冷熄灭的灶膛深处,抠出相对净、经年累月烧结的灶心土块,又弄来一把草木灰。两人用最后一点相对柔软的旧布,匆匆包成一个温热的(其实已凉)布包,在沈清辞指导下,紧紧敷压在她的小腹上。
也许是最原始材料的吸附收敛起了微末作用,也许是持续的按压了收缩,也许是那三片参须终于激发了一点残存的元气,更可能是那强悍不屈的求生意志创造了奇迹——那股温热血流涌出的速度,似乎……真的减缓了。
沈清辞瘫在冰冷、污秽、血腥的床板上,浑身脱力,眼前发黑,舌下的参须早已化尽,只剩满口苦涩。她艰难地偏过头,看向崔嬷嬷和春桃怀里——那两个用破旧布巾包裹着、小脸皱巴巴、闭眼哼唧的红色小团子。
窗外,漆黑的天幕边缘,渗出了一线惨淡至极的灰白。
鸡鸣声,不知从皇宫哪个遥远的角落,隐约传来。
她还活着。孩子们,也活着。
漱玉轩死寂的荒庭,被新生儿的微弱啼哭和母亲濒死挣扎后的喘息,注入了第一缕,染着血色的生机。
寒冷、疼痛、饥饿、无尽的危险……依旧如影随形。
但,活下来了。
沈清辞(林薇)在意识彻底堕入黑暗前,只有一个念头,如同烧红的铁,烙在灵魂上:
活下去。带着我的孩子,在这吃人的地方,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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