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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备战的日子紧张而充实,时间在叮叮当当的敲打声、训练时的呼喝声以及日夜不熄的炉火中飞快流逝。燧部落如同一只受到威胁的刺猬,将全身的尖刺都竖了起来,整个聚居地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焦虑、决心与肃杀的气氛。

西北方向飘来的、带着硫磺味的空气似乎成了常态,偶尔甚至能看到天际那一抹不祥的暗红。部落外围的预警岗哨已经轮换了几批战士,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好坏参半——并未发现大规模兽群或陌生人群靠近的明确迹象,但零星出现的、从西北方向流窜过来的狂暴野兽数量,确实在缓慢增加。大多是些中小型食肉动物,如体型变大、獠牙外露的恐狼,或是羽毛竖起、双眼赤红的凶禽,它们似乎都受到了远方灾变的影响,变得极具攻击性。

狩猎队的压力倍增。他们不仅要保证部落的食物供给,更要主动清剿这些危险的“流窜犯”。狩的身上添了几道新的伤疤,但他的眼神愈发锐利,如同打磨过的黑曜石。在他的指挥下,狩猎队开始运用云凌教导的简单陷阱与协同战术,往往能以最小的代价解决掉这些威胁。每一次成功的猎杀,都会将野兽的头骨或皮毛带回,悬挂在栅栏上,既是战利品,也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然而,真正的考验,在一个雾气弥漫的清晨,猝不及防地到来了。

负责在西北方向最外围哨点值守的,是年轻但经验日益丰富的战士“矛”和他的搭档“树皮”。他们的哨点隐藏在一棵巨大的、部分枯死的古树树冠上,视野开阔,可以俯瞰一片通往部落必经的、布满碎石的山谷。

晨雾如乳白色的纱幔,笼罩着山谷,能见度极低。矛紧了紧身上用枯草和树叶编织的伪装斗篷,警惕地注视着下方被雾气吞没的谷地。四周寂静得可怕,连平日里清晨惯有的鸟鸣声都消失了,只有远处溪流沉闷的呜咽。

突然,一阵极其细微、却绝非自然发出的“沙沙”声,穿透了浓雾,传入矛高度集中的耳中。那不是风吹过草丛的声音,更像是……某种体表粗糙的东西摩擦地面的声音,而且数量不少!

矛的心猛地一紧,他立刻向旁边同样警觉起来的树皮打了个手势。两人屏住呼吸,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树干上,努力分辨着声音的来源和性质。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伴随着沙沙声的,还有一种低沉的、仿佛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咕噜”声,以及某种硬物敲击在碎石上的“哒、哒”声。

不是剑齿豹那种充满力量感的沉重脚步,也不是恐狼群迅捷的奔跑。这声音……更杂乱,更令人不安。

终于,浓雾的边缘一阵搅动,第一批身影蹒跚着走了出来。

当看清那些东西的模样时,即便是经历过探索队生死考验的矛,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那是一些……扭曲的、仿佛被某种力量侵蚀过的生物!它们大体上还保持着野猪的轮廓,但体型膨胀了近一倍,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布满暗紫色瘀斑的灰败颜色,粗糙的鬃毛大块脱落,露出下面溃烂的皮肤。它们的獠牙变得异常粗长,并且扭曲变形,尖端闪烁着不详的幽光。最令人心悸的是它们的眼睛——完全被一种浑浊的、如同脓液般的黄色所覆盖,看不到任何瞳孔,只有纯粹的疯狂与痛苦!它们的嘴角流淌着粘稠的、带着恶臭的涎液,滴落在石头上,发出轻微的“嗤嗤”声,竟带有腐蚀性!

“是……是腐爪豕!”树皮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说出了这种只存在于部落古老恐怖传说中的生物名字。传说它们生活在被污染的土地上,血肉带着剧毒,所过之处,草木枯萎。

而这些腐爪豕的数量,粗略看去,至少有二三十头!它们似乎迷失了方向,在雾气中躁动不安地拱着地面,用扭曲的獠牙撞击着岩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但它们前进的大体方向,正是朝着部落所在的山谷!

“快!发信号!”矛当机立断,声音压得极低却无比急促。

树皮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用干燥中空芦苇和特定易燃菌类制作的特殊哨子,塞入嘴里,鼓足腮帮,用力吹响——

“咻——咻——咻——!”

三声短促、尖锐、穿透力极强的哨音,如同利刺般划破了清晨的寂静,向着部落的方向传递而去!这是代表“发现中度威胁、数量不明、非普通野兽”的特定预警信号!

几乎在哨音响起的下一秒,下方谷地中,几头最为躁动的腐爪豕猛地抬起头,浑浊的黄色眼珠仿佛穿透了雾气,精准地锁定了古树的方向!它们发出一阵混合着痛苦与暴怒的嘶嚎,如同收到了指令,整个豕群瞬间骚动起来,不再漫无目的地乱撞,而是如同一股污浊的浪潮,朝着古树发起了冲锋!

“被发现了!撤!”矛大吼一声,和树皮毫不犹豫地从古树另一侧早已准备好的绳索迅速滑下。他们不敢有丝毫停留,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在浓雾和乱石的掩护下,向着第二个预定的接力哨点亡命奔逃。身后,腐爪豕群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嚎和横冲直撞的破坏声紧追不舍!

与此同时,燧部落内部。

三声尖锐的预警哨音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整个部落从清晨的忙碌中惊醒!

“西北方向!二级警讯!”栅栏瞭望塔上的战士声嘶力竭地高喊。

“铛!铛!铛!”蒙着兽皮的大鼓被奋力敲响,沉重而急促的鼓声如同部落的心脏在疯狂跳动。

“战斗准备!所有战士按预定位置就位!老人孩子立刻进入加固后的主屋!女人负责运送箭矢、石块和伤员!”云凌的声音如同磐石,在短暂的骚动中迅速稳定了局面。他早已演练过无数次应对方案。

整个部落瞬间动了起来!如同一个精密的齿轮被瞬间激活。男人们抓起手边的武器和盾牌,迅速奔向各自负责防御的栅栏段落。女人们则两人一组,抬着装满打磨尖锐的石质箭矢和滚木礌石的箩筐,沿着栅栏内侧的通道快速奔跑分发。巫带领着老人和孩子们,有序地退入那间泥墙最厚、位于聚居地最中心的“堡垒屋”,并从内部用粗壮的门栓加固。

云凌快步登上正对西北方向的主瞭望塔,狩和手臂尚未完全痊愈、但坚持参战的岩紧随其后。他们极目远眺,浓雾阻碍了视线,但那隐隐传来的、越来越近的疯狂嘶嚎和树木折断的噼啪声,清晰地昭示着危险的逼近。

“是腐爪豕!”狩的脸色极其难看,“它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传说它们只在被‘恶气’彻底污染的死地方能存活!”

“是远方灾变的影响……”云凌目光冰冷,“它们被驱赶出来了。准备迎战!告诉所有人,不要被它们的爪牙划伤,它们的血肉可能带有毒素!”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栅栏后的战士们握紧了手中的长矛和藤盾,弓箭手们将粗糙但锋利的石箭搭在了弓弦上,紧张地吞咽着口水,盯着浓雾翻滚的前方。

终于,第一头腐爪豕的身影冲破了雾气的阻隔,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那扭曲畸形的外貌、浑浊疯狂的眼睛、以及散发着恶臭和腐蚀性涎液的身体,让不少初次见到它的战士感到一阵反胃和心悸。

“放箭!”

随着狩一声令下,早已蓄势待发的弓箭手们松开了弓弦!

“嗖嗖嗖——!”

数十支石箭带着破空声,如同飞蝗般射向冲来的豕群!

然而,效果并不理想。腐爪豕粗糙厚实的皮肤和皮下厚厚的脂肪层提供了不俗的防御,很多箭矢只是浅浅地插在它们身上,反而更加激怒了它们。只有少数几支箭幸运地射中了眼睛或柔软的腹部,才让它们惨叫着翻滚在地。

“瞄准眼睛和腹部!滚木准备!”云凌冷静地调整战术。

豕群如同失控的战车,狠狠地撞上了高大的木栅栏!

“轰!砰!”

巨大的撞击声接连响起,整个栅栏都在剧烈地晃动!固定栅栏的泥土簌簌落下。战士们被震得手臂发麻,却死死地用肩膀顶住栅栏后的支撑柱。

“放滚木!”

几段沉重的、布满尖锐木刺的滚木被从栅栏上方推下,沿着护坡轰隆隆地滚落,砸入豕群之中,顿时引发了一片混乱和凄厉的惨叫。几头腐爪豕被滚木碾过或撞倒,筋断骨折。

但更多的腐爪豕依旧疯狂地撞击、啃咬着栅栏。它们那扭曲的獠牙异常坚硬,竟然在包泥的木头上划出了深深的痕迹,有些地方甚至开始出现裂纹!带有腐蚀性的涎液滴落在木头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缕缕白烟,加速着木头的损坏。

情况危急!

一旦栅栏被突破,与这些疯狂且可能带毒的怪物近身肉搏,部落必将付出惨重的伤亡!

“狩!带一队人,从侧门出去,用长矛从侧面骚扰它们,吸引注意力!弓箭手集中火力,射击撞击栅栏最凶的那几头!”云凌的大脑飞速运转,下达着指令。

狩立刻领命,带着一队精锐战士,从侧面一个隐蔽的小门悄无声息地潜出,利用地形和雾气,从侧翼用长矛猛刺腐爪豕相对柔软的腹部和后腿。这一招果然奏效,部分腐爪豕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减轻了栅栏正面的压力。

然而,就在战局稍缓的瞬间,异变再生!

一头体型格外庞大、獠牙如同扭曲弯刀的腐爪豕头领,似乎拥有着更高的智力(或者说更强烈的破坏欲)。它没有去追击侧翼的狩小队,而是红着浑浊的双眼(如果那黄色算眼睛的话),猛地人立而起,将全身的重量和冲击力,集中撞向栅栏上一处之前被多次撞击、已经开始龟裂的地方!

“咔嚓——!”

一声令人心胆俱裂的巨响,那处栅栏终于不堪重负,被撞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碎裂的木屑纷飞中,那头豕首领发出胜利般的嚎叫,率先从缺口处挤了进来!它身后,更多的腐爪豕如同决堤的洪水,嚎叫着涌向缺口!

“堵住缺口!”岩目眦欲裂,顾不上手臂的伤势,抓起一柄沉重的石斧,就要带着人冲上去肉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站在瞭望塔上,冷静观察着整个战局的云凌,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到那头豕首领冲破缺口,看到它那疯狂扭曲的姿态,看到它身上散发出的、与这片天地格格不入的、带着混沌与污秽的气息!那气息,与他曾在归墟中感受过的混沌戾气,有着某种程度上的相似,虽然稀薄驳杂了无数倍,但本质同源!

守护的意志,对混沌的厌恶,对部落存亡的责任,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轰然爆发!

他不再试图去“调动”那沉寂的剑意,而是将自己的全部精神、全部意志、全部对“秩序”、“守护”、“净化”的渴望,如同百川归海般,疯狂地灌注向意识深处那一点微光!

不是驾驭,而是共鸣!不是挥剑,而是……以身为剑!

“嗡——!”

一股无形的、却仿佛能撼动灵魂的震鸣,以云凌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没有耀眼的光芒,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但那一刻,所有冲向缺口的腐爪豕,尤其是那头豕首领,动作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缚,发出了更加痛苦和恐惧的嘶嚎!它们身上那令人作呕的污秽气息,仿佛遇到了克星,如同沸汤泼雪般,肉眼可见地消散了一丝!

而首当其冲的豕首领,那浑浊的黄色眼珠中,疯狂之色竟短暂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更高层次存在的恐惧!它的冲势戛然而止,甚至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了一步!

这瞬间的凝滞,对于战场而言,已经足够!

“杀!”岩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咆哮着挥动石斧,带着战士们如同磐石般堵住了缺口,与惊疑不定的豕群狠狠撞在一起!侧翼的狩也趁机加强了攻击。

云凌站在瞭望塔上,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刚才那一下,几乎抽空了他恢复不久的精神力,一种深入骨髓的虚弱感席卷而来。

但他心中,却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激动!

他找到了!在守护意志的驱动下,他找到了引动“斩天剑意”气息的正确方式!不是强行驱使,而是以心印心,以自身守护的“秩序”意志,去共鸣剑意中“辟易邪祟”的本质!虽然只能引动一丝气息,范围极小,消耗巨大,且无法直接杀伤,但其对混沌污秽属性的“震慑”与“净化”效果,却在此刻起到了扭转战局的关键作用!

接下来的战斗,虽然依旧惨烈,但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失去了那股疯狂劲头和部分污秽力量的加持,腐爪豕虽然依旧凶猛,却不再是不可战胜。在部落战士们的拼死抵抗、弓箭手的精准点射以及侧翼的不断骚扰下,冲入缺口的几头腐爪豕被迅速围杀。剩下的豕群在头领被岩一斧劈开头颅后,终于失去了斗志,哀嚎着四散逃窜,重新没入了浓雾之中。

战斗结束了。

栅栏内外,一片狼藉。破损的栅栏,遍布的箭矢和滚木,以及二三十具腐爪豕扭曲的尸体,无声地诉说着刚才战斗的激烈。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那种特有的、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

部落方面,有数名战士在肉搏中受了伤,好在云凌提前警告,无人被致命的爪牙直接划破要害,伤势都在可控范围内。蒲已经带着人开始为伤员清洗伤口,敷上解毒消炎的草药。

云凌缓缓走下瞭望塔,脚步有些虚浮。巫连忙上前扶住他,眼中充满了担忧和询问。

“我没事,只是有些脱力。”云凌摆了摆手,目光扫过战场,扫过那些疲惫却眼神坚定的战士们,最后落在那破损的栅栏缺口上。

这一次击退的,只是灾难浪潮的前哨。更强大、更未知的威胁,或许还在后面。但经过这一战,部落经受住了血的考验,而他,也终于触摸到了真正属于自己力量的门槛。

剑心,于守护之中,初淬火明。

前路依旧艰险,但他心中的信念,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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