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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铁幕

作者:子衿832

字数:106239字

2025-09-09 10:26:15 连载

简介

最近非常火的科幻末世小说星空铁幕讲述了李默安诺夕之间一系列的故事,大神作者子衿832对内容描写跌宕起伏,故事情节为这部作品增色不少,《星空铁幕》以106239字连载状态呈现给大家,希望大家也喜欢这本书。

星空铁幕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月光透过窗棂,滤成一层薄纱,轻轻覆在室内。空气沉静,唯有暗香浮动,如同墨汁在清水边缘无声晕开。

他,一支饱蘸浓墨的狼毫,笔尖凝聚着夜色最深邃的部分,悬腕于空,带着蓄势待发的沉静与张力。饱含的墨意仿佛下一刻就要滴落,晕染出不可言说的图案。

他握着她的手,在一方上好的素白宣纸上作画,铺陈于静谧之中。纸面平滑,带着未经雕琢的柔韧与温润,静静等待着笔锋的触碰。纸隐约有细微的纹路,如同初春冰面下隐秘涌动的暗流,蓄着未知的暖意。

笔尖终于落下。并非疾风骤雨,而是试探般的轻触,如同蜻蜓点水,在纸的边陲晕开一小片墨痕。宣纸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凉意与重量唤醒,纸面泛起一层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涟漪,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内里的波动却已悄然扩散。

笔锋随即开始游走。起初是谨慎的勾勒,沿着纸的天然纹理,描摹着起伏的丘壑、蜿蜒的溪谷。墨迹所过之处,宣纸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微微下陷,又带着柔韧的弹性向上承托,承受着笔尖饱含的墨汁。狼毫的笔触时而舒缓如溪流漫过卵石,时而顿挫如探寻幽径,每一次转折、每一次提按,都引动宣纸更深一层的回应——是纸纤维被浸润、被舒展时发出的细腻。

墨色渐深,笔意渐浓。狼毫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的勾勒,它开始深入,笔锋饱蘸着墨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与热度,在宣纸的核心区域反复渲染。宣纸被彻底打开,承受着墨笔的耕耘。纸面不再是平滑的素白,而是呈现出一种被深刻塑造后满意画卷,墨色如同雨水渗透干涸的土地,留下深色的、无法磨灭的印记。

此时,笔与纸的界限已然模糊。狼毫不再是孤悬的笔,它深陷于宣纸之中,被那温润的吸力所牵引、所吞噬。宣纸亦不再是静止的承载者,它在笔的律动下涌动,如同被风鼓荡的绸缎,又似涨潮的海岸,如同低语般的窸窣声——那是笔毛与纸的亲密无间,是墨汁与纸浆彻底交融的秘响。

终于,狼毫浸透了宣纸。

薄纱却仿佛被无形的气流扰动,流淌得更加深邃。室内的暗香不再仅仅是浮动,而是与某种新生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如同不同颜色的墨水在池中缓慢旋转,最终调和成一种无法分割的、私密的馥郁。

笔锋终于完成了最后一笔,狼毫并未立刻提起,而是与之静静依偎,仿佛在回味方才那场酣畅淋漓的创作,纸面承载着饱满的墨色,如同潮水退去后光滑的沙滩,温顺地映照着月光。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音乐在流淌。不再是单一的乐器,而是一曲刚刚奏毕的恢弘交响,余音仍在梁柱间萦绕。低音提琴的深沉嗡鸣尚未完全消散,如同大地深处的回响;小提琴高亢的颤音则化作了空气中细微的耳鸣,刺激着每一寸感知。乐章虽歇,那旋律的骨架与和声的暖意却已深深镌刻在寂静里,成为空间的一部分,也成为笔与纸共同拥有的、不可言说的记忆。

若从窗外望去——假使有一双眼睛能穿透那层薄纱——或许能看见庭院中那口沉寂的泉眼,不知何时已开始汩汩涌流。清澈的水流挣脱了石缝的束缚,带着初获自由的急切,无声地浸润着周围的苔藓与土壤,汇成一道银亮的小溪。溪水蜿蜒而下,不再羞怯,不再迟疑,而是坦然地沿着地势的起伏流淌,冲刷着光滑的卵石,滋润着岸边的草叶,发出极其轻柔的、催眠般的潺潺声,与室内那无声的韵律悄然应和。

而在这片重归宁静的“画卷”之上,墨迹并未干涸。

那浓黑与素白交织的痕迹,如同画家最满意的一幅即兴挥毫,带着激情过后的慵懒与圆满,深深地渗透在纸的肌理之中。有些线条恣意奔放,有些区域墨色氤氲,共同构成了一幅既成的事实,无法更改,也无需更改。

狼毫的笔尖终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丝留恋地自宣纸上提起,一丝极细的、晶莹的墨丝在月光下短暂相连,旋即断开。笔锋虽离,其形其神却已永恒地印刻于纸上了。

宣纸温顺地承载着这一切,原本的素白被赋予了全新的意义与深度。它不再是一张空白的纸,而是一件被共同完成的作品,带着墨的印记和笔的力度,静静地散发着柔和的光泽,仿佛自身也在呼吸。

月光无声地移动着,将两人的轮廓淡淡地勾勒在一起,不分彼此。

寂静重新降临,却不再是之前的紧绷与尴尬,而是一种饱含了巨大能量宣泄后的、疲惫而柔软的宁静。如同暴雨过后被洗涤一空的天地,只剩下水滴从叶片滑落的声响,和大地深深吸气的味道。

在这片宁静中,一切言语都显得多余。唯有未干的墨迹、无声的乐韵、以及窗外那道悄然涌流的小溪,证明着某些不可逆转的改变,已经发生。

月光依旧流淌,室内重归寂静,只余下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墨香,以及一方被彻底改变、被深深烙印、在月光下泛着幽暗水光的宣纸。笔与纸,画师与画纸,在无声的墨色交融里,完成了一场隐秘而盛大的仪式。唯有角落一方小小的朱砂印痕,悄然落下,如同一个无声的注脚,标记着这片刻的永恒。

………………

那意料之中的敲门声,如同冰冷的警钟,骤然敲碎了室内粘稠而微妙的寂静。

两人如同触电般迅速分开,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炽热与骤然降临的尴尬。月光依旧公平地洒落,却仿佛变得刺眼,照亮了每一丝无所适从的慌乱。视线短暂相撞,又飞快地避开,空气中只剩下彼此未能平息的、擂鼓般的心跳声。

“斯图尔特女士?”门外传来怀特冷静的声音。

安妮丽丝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依旧带着不稳的颤音,但她再开口时,声音已奇迹般地恢复了大部分往日的腔调,尽管略微沙哑:“我没事。简报结束了?”

“是的。有些情况需要……”

“明天再说。”安妮丽丝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者特有的、疲惫而不耐烦的强硬,“我需要休息。任何人都不准再来打扰。”

门外沉默了一瞬。“明白。我们就在外面。”

沉重的脚步声逐渐远离门口。

寂静再次回流,但之前的魔咒已被打破,只剩下赤裸露骨的尴尬和一种…近乎荒谬的不真实感。李默僵在原地,目光不知该落向何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只微凉的手——指尖依旧带着极细微的、无法完全控制的颤抖——轻轻地、试探地抚上了李默的胸膛。

那是安妮丽丝的手。

她的动作很慢,仿佛在确认某种真实的存在。掌心贴合着他胸腔左侧,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下剧烈而有力的心跳,那心跳的节奏与她自己的几乎同步,如同刚刚共同经历了一场逃亡。

她没有看他,月光勾勒出她长长的睫毛和依旧残留着些许红晕的颧骨。这个动作无关情欲,更像是一种溺水者确认浮木仍在手中的无意识举动,一种在极度失控后,试图抓住一点确凿无疑的、活着的证据的渴望。

李默的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避开。他低下头,看着那只放在自己心口的手,白皙,纤细,却刚刚经历过血与火,也主导了方才的疯狂。

窗外,维也纳的月光沉默地流淌着,见证着这不可言说的一切。

一个月后———

三十次日升日落,足以让许多事情改变,也足以埋葬许多秘密。

那场震惊维也纳的袭击事件,最初被视为一场针对安妮丽丝·斯图尔特个人的极端政治刺杀。但随后几周内,一系列发生在全球不同角落的“意外”,像一连串冰冷的代码,被输入各国最高情报机构的分析模型里,得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共同结论。

这些“意外”的受害者,分布在不同国家,身份各异:一位在巴黎度假的卫星信号专家心脏病突发死于浴室;一位在华盛顿参与国防预算审议的议员所乘车辆遭遇罕见的、失控的混凝土搅拌车撞击;一位在东京实验室工作的材料学家因实验设备“故障”引发的爆炸而身亡;一位在开普敦参加会议的天体生物学家死于酒店房间内诡异的窒息事故,现场没有任何闯入痕迹……

事件热度全都被有意压下。

但其中,最让李默感到彻骨寒意的,是刘正云的消息。

就在安妮丽丝遇袭后第十天,刘正云在参加了一场高级别安保会议后,于返回住所的途中,车辆发生“刹车系统故障”,高速撞上了立交桥墩。现场燃起大火,一切几乎化为灰烬。官方通报为一场不幸的交通意外。

但李默无法相信。他想起刘正云那双沉稳的眼睛,想起他教自己战场求生技巧时的一丝不苟,想起他将自己引入联合国项目时的谨慎。那样一个人,那样一个对危险有着野兽般直觉的人,怎么会死于一场简单的“意外”?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意外”,其受害者都拥有一个隐秘的共同点:他们都以某种方式,或深或浅地,与“开普勒4878b”项目相关联。

调查的箭头,最终无比精准地指向了那个名为“隐蔽者”的神秘组织。这个名字开始像幽灵一样在极少数绝密简报中流传。关于其构成、信仰、最终目的,一切仍是谜团,唯一确定的是他们恐怖的行动力、无差别的清除手段,以及其目标——不惜一切代价阻碍甚至抹除人类对“开普勒4878b”信号的一切探知。

这不再是某个政客的安危问题,也不再是国与国之间的博弈。

这是一个清晰的、来自黑暗中的宣言:任何试图窥探“开普勒4878b”秘密的人或国家,都将被无声地、彻底地清除。

事件的余波却以一种谁也未曾预料的方式,重塑了格局。

更具颠覆性的是,这次袭击仿佛一剂冷酷的清醒剂,狠狠刺破了各大国之间猜忌与观望的泡沫。

共同的、来自未知领域的威胁,远比任何外交辞令都更有力。

于是,在那场袭击发生后的一个月后,一项前所未有的协议在极少数核心国家间以惊人的速度达成。争论不休的管辖权、技术共享、资源分配问题被强行搁置。

“开普勒4878b”项目,从一个由少数国家秘密主导、充满内部博弈的脆弱联盟,被迅速提升和重组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罕见的全球联合特别项目。

它的权限被空前提高,资源被大量倾斜,各国最顶尖的人才和设备被要求无条件支持。那艘原本在迷雾中独自航行的船,突然被强行编入了一支庞大的、武装到牙齿的联合舰队。

而李默,这个最初因偶然发现信号而被卷入的普通人,阴差阳错地,不仅目睹了这场巨变的开端,更因其在袭击事件中与安妮丽丝的特殊联结,而被无形地捆绑在了这艘刚刚经历风暴、如今正驶向更未知深海的巨轮之上。

人类面对深空信号的态度,从一个充满算计的秘密棋局,因一场地面上的血腥袭击,彻底转向了联合防御与探索的新阶段。

另一边,对于安妮丽丝,身为身处漩涡中心的人而言,痕迹早已深刻入骨。

她仿佛变了一个人。那种初出茅庐的、带着几分理想化与锐利的锋芒,被一种更深沉的、近乎冰冷的谨慎所取代。她的家族来过人,有慰问,也有……施压。她在位于伦敦的家族庄园里短暂休养了一段时间,期间发生了什么,外人无从得知。

唯一明确的是,她退出了“开普勒4878b”项目。

这个决定看似突然,但在知情者眼中却顺理成章。项目太过敏感,而她已成为了一个过于显眼且脆弱的目标。

而李默这边,刘正云的死,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切断了李默与维也纳、与联合国那份工作的最后一丝实质性联系。他不再是那个被“刘司长关照的年轻人”,他失去了在这庞大官僚机器中继续存在的理由和庇护。

消化完刘正云那场被定性为“意外”的事件后,一种巨大的茫然和疏离感包裹了他。维也纳的办公室不再属于他,而遥远的故土,此刻也因为失去了那个如父如师般的引路人,而显得格外空旷和陌生。

就在他收拾行囊,准备踏上不知该去往何方的归途时,一封加密邮件抵达了他的终端。

发件人:A.Stuart.

内容极其简洁,带着安妮丽丝一贯的风格,却少了些过去的锋芒,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安排。

“维也纳已不安全,对你亦是终点。来英国。地址与入境许可已附。我会确保你得到应有的位置。——A.”

没有询问,只有陈述。她似乎早已料到他当前的困境,并且替他做出了选择。这个选择背后,是出于对他那一点点天文知识的利用?是对他曾在枪口下给予她一丝慰藉的回报,还是某种更复杂难言的情感纠葛?李默无从分辨。

他看着那封邮件,沉默了许久。去英国,意味着将自己置于安妮丽丝·斯图尔特及其背后庞大势力的羽翼,或者说,掌控之下。

但他还有更好的选择吗?回到中国,作为一个“前”联合国项目雇员,一个与高度机密事件有牵连却一无所知的“普通人”,他能做什么?刘正云不在了,那条路已经断了。

最终,李默回复了更简短的一个词:

“好。”

他踏上了那片,曾经被称为太阳永不落山的——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

……

时光流转,伦敦灰蒙蒙的天空和永不消散的潮湿水汽,取代了维也纳古典精致的轮廓。

两年。

七百多个日夜,在泰晤士河畔无声流淌,却也并非全然静默。

李默在英国安顿下来,凭借安妮丽丝的安排,进入一个与斯图尔特家族关系密切的高等研究院,拥有了一份体面且符合他“专业背景”的工作。但这只是表面的身份。

在这两年里,他和安妮丽丝·斯图尔特之间,一种深刻而隐秘的联系悄然滋生并稳固下来。他们跨越了那晚意外亲密后的尴尬与生疏,在伦敦的迷雾与阴影中,确认了彼此的心意。这是一种必须被严格隐藏的关系,存在于私人俱乐部最深的包厢、远离市区的安全屋、以及安妮丽丝名下几处绝不登记在案的隐秘公寓里。

她的家族对此一无所知,或者说,绝不能允许他们知道。他是她紧张压抑的政治生涯和家族期望之外,一个绝对私密的出口,是她唯一可以卸下所有斯图尔特面具、短暂做回“安妮丽丝”的人。而他,则在她那里找到了某种锚定,一种在失去刘正云后,与这个危险世界仅存的、温暖的联结。

他们甚至冒险回到过奥地利, 并非维也纳那座伤城,而是蒂罗尔州的雪山之下。在那片与世隔绝的湖光山色中,他们像一对最普通的情侣,徒步、呼吸冰冷的空气、在壁炉旁相拥取暖,短暂地遗忘了“开普勒4878b”、“隐蔽者”以及所有沉重的秘密。那段时间,成为了两年中为数不多的、闪着柔和光晕的记忆碎片。

然而,回到伦敦,现实依旧冰冷。李默依旧被隔绝在“开普勒4878b”新项目的核心之外,那个词成了一个他们之间心照不宣、尽量避免触碰的禁区。他只是她紧张世界里的一个避风港,而她则是他生活里最耀眼却也最不确定的因素。他们共享着亲密,却未必能完全分享彼此最深的焦虑与恐惧。

李默变得更加内敛,学会在研究院里扮演一个低调合格的学者,将所有的锋芒与疑问小心收起。他不再是两年前那个轻易就会惊慌失措的年轻人,生活的轨迹将他磨砺得更加沉稳,心底却始终埋藏着对刘正云之死的疑云和对未知的警惕。

两年的时间,足以让许多表象沉淀,也让许多暗流在平静的表面下涌动。

然而,恰恰因为安妮丽丝退出了那个充满未知的“开普勒4878b”项目,她的生活轨道不可避免地重新并入了传统政治的齿轮,她变回了那个需要为自己国家利益奔走、呐喊、甚至交锋的英国政客——安妮丽丝·斯图尔特。

这一转变,在两人看似平静的两年同居生活中,埋下了无法忽视的裂痕。

起初,这些分歧是细微的,可以被私人情感暂时掩盖。或许是一次晚餐时,她对本国一项贸易政策的辩护,恰好损害了李默祖国的利益;或许是她在一场电视辩论中,基于本国立场对李默祖国某项内政事务发表的、在李默听来充满偏见的评论;又或许仅仅是她在书房里起草的一份文件,其背后的战略意图直指东方,与她枕边人的血脉根源格格不入。

李默试图理解,试图告诉自己这是她的工作,她的身份使然。他甚至尝试与她讨论,希望她能看到不同的视角。但安妮丽丝,重新沉浸在国内政治竞技场中的安妮丽丝,她的思维模式已然切换。她变得越来越习惯于从国家利益至上的角度思考问题,言辞越来越犀利,立场越来越鲜明。她的辩论技巧用于政敌时是利器,用于无意中刺伤李默时,则变成了冰冷的刀锋。

最致命的一次,发生在一个傍晚。电视新闻里正播放着两国在某个国际会议上就敏感议题激烈交锋的画面,气氛剑拔弩张。安妮丽丝刚结束一场议会辩论,身心俱疲却仍带着斗志,她随口评论了一句:“…………”。(害怕敏感,真的怕了呜呜呜T.T)

一直沉默的李默突然放下了手中的书。

那本书落在咖啡桌上的声音并不响,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房间内虚假的平静。

“………”李默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几乎是痛苦的克制,“那是立场。就像你为你国家的利益据理力争一样,那是我的祖国在为她的人民争取她认为正确的权益。”

安妮丽丝愣了一下,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触痛了什么。“李默,这是政治,不是个人情感。我希望你能区分开。”

“我区分得很开!”李默猛地站起身,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平稳,带着被刺痛后的激动,“正是因为区分得开,我才无法忍受!我可以接受你是英国政客,但我无法接受我爱的人,日复一日地,将我深爱的故土视为战略对手甚至……潜在敌手来剖析和批判!这不是观点差异,这是立场的根本对立!”

他胸腔剧烈起伏,两年来的压抑、隐忍、以及那份深植于血脉的民族自豪感与归属感,在这一刻轰然决堤。

“刘先生教我认识这个世界,他教会我忠诚、责任和故土的含义,不是让我躲在异国他乡,听着我心爱的女人诋毁我的国家,却还要保持沉默!”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哽咽,那是为刘正云,也是为他自己,“我试过了,安妮丽丝,我真的试过了。但我做不到。”

安妮丽丝看着他,那双异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慌,她似乎想说什么,想挽回,但长期政客生涯训练出的骄傲和此刻的疲惫,让她未能及时放下身段。

房间里陷入死寂的沉默,只有电视里还在播放着两国代表针锋相对的画面,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那一刻,李默清楚地看到两人之间那道无形的、却无法逾越的鸿沟。爱情或许能短暂地模糊边界,但无法消除根植于血脉和信仰的立场。当风暴来临,他们注定要站在鸿沟的两侧。

“两年了,”李默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是一种心死的平静,“我该回去了。”

他没有再看她,转身开始收拾自己寥寥无几的、真正属于这个公寓的物品。动作不快,但异常坚决。

安妮丽丝没有阻止他。她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脸色苍白。她或许明白,这一次,不是赌气,不是争吵,而是终点。她所处的世界和她必须扮演的角色,终于将她生命中唯一一点真实的热度,也彻底推开了。

李默离开了那所承载了两年隐秘温存与最终矛盾的公寓,离开了伦敦的迷雾,踏上了归国的旅程。他带走的是满身伤痕、一段无法言说的过去,以及一个更加坚定、却也更加孤独的自己。

背后的英伦渐渐远去,回到故土,并未带来预想中的解脱。熟悉的语言、街道、饮食,反而像一面过于清晰的镜子,照出他满身的格格不入。他带着一个无法对人言说的过去,一段与这个环境截然不同的亲密关系留下的烙印,以及刘正云之死带来的、无法消解的疑团与负累。

他在国内漂泊了两年。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做过几份与“专业”毫不相干的工作,总是做不长久。他像一块无法真正融入新环境的浮冰,在人群中被推挤着流动,却始终隔绝着温度。他刻意封闭了自己,不再轻易与人交心,伦敦的那段情愫被他深埋心底,如同一个被强行合上的匣子,不去触碰,便假装不存在。

封心了两年。 他用忙碌和漂泊麻痹自己,试图在故土的广阔里稀释那份异国留下的、掺杂着甜蜜与尖锐痛苦的复杂记忆。他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漂流下去,直到所有的情绪都被时间磨成麻木的粉末。

直到第三年,他在某个繁华城市停下略显疲惫的脚步,机缘巧合下,在城东那家老旧的酒店,找到了一份工作。

然后,他遇见了苏芮。

她像是灰暗背景里突然出现的一抹亮色。不是安妮丽丝那种带有攻击性和距离感的、如同钻石般冷冽夺目的美,苏芮的美,是温润的,带着人间烟火气的。她也许是酒店的前台,也许是行政酒廊的服务员,李默的回忆里只留下一个清晰的印象:她笑起来时,眼睛会弯成好看的月牙,声音清脆,能让人暂时忘记窗外的阴雨。

更重要的是,她出现在一个李默几乎以为自己已经丧失爱人的能力、内心一片荒芜的时刻。她那普通而真实的温暖,不经意间照进了他自我封闭的世界。

他几乎是无可救药地、沉默地爱上了她。

然而这份爱恋,从一开始就注定蒙着一层阴影,注定得不到回应。苏芮的身边,早已有了另一位守护者——陈昊。李默见过那个男人几次,或许是来接她下班,或许是偶尔一同出现。那是一个看起来与她登对、存在于她正常生活轨迹里的人。

李默的爱,因此而变得极其卑微且无处安放。它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他会因为她今天对他多笑了一下而内心雀跃一整天,也会因为她提起与男友的周末计划而暗自消沉。他小心翼翼地收藏着所有与她有关的细微碎片:她偶尔掉落的一支笔,她喜欢看的短剧,他喜欢喝的牌子的奶茶,哦不,现在变成果茶了……

这份无望的、对方明确的单恋,持续了整整一年。它像一场漫长而安静的内心独白,没有观众,也没有结局。他守着这份爱恋,在日复一日的酒店工作中,看着她,靠近她又远离她,内心经历着巨大的欢喜与细碎的折磨,却从未有过任何越界的举动。

他将对安妮丽丝未能完全宣泄的情感、对安稳生活的渴望、以及对“普通”爱情的向往,全都投射到了这个注定无法属于他的苏芮身上。

这一年,他仿佛又回到了某种“活着”的状态,尽管是以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

————————————

记忆的潮水缓缓退去,回到当下。留下的是现实冰冷而复杂的滩涂。

李默躺在政府安排酒店的单人床上,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天花板上。五年前维也纳的血与火,与昨夜宴会上水晶杯碰撞的脆响、安诺夕(安妮丽丝·斯图尔特)那双在灯光下更显莫测的异色瞳眸,交织成一幅光怪陆离的画卷。

但与之前纯粹的沉重不同,此刻他心中更多的是一种纷乱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复杂。

他对苏芮的那场漫长单恋,确实已经释怀。那更像是在自我放逐时期,对“正常”生活的一种徒劳投射。当他决定接受调令,离开那家旧酒店时,就已经在心里为那段无望的感情画上了彻底的句号。她是他试图逃离过去时邂逅的一个宁静港湾,但风暴再次来临,他必须启航,而港湾注定留在身后。

真正让他心绪难平的,是安诺夕。

昨夜晚宴上,她公事公办的外交辞令之下,那极其隐晦、却被他瞬间捕捉到的试探。

那不是一个前女友的旧情复燃,更像是一个顶尖政客在权衡利弊后,做出的某种战略性姿态。

或许是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举杯示意时,她指尖在他手背上停留的那半秒过久的、若有似无的轻触。

又或许,仅仅是他离席时,经过她身边,用只有他能听清的、极低的声音留下的一句:“伦敦的雨,有时让人怀念。”

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触碰。恰到好处,留白充足,足以在他死寂的心湖里投下巨石,却又让她随时可以全身而退,否认一切。这是安妮丽丝——不,安诺夕——最擅长的游戏。

她想挽回他?

李默在心底冷笑一声,却无法抑制胸腔里那份不合时宜的、可悲的悸动。他太了解她了。这“挽回”背后,有几分是旧情?抑或是,她只是想重新将一个不可控的变量,纳入自己能够掌控或影响的范畴?

信任?他们之间最脆弱的,就是信任。

他早已不是五年前那个会被她一个举动就搅得心神不宁的年轻人。刘正云的死、三年的漂泊、看透单恋的无望,让他变得冷硬。但即便如此,他不得不承认,安诺夕的再次出现,尤其是那带着明确意图的暗示,依然在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不是纯粹的喜悦,而是警惕、愤怒、一丝可鄙的怀念、以及巨大的不确定感混杂在一起的风暴。

他厌恶这种再次被她轻易影响的感觉。

那份调令就在床头柜上,像一道闪着寒光的锁链。它不仅将他拉回危险的漩涡,更将他再次推到了安诺夕的面前。而这一次,局面更加诡异莫测。

今后的路该如何走?是彻底无视她的暗示,公事公办,还是……顺势而为,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在这危险的博弈中为自己争取一丝主动权?

他不知道。

李默闭上眼,将那些混乱的、危险的念头强行压下。他需要冷静,更需要清醒。

无论安诺夕想做什么,他都不能再被她牵着鼻子走。

这场戏,既然被迫开幕,他就不能再只当一个任人摆布的配角。

上午的阳光透过酒店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清晰的光带,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骤然划破了房间的寂静。

他瞥了一眼屏幕,是一个本地的陌生号码,略微迟疑,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传来一个他无比熟悉、却曾刻意试图遗忘的轻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犹豫。

“……李默?是我,苏芮。”

李默握着手机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他没有说话,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她为什么会打电话来?还是用一个新号码?

似乎是为了解释这一点,苏芮的声音继续传来,语速稍快:“你……你把我的微信删了。我只好……只好找到你以前留在人事部的紧急联系号码试试看。”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歉意,更多的是某种不确定。

李默确实删了。在他决定接受调令、彻底告别过去那段生活时,他清理了几乎所有与那家酒店、与那段无望单恋相关的痕迹。他以为这已经是一种无声的、彻底的告别。

“我没别的意思,”苏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听起来有些急切,仿佛怕他误会,“我就是……就是想问问,你……最近还好吧?别那么脆弱。”

“还好吧?别那么脆弱。”

这几个字轻轻落下,却像一把小巧而精准的钥匙,瞬间打开了李默敏锐的感知。他太了解她了,了解她善良本性下那种不愿伤害任何人、希望所有人都能“好好的”心态。她这句话问的,绝不仅仅是普通的寒暄。

一股混合着释然、自嘲和些许荒谬感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几乎能想象出她此刻的表情,一定是微微蹙着眉,带着真诚的担忧,却又迫切地想得到一个能让她安心的答案。

他忽然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透过话筒传过去,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云淡风轻的调侃:“怎么?VIP小姐(这是只有两人才知道的外号)这是特意换了个号来查我岗?放心,没饿死,也没想不开。”

电话那头的苏芮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李默清晰地听到她仿佛松了一口气,那紧绷的气息瞬间舒缓下来,连声音都轻快了不少:“看来你是真的好了,都能开玩笑了。”

果然。

李默猜得一点没错。她这通电话,唯一的目的,就是来确认他这个曾经的“不稳定因素”,这个曾对她怀有深刻单恋的男人,是否真的已经彻底放下,是否不会再对她的现有感情造成任何潜在的困扰或麻烦。

他的玩笑,就是他给出的、最明确的答案。

得到这个答案后,对话似乎立刻就失去了继续下去的必要和动力。

“那就好……”苏芮的声音变得轻快而短暂,甚至带上了一点匆忙的意味,“那你……忙吧。我就是问问。拜拜。”

没有等李默回应,电话就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嘟…嘟…嘟…

忙音响起。

李默缓缓放下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他自己此刻脸上那抹复杂难言的、带着浓浓自嘲的表情。

看啊,李默。

他对自己无声地说。

她打来电话,从头到尾,关心的就不是你李默这个人本身过得好不好。她只是想确认那个可能破坏她与陈昊稳定感情的“隐患”,是否已经排除。

得知答案——你能开玩笑了,说明你确实释怀了——她便如释重负,连多一秒的寒暄都觉得多余,迫不及待地结束了通话。

你对她长达一年的默默关注、那些细微的心动与酸楚,最终在她那里,只值这样一通确认安全后便迅速挂断的电话。

真是……讽刺到了极点。

他将手机扔到一旁,身体向后靠在床头上,望着窗外明晃晃的阳光,忽然觉得有些刺眼。

旧的生活,用这样一种无比清晰甚至略显残忍的方式,对他关上了最后一扇门。

而新的漩涡,正带着未知的危险和旧日情人的复杂算计,向他汹涌而来。

他扯了扯嘴角,那抹自嘲的弧度最终化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然而,就在这时,电话又响,这次,依旧是一个陌生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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