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玉人此处,共吹箫》是一本让人爱不释手的女频悬疑小说,作者“信步云山”以细腻的笔触描绘了一个关于柳清音苏文的精彩故事。本书目前已经连载,热爱阅读的你快来加入这场精彩的阅读盛宴吧!
玉人此处,共吹箫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翻修工程在老宅的二楼正式开始,是苏文回到古镇的第五天。
工头老赵带着三个工人,早上七点半就敲响了门。他们穿着沾满油漆和灰尘的工作服,扛着梯子、工具箱、还有几大卷防护塑料布。阳光斜照进天井,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也给这座沉寂多年的老宅带来了一丝罕有的喧闹。
“苏先生,按您说的,先从书房开始。”老赵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匠人,在古镇做装修几十年,对老宅的结构了如指掌,“我们先检查房梁和屋顶,看有没有白蚁蛀蚀,再决定怎么处理。”
苏文点点头:“麻烦你们了。书架和书桌里的东西我已经整理过,都搬到隔壁房间了。但房梁上如果有什么老物件,请小心取下来,交给我。”
“您放心,我们懂规矩。”老赵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古镇的老宅,房梁上藏宝贝的可不少。去年我给东街的王家翻修,就在梁上找出过一匣子民国银元。”
工人们开始工作。他们将塑料布铺在书房地板上,架起梯子。老赵亲自爬上梯子,用手电筒仔细检查每根房梁。灰尘在光束中飞舞,像无数细小的精灵。
苏文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工作。他心里有些矛盾:一方面希望翻修顺利,让老宅恢复生气;另一方面又隐隐担心,万一真在梁上发现什么……特别是与渡魂桥、与柳清音有关的东西。
过去几天,他每晚都做奇怪的梦。有时是红衣女子在桥上吹箫,身后火光冲天——和祖父梦见的一样。有时是自己在一条漆黑的巷子里奔跑,身后有沉重的脚步声追赶。最诡异的一次,他梦见自己穿着明代的衣服,手里握着一支白玉箫,站在桥上,对着河水吹奏,眼泪止不住地流。
醒来时,枕边总是湿润的,喉咙里还残留着呜咽的感觉。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里面存着昨天文物局李科长发来的正式通知,要求他在三天内上交白玉簪,否则将面临法律追究。今天是最后一天。
但他不打算交。至少现在不。
那支簪子是他唯一能触摸到的、与柳清音直接相关的实物。每次他拿起簪子,都能感觉到一种奇异的连接——不是幻觉,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仿佛血脉相连的悸动。簪子上的暗红色纹路似乎在缓慢变化,那些血丝一样的线条,这几天好像更清晰了一些。
“苏先生!”老赵的声音从房梁上传来,带着一丝兴奋,“这儿有个暗格!”
苏文的心猛地一跳。他快步走到梯子下:“什么暗格?”
“在正梁和西墙交接的地方。”老赵用手电照着,“有一个大约一尺长、半尺宽的暗格,用木板封着,外面刷了漆,和梁木颜色一样,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能打开吗?”
“我试试。”老赵从工具腰带上取下一把小凿子,小心翼翼地撬动暗格边缘的木板。
苏文屏住呼吸。书房里其他工人也停下手中的活,仰头看着。
木板被撬开了,发出一声轻微的“嘎吱”声。灰尘从暗格里涌出来,在阳光中形成一道灰蒙蒙的雾柱。老赵咳嗽了几声,用手电往暗格里照。
“里面有个长条形的盒子。”他说,“用红布包着。”
“小心点,取下来。”苏文的声音有些发干。
老赵戴上手套,伸手进入暗格,慢慢地、稳稳地将那个红布包裹取了出来。包裹比想象中沉,表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红布已经褪色发暗,边缘有些破损。
梯子被搬下来,老赵捧着包裹,小心地放在铺了塑料布的地面上。所有的工人都围了过来,好奇地看着。
“打开吗?”老赵问苏文。
苏文点点头,蹲下身。他戴上白手套,轻轻拂去包裹表面的灰尘。红布的质感很粗糙,像是老式的土布。包裹用麻绳捆着,打着一个复杂的结,已经有些松散了。
他解开麻绳,一层一层地打开红布。
里面是一个细长的木盒,大约两尺长,三寸见方。木料是紫檀木,颜色深紫近黑,表面没有任何雕饰,但木质本身的光泽和纹理就足够精美。盒盖上有一个小小的铜扣,没有锁。
苏文的手指抚过木盒表面。触手冰凉,但不是普通木头的凉,而是一种深沉的、仿佛从时间深处渗透出来的寒意。盒子上有一股淡淡的气味——不是霉味,也不是樟脑味,而是那种熟悉的、让他心悸的檀香混合焦糊的气味。
和白玉簪上的气味一样。
和柳清音身上的气味一样。
“这是古董吧?”一个年轻工人小声说,“看着就很值钱。”
“别瞎说。”老赵瞪了他一眼,“苏先生家是书香门第,祖上留下的都是文玩古籍,不是你们想的那些金银财宝。”
苏文没有理会他们的对话。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木盒上。他轻轻拨开铜扣,深吸一口气,掀开了盒盖。
盒内铺着深蓝色的丝绸衬底,已经有些褪色。衬底上,静静地躺着一支箫。
白玉箫。
箫长约两尺,通体由白玉雕成,质地温润莹白,在从窗户斜射进来的阳光下,泛着柔和内敛的光泽。箫身匀称,上细下粗,共有八个指孔,孔缘光滑圆润,显然经常被使用。箫的顶端雕刻着简化的云纹,尾部系着一缕褪色的红色丝绦。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箫身上的暗红色纹路。
那些纹路从箫的顶端开始,像血管一样蜿蜒向下,贯穿整个箫身,最终在尾部汇聚。纹路不是表面染色,而是从玉石内部透出来的,丝丝缕缕,深深浅浅,在白玉的基底上形成一种诡异而美丽的花纹。
乍看像是天然形成的矿物纹理,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纹路的分布有种刻意的规律感——它们围绕着指孔蜿蜒,在箫身中央形成一种旋涡状的图案,最终在尾部构成一个模糊的、类似人形的轮廓。
“天哪……”老赵倒吸一口凉气,“这玉……这纹路……”
苏文没有说话。他感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血液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这就是白玉箫。柳清音的白玉箫。传说中的“魂引”。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箫身时,突然停住了。
一种强烈的预感告诉他:一旦触摸这支箫,有些事情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但他的手还是落了下去。
指尖触碰到箫身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手指直冲而上,瞬间蔓延至全身。那不是温度的冷,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仿佛触碰的不是玉石,而是千年寒冰。
紧接着,无数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炸开:
——一双绣花鞋在青石板路上奔跑,鞋面绣着精致的莲花图案,鞋尖缀着小小的珍珠。脚步慌乱,踉踉跄跄。
——夜风呼啸,火光跳跃,人声嘈杂。有人在喊:“妖女!烧死她!”
——一支白玉箫抵在唇边,手指在指孔上灵活地按动。凄美的旋律流淌出来,却淹没在更响亮的咒骂声中。
——火。熊熊大火。火焰舔舐着白色的衣裙,布料燃烧,发出焦糊的气味。撕心裂肺的尖叫。
——冰冷的河水。下沉,下沉,水从口鼻涌入,肺叶像要炸开。最后一眼,是桥上冲天的火光。
画面破碎,消散。
苏文猛地抽回手,踉跄后退,撞在书架上。书架晃动,几本书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苏先生!您没事吧?”老赵赶紧扶住他。
苏文脸色苍白,额头渗出冷汗,呼吸急促。他摆摆手,想说“没事”,但喉咙发紧,发不出声音。
那些画面太真实了。不,不是画面,是记忆。是某个人临死前的记忆。
那双绣花鞋,他见过——就在三天前,在渡魂桥下的河里,他捞起过一片绣着莲花的白色丝绸。那是同一双鞋吗?
火焰,尖叫,焦糊味……这一切都与祖父梦见的场景吻合,与柳清音被焚死的传说吻合。
而最后那个溺水的画面……是谁?顾文渊?那个跳河殉情的书生?
“苏先生,您脸色很不好,要不要坐下休息?”老赵关切地问。
苏文摇摇头,强迫自己站稳。他再次看向那支白玉箫。此刻,在阳光下,箫身上的暗红色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在白玉中缓缓流动、变幻。那些纹路在尾部汇聚成的人形轮廓,此刻看起来更像一个女子的侧影——长发,长裙,手持长箫,正在吹奏。
和白玉簪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这箫……”苏文的声音沙哑,“我要带走。今天的工程先到这里,你们可以先做其他房间,书房等我通知再继续。”
老赵虽然好奇,但很识趣地点点头:“好的苏先生。那我们先去检查其他房间的屋顶。”
工人们收拾工具离开书房。苏文独自站在房间里,看着地上的白玉箫。阳光逐渐移动,光斑从箫身上滑过,那些暗红色纹路随着光线变化,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他蹲下身,重新戴上手套,这次没有直接触摸箫身,而是仔细观察木盒内部。在丝绸衬底下面,他摸到一张折叠的纸。
小心地取出,展开。
是一张泛黄的宣纸,上面用毛笔写着几行字,字迹苍劲有力,但不是祖父的笔迹:
“此箫名‘血玉’,乃明末柳氏女清音遗物。崇祯十年七月十五,柳女持此箫于永济桥被焚,其血渗玉,遂成血纹。后顾生文渊殉情夺箫,携之投河。道人玄真子捞箫作法,以顾生魂为锁,封柳女魄于七处,镇于古镇。此箫为阵眼之引,万不可毁,亦不可轻动。得此箫者,必承其因果。慎之!慎之!”
落款是:“玄真子门下第七代传人 清虚道人 民国二十六年冬”
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正是祖父笔记中记载的“加固仪式”那一年。
所以这支箫在1937年时还在,被这位清虚道人——很可能是当年主持仪式的道士——重新封存,藏于老宅房梁。祖父知道吗?如果知道,为什么没有在笔记中提及?如果不知道,那这暗格是谁做的?清虚道人?还是其他人?
苏文将纸条小心折好,放回木盒。然后他取出手机,给白玉箫拍了各个角度的照片,特别是那些暗红色纹路的特写。
接着,他做了一个决定。
他需要知道那些暗红色纹路到底是什么。
作为考古学者,他有自己的人脉和资源。省城大学的实验室可以进行非破坏性材质分析,他以前的同学现在在省文物鉴定中心工作,可以帮忙。
但时间紧迫。文物局只给了他三天时间上交白玉簪,今天是最后一天。如果他带着白玉箫和白玉簪离开古镇去省城,可能会被文物局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他需要本地就能做的检测。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人:林薇。
县文史馆的工作人员,帮他调阅过祖父的资料,看起来可靠,也有一定的专业素养。更重要的是,她似乎对渡魂桥的事情有所了解,但态度比较开放,不像其他人那样避讳。
苏文拿出手机,找到林薇的号码,犹豫了几秒,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五声,接通了。
“喂,苏先生?”林薇的声音传来,背景有些嘈杂,像是在办公室。
“林小姐,抱歉打扰。我有个不情之请……需要你帮忙。”
“您说。”
“我……发现了一件可能很重要的文物,需要做材质分析。但我不想惊动文物局,至少现在不想。你认识本地可以做这种检测的人或机构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是什么样的文物?”
“一支箫。白玉箫。上面有……特殊的纹路。”
更长的沉默。然后林薇压低声音:“苏先生,您说的白玉箫,是不是和渡魂桥有关?”
苏文没有否认:“可能是。”
“我认识一个人。”林薇说,“古镇中学的化学老师,姓王,是我的高中同学。他私下里对古物材质分析很感兴趣,自己在家弄了个小实验室,设备虽然不专业,但做一些基础检测没问题。而且他嘴巴很严。”
“可靠吗?”
“我以人格担保。”
苏文看了看时间,上午九点半:“今天能安排吗?”
“我问问。您稍等,我打给他,一会儿回您电话。”
挂断电话,苏文将白玉箫重新用红布包好,放进木盒。他抱着木盒下楼,回到自己的卧室,将盒子锁进衣柜。然后他坐在床边,等待林薇的回电。
十分钟后,手机响了。
“苏先生,王老师说他今天上午没课,现在就有空。地址我发您微信。不过……他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他想亲眼看看那件东西。”林薇顿了顿,“他说,如果是真品,他分文不取,就当长见识了。如果是赝品……也不会说出去。”
“可以。”苏文说,“我现在就过去。”
“需要我陪您吗?”
苏文想了想:“如果你方便的话,最好。毕竟……这是你介绍的人。”
“好,那我们在中学门口见。二十分钟后?”
“二十分钟后。”
古镇中学位于镇东,是一所有着百年历史的老学校。红砖围墙,铁艺大门,校园里种满了梧桐树,深秋时节,黄叶铺了一地。
苏文抱着用旧报纸包裹的木盒,站在校门口。他特意叫了辆三轮车,避免步行被人注意。木盒里的白玉箫虽然包裹着,但他总觉得它在微微震动,发出一种只有他能感觉到的、极细微的嗡鸣。
林薇从校园里走出来,穿着米色的风衣,长发束成马尾,看起来很干练。她身边跟着一个中年男人,四十岁左右,戴着黑框眼镜,身材微胖,穿着格子衬衫和牛仔裤,典型的理科老师模样。
“苏先生,这位是王老师,王明远。”林薇介绍,“王老师,这是苏文先生,苏怀瑾老先生的孙子。”
王明远推了推眼镜,好奇地打量着苏文怀里的包裹:“林薇说您有件东西需要检测?”
“是的。”苏文点头,“这里方便说话吗?”
“去我实验室吧,在实验楼后面,平时没人去。”
他们穿过校园。操场上有学生在上体育课,奔跑、喊叫,充满活力。但一进入实验楼后面的小平房,气氛立刻安静下来。这是一间废弃的化学准备室改造的私人实验室,不大,大约二十平米,但设备齐全:显微镜、光谱仪、天平、各种试剂瓶……虽然都不是顶级设备,但维护得很好,干净整洁。
王明远锁上门,拉上窗帘,打开日光灯:“现在可以看看了吗?”
苏文将包裹放在实验台上,一层层打开报纸,露出紫檀木盒。打开盒盖,白玉箫静静地躺在蓝色丝绸上。
王明远倒吸一口凉气,凑近仔细观察,但没有立刻用手触碰。他戴上手套,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便携式强光手电和一个高倍放大镜。
“我可以拿起来看吗?”他问苏文。
“请小心。”
王明远小心翼翼地拿起白玉箫,在灯光下缓缓转动。强光透过玉质,那些暗红色纹路显得更加清晰、更加诡异。
“这是和田白玉,上等料子。”王明远喃喃道,“雕工精湛,是明代风格。但是这些纹路……”他用放大镜仔细观察,“不像染色,也不像天然矿物纹理。纹路是从内部透出来的,像是……渗进去的。”
他抬头看苏文:“您想检测什么?”
“这些暗红色纹路的成分。”苏文说,“我想知道是什么。”
王明远点点头,将白玉箫轻轻放在铺了软布的托盘上。他从架子上取下一台手持式X射线荧光光谱仪——虽然小巧,但可以无损检测材质的元素组成。
“这是我从朋友那里借来的,精度还不错。”他解释,“但只能检测表面元素,无法分析有机成分。”
他打开光谱仪,调整参数,将探头对准箫身上的一处暗红色纹路。仪器发出轻微的嗡鸣声,屏幕亮起,数据开始滚动。
几分钟后,结果出来了。
“主要成分是二氧化硅和氧化铝,符合玉石的成分。”王明远看着屏幕,“但暗红色区域有异常的铁元素峰值,还有……微量的钙和磷。”
“铁元素?是氧化铁吗?像铁锈那样?”林薇问。
“有可能,但铁元素的分布很奇怪,不是均匀的,而是沿着纹路集中分布。”王明远皱起眉头,“更奇怪的是钙和磷——这两种元素通常出现在生物组织中,比如骨骼、牙齿,还有……”
他停住了,看向苏文。
“还有什么?”苏文问,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血液。”王明远的声音低了下来,“血液中含有铁、钙、磷等元素。特别是血红蛋白中的铁,会让血液呈现红色。”
实验室里一片寂静。只有日光灯发出的轻微嗡鸣声。
“你是说……这些纹路是血?”林薇的声音有些发颤。
“不能百分百确定。”王明远谨慎地说,“XRF只能检测元素,无法分析分子结构。要确定是否是血液,需要进行更复杂的检测,比如蛋白质残留分析或者DNA检测。但那些都需要取样,会破坏文物。”
苏文看着白玉箫。在日光灯下,那些暗红色纹路仿佛在缓缓搏动,像是有生命一般。
“有办法在不破坏的情况下进一步确认吗?”他问。
王明远想了想:“有一种方法:紫外线照射。血液中的某些成分在紫外线下会有特殊的荧光反应。虽然不绝对,但可以作为参考。”
他关掉日光灯,打开一台紫外线灯。实验室陷入昏暗的蓝紫色光线中。
王明远将紫外线灯对准白玉箫。
刹那间,那些暗红色纹路发出了诡异的暗红色荧光!
不是整个箫身,只有那些纹路——它们在紫外线下变得格外清晰,呈现出一种深沉的、近乎黑色的暗红,与周围不发光的白玉形成鲜明对比。纹路蜿蜒曲折,贯穿整个箫身,在紫外线照射下,仿佛血管一样在白玉中延伸、搏动。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紫外线下,箫身上显现出了更多肉眼看不见的纹路!
那些是极细的、蛛网般的纹路,从八个指孔向外辐射,最终在箫的尾部汇聚,形成一个复杂而精致的图案——像是一朵盛开的莲花,又像是一个抽象的符文。
“我的天……”王明远喃喃道,“这……这绝对不可能是天然形成的。这些纹路是后期形成的,渗入了玉石内部。而且这种荧光反应……确实符合血液中某些成分的特征。”
林薇脸色苍白,后退了一步:“所以这真的是……血?”
“很有可能是。”王明远关掉紫外线灯,重新打开日光灯。他看向苏文,眼神复杂,“苏先生,这支箫……您是从哪里得到的?”
苏文没有直接回答:“王老师,你能保守秘密吗?关于这支箫,关于今天的检测?”
王明远沉默了几秒,点点头:“我以教师的职业道德保证,今天看到的一切,不会泄露给任何人。”
“谢谢。”苏文将白玉箫小心地放回木盒,“今天就这样吧。检测费用……”
“不用。”王明远摆摆手,“能亲眼见到这样的东西,已经是我的荣幸了。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苏先生,这支箫很不寻常。如果它真的含有……血液,而且是古老的血,那么它可能带有一些……我们无法理解的东西。您要小心。”
“我明白。”苏文盖上盒盖,用报纸重新包裹好,“再次感谢。”
离开实验室,走在校园里,阳光明媚,但苏文感到浑身冰冷。白玉箫上的纹路是人血——这个可能性已经接近确认。柳清音的血,在焚死时渗入了她心爱的玉箫,经过四百年,与玉石融为一体。
这不仅仅是文物,这是一个女人死亡的见证,是她怨念的载体。
“苏先生,”林薇轻声说,“您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苏文诚实地说,“这支箫,还有那支玉簪……文物局在催我上交玉簪,今天是最后期限。但如果我交了,可能就再也接触不到它们了。”
“您不想交?”
“现在不能交。”苏文说,“它们可能关系到一些更重要的事情。林小姐,你相信古镇最近发生的那些死亡案件,还有过去的那些传说吗?”
林薇没有立刻回答。他们走到校门口,站在梧桐树下,黄叶缓缓飘落。
“我小时候,”她终于开口,“听我奶奶讲过柳清音的故事。她说柳清音不是妖女,只是一个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的可怜女子。她说柳清音的怨灵一直在桥上吹箫,不是要害人,而是在等她的爱人回来。”
她看着苏文:“奶奶说,如果能完成柳清音最后那首曲子《渡魂引》,就能让她安息。但全谱已经失传了。”
“全谱在井底。”苏文脱口而出。
林薇惊讶地看着他:“您怎么知道?”
苏文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但事已至此,他决定部分坦白:“我得到了一条线索。有人……或者说,有什么东西告诉我,全谱在井底。镇西那口老井。”
林薇的脸色变了:“那口井……很危险。小时候我们都被警告过,不能靠近那口井。说井底通着阴河,会把人吸进去。”
“我必须去。”苏文说,“如果《渡魂引》全谱真的在那里,如果它真的能让柳清音安息,结束这一切……我必须找到它。”
“但您一个人太危险了。”林薇说,“至少……至少让我帮忙。我对古镇的老井有些研究,知道那口井的结构。而且,我认识一个老潜水员,他以前帮文物局在水下勘察过,也许能帮上忙。”
苏文犹豫了。他不想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但林薇说得对,一个人去探井确实危险。而且她对古镇的了解比他深,也许能提供重要帮助。
“好。”他说,“但你要答应我,一旦有危险,立刻离开,不要管我。”
林薇笑了,笑容有些苦涩:“苏先生,您可能不知道,我奶奶姓柳。柳清音……可能是我的祖先。”
苏文愣住了。
“所以这件事,”林薇轻声说,“我也有责任。”
回到老宅,已经是中午。
工人们在一楼餐厅吃午饭,老赵特意给苏文也准备了一份盒饭。苏文道了谢,拿着盒饭上楼,锁上卧室门。
他将白玉箫从木盒中取出,放在书桌上。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箫身上,那些暗红色纹路在光线下仿佛在缓缓流动。他想起触摸箫时看到的那些记忆碎片——奔跑的绣花鞋,熊熊大火,冰冷的河水。
如果那些真的是柳清音和顾文渊的记忆,那么这支箫就像一个存储介质,保存了他们临死前的最后时刻。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陈岩的电话。
“文哥,什么事?”陈岩的声音传来,背景有警笛声,像是在外面。
“陈岩,我需要你帮忙。”苏文说,“文物局今天最后通牒,要我上交我爷爷留下的白玉簪。但我不想交,至少现在不能交。”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文哥,你这是让我为难啊。文物局那边走正规程序,我要是帮你藏着掖着,被发现了……”
“不需要你违规。”苏文说,“只需要你帮我拖几天。就说我正在整理祖父遗物,簪子暂时没找到,需要时间。再给我一周,不,五天就行。”
“五天之后呢?”
“五天之后,如果我还不能弄清楚这一切,我就把簪子交给他们。”苏文说,“但在这之前,我需要时间。”
陈岩叹了口气:“行,我试试。我有个同学在文物局,我让他帮忙说说情。但最多五天,这是极限了。”
“谢谢你,陈岩。”
“别谢我,我这是冒着丢工作的风险帮你。”陈岩顿了顿,“文哥,你到底在查什么?那支簪子……很重要吗?”
“很重要。”苏文说,“可能关系到很多人的生死。”
挂断电话,苏文打开盒饭,食不知味地吃了几口。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桌上的白玉箫。
下午两点,工人们继续工作。苏文将白玉箫重新锁好,下楼查看翻修进度。老赵正在指挥工人拆除一间客房的旧地板,灰尘飞扬。
“苏先生,这间房的地板下面有空洞。”老赵指着已经撬开的一块地板,“您要看看吗?”
苏文走过去,用手电照向地板下的空洞。里面黑黢黢的,积满了灰尘和蛛网。但在角落,他看见了一个小小的、长方形的物体。
“取出来看看。”他说。
一个工人戴上手套,伸手进去,取出那个物体。是一个铁皮盒子,锈迹斑斑,没有锁,只是用铁丝简单捆着。
苏文接过盒子,走到光线好的地方,解开铁丝,打开盒盖。
里面是一叠发黄的照片和几封信。
照片大多是民国时期的,有老宅的全景,有祖父年轻时的单人照,还有几张……渡魂桥的照片。其中一张特别清晰:桥上站着十几个人,都穿着民国时期的衣服,表情严肃。照片背面写着:“民国二十六年十月初五,于渡魂桥。加固仪式前留影。”
和他在文史馆看到的那张合影是同一批,但角度不同。这张照片是从侧面拍的,能更清楚地看到每个人的脸。
苏文辨认着那些人。除了年轻的祖父,他还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是古镇几个大家族的老人,有些他已经去世,有些还健在。站在最中央的是一个穿着道袍的老者,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应该就是主持仪式的道士。
但引起苏文注意的是照片边缘的一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旗袍的年轻女子,站在人群之外,离桥栏杆很近,面朝河水,背对镜头。她的身影有些模糊,像是在拍照的瞬间轻微移动了。但她的姿态……很熟悉。
修长的身形,及腰的长发,微微侧头,像是在倾听什么。
柳清音?
不,不可能。1937年距离柳清音去世已经三百年,她怎么可能出现在照片里?
除非……那不是活人。
苏文感到一阵寒意。他仔细看那女子的身影,越看越觉得诡异——她的轮廓似乎比周围的人更淡一些,边缘有些模糊,像是双重曝光或者后期添加的。但民国时期的照相技术,能做到这种效果吗?
他翻看其他照片。大多是老宅和古镇的寻常景致,没有什么特别。直到最后一张。
那是一张夜间拍摄的照片,质量很差,颗粒粗糙,但能辨认出是渡魂桥。桥上有一个明显的白色光斑,形状像是一个人形。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加固仪式夜,子时三刻,摄得此影。玄虚之事,非我辈所能解。封存。”
字迹是祖父的。
所以祖父当年也拍到了异常现象。和现在苏文遇到的一样。
苏文将照片收好,查看那几封信。信都是写给祖父的,来自不同的人,内容大多是学术交流。但其中一封很特别,没有署名,只有寥寥几行字:
“怀瑾兄台鉴:
桥下之物已取,按约封于梁上。然血纹日深,恐非吉兆。封印之事,恐难持久。若后辈得见此物,当知劫数将近。早做打算为要。
知名不具”
信纸已经发黄变脆,墨迹也褪色了,但依然能感受到书写者的忧虑。
“桥下之物已取,按约封于梁上。”——这说的就是白玉箫。原来祖父不是不知道这支箫的存在,而是参与了封存。
“血纹日深,恐非吉兆。”——白玉箫上的血纹会变化?会越来越深?
苏文想起今天早上第一次见到白玉箫时,那些纹路似乎还没有现在这么清晰、这么鲜红。是光线的原因?还是……真的在变化?
“若后辈得见此物,当知劫数将近。”——这就是在说他。劫数将近。什么样的劫数?柳清音完全苏醒?封印彻底崩溃?古镇变成死地?
苏文感到一阵眩晕。他靠在墙上,深呼吸。
老赵走过来:“苏先生,您又发现什么了?”
“一些老照片和信。”苏文勉强笑了笑,“没什么特别的。你们继续工作吧,我上楼休息一下。”
回到卧室,苏文将所有新发现的资料摊在床上:照片、信、白玉箫、白玉簪。每一样都在诉说同一个故事:一个跨越四百年的悲剧,一个未完成的仪式,一个即将到来的劫数。
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秋天的白天很短,才下午四点,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将天空染成橘红色。
苏文的手机响了,是林薇。
“苏先生,我联系上那个潜水员了。他姓郑,退休前是县打捞队的,现在六十多岁,身体还很硬朗。他答应帮忙,但有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第一,只能在白天进行,天黑前必须结束。第二,如果井里有‘不干净的东西’,他有权立刻终止。”
“可以。”苏文说,“什么时候能去?”
“明天上午。郑师傅说明天天气好,适合下水。我们八点在镇西老井碰头。”
“好,我准时到。”
挂断电话,苏文看着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空。明天,他就要去探那口传说中“通着阴河”的老井。那里可能有《渡魂引》全谱,也可能有更可怕的东西。
但无论如何,他必须去。
夜幕降临,工人们收工离开。老宅又恢复了寂静。苏文简单吃了晚饭,回到卧室,继续研究那些照片和信。
晚上九点,他感到困意袭来,便洗漱上床。但他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看见那双奔跑的绣花鞋,看见熊熊大火,看见柳清音在桥上吹箫的身影。
半梦半醒之间,他听见了箫声。
不是从窗外传来,而是从……卧室里。
苏文猛地睁开眼睛。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卧室地板上投下银白的光斑。书桌上,那个紫檀木盒的盒盖,不知何时打开了。
白玉箫静静地躺在桌上,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那些暗红色的纹路,此刻正发出微弱的、暗红色的光,像呼吸一样明灭闪烁。
箫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声音,而是直接响在脑海里的旋律——凄美,哀婉,如泣如诉。是柳清音在吹奏,是她在诉说四百年的孤独与怨恨。
苏文坐起身,看着那支箫。他想下床,想关上盒盖,但身体不听使唤,像被无形的力量钉在床上。
箫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悲伤。旋律中蕴含着无尽的等待,无尽的痛苦,还有一丝……期待?
突然,箫声停止了。
白玉箫上的暗红色光芒也熄灭了。
卧室里恢复寂静。
但苏文看见,在月光下,白玉箫的尾部,那些血丝纹路汇聚的地方,形成了一个清晰的图案——
一个女子的侧影,长发,长裙,手持长箫,正在吹奏。
而她的脸,正缓缓转向苏文的方向。
月光照在那张脸上。
是柳清音。
她的眼睛睁开了。
不是照片中模糊的轮廓,不是记忆中破碎的片段,而是一张清晰的、完整的脸。苍白,美丽,哀伤。那双全黑的眼睛,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透过白玉箫的表面,直直地盯着苏文。
她的嘴唇动了动。
没有声音,但苏文读懂了唇语:
“明天……井底……我等你……”
然后,影像消散了。
白玉箫恢复了原状,静静地躺在桌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文瘫在床上,浑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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