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
一个有智慧的小说推荐网站

第4章

这日巡视到南境的圣城,恰逢凡人的“祈光节”。广场上挤满了人,捧着花瓣往空中抛,孩童绕着圣坛跑,笑声撞在圣光里,软得像棉花。光明立在云台上,金瞳里映着这热闹,指尖不自觉地松了松——他向来喜静,却也不排斥这样的人间烟火。

目光扫过人群时,忽然顿住。

广场边缘跪着个年轻人,穿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衫,黑发用根木簪束着,正仰头望他。他没像旁人那样抛花瓣,也没笑,只是安安静静地跪着,眉眼清瘦,下颌线的弧度竟像极了……像极了当年那个神使。

光明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是错觉吧。神使早已自爆,怎么会有相似的凡人?他收回目光,正欲驱动云台离开,却见那年轻人忽然抬手,接住片被风吹落的圣光花瓣——花瓣落在他掌心,竟没像落在常人手里那样化去,反而凝着微光,悬了片刻才散。

寻常凡人接不住圣光花瓣。

光明重新落下目光,金瞳里凝起丝探究。他驱动云台往下落了落,离地面近了些,能看清那年轻人的眼睛——是浅褐色的,干净得像山涧的水,望着他时,没带信徒的狂热,也没带敬畏,只有片平和的软,像含着光。

“你叫什么名字?”光明的声音隔着圣光传来,清冽却不冷。

年轻人似是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在问他,慌忙站起身,微微躬身:“回……回光明神大人,草民阿墨。”

嗓音是温和的,带点山间水汽的润,和神使的沙哑、黑暗神的低沉都不同,是种全然陌生的调子,却奇异地让人觉得安稳。

光明“嗯”了一声,指尖凝出缕圣光,落在阿墨掌心——不是试探,是纯粹的恩赐,像对所有信徒那样。圣光没灼他,反而顺着掌心往里渗,阿墨的身子晃了晃,却没躲,只是抬眼望他,浅褐眼眸里映着圣光,亮得像落了星子。

“你愿随吾回神殿吗?”光明忽然开口。

广场上的喧闹瞬间静了。所有人都转头看阿墨,眼里是惊羡和嫉妒。阿墨自己也懵了,张了张嘴,似是没料到会被选中:“神……神大人?”

“光明神殿缺个打理星象图的人。”光明没说“神使”,只找了个最寻常的由头,“你若愿,便随吾走。”

他也说不清为何要带他走。或许是那双眼太像,或许是他能接住圣光花瓣的奇异,又或许……只是三百年的平静里,忽然想添点什么,好让那只锁着的圣光匣,不必总在深夜泛着冷光。

阿墨——也就是化作凡人的黑暗神,垂在身侧的指尖悄悄攥紧了。

他来光明大陆已半月。三百年不见光明,思念像无垢渊的藤,缠得他神心发紧,终是忍不住化了凡人模样,混在信徒里,只想远远看一眼。他伪装得极好,连眼神都仿着最平和的凡人调弄,却没料到会被光明注意到,更没料到……光明会要带他回神殿。

回去,就意味着要日夜守在光明身边。意味着要再做一次“神使”,却换了张脸,换了个身份。意味着要看着光明用看“阿墨”的眼神看他,而不是“神使”,更不是“黑暗神”。

可他舍不得拒绝。

三百年了,他终于又有了靠近光明的机会,哪怕是以这样的身份。

“草民……愿意。”阿墨低低应道,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谢光明神大人。”

光明没再多问,指尖的圣光化作道淡金的桥,落在他面前:“上来吧。”

阿墨踏上光桥时,心跳得像要撞碎肋骨。他走得慢,怕步子不稳露了破绽,更怕离得近了,身上的黑暗神力哪怕被藏得再深,也会被光明察觉。直到站在圣光云台上,离光明不过半步远,他才敢悄悄抬眼——光明的侧脸浸在圣光里,银白的发垂在肩前,比三百年前更清瘦了些,却也更沉稳了。

“走吧。”光明驱动云台,往神殿的方向去。

阿墨站在云台边缘,望着脚下渐渐缩小的圣城,指尖还留着圣光花瓣的暖。他知道这是饮鸩止渴——以凡人身份留在光明身边,看光明对“阿墨”温和,对“神使”怀念,对“黑暗神”憎恶,只会比三百年前更疼。

可他走不了了。

就像飞蛾扑火,明知道会烧得疼,却还是忍不住往那束光里凑。

光明神殿的石阶很长,阿墨跟着光明往上走时,神仆们都好奇地看他——这是三百年里,光明神第一次带凡人回神殿。阿墨垂着眼,走得稳,粗布衫蹭过白玉阶,竟没沾半点尘,像天生就该走在这样的地方。

“以后你便住偏殿。”光明指着星象台旁的一间小屋,“每日清晨擦拭星象图,傍晚整理观星台的典籍即可。”

“是,草民记下了。”阿墨躬身应道。

光明没再多说,转身往主殿去。白袍拂过石阶时,阿墨望着他的背影,浅褐眼眸里悄悄漫开冰蓝的光,快得像错觉。

他做到了。他又回到了光明身边。

可这一次,他是阿墨,是个连神力都不能用的“凡人”,是光明神偶然捡回来的、像极了旧人的陌生人。

星象台的石桌上,还放着块软布,是三百年前神使擦图时用的,被光明留着,只是蒙了层薄尘。阿墨走过去,指尖轻轻拂过软布,心口的疼和甜搅在一起,乱得像团麻。

“擦图……吗?”他低声呢喃,声音软得像叹息。

也好。

能再为他擦一次星象图,能再看他立于圣光中修持的样子,哪怕只是以“阿墨”的身份,哪怕这份靠近里藏着永远不能说的秘密,也够了。

至少这一次,他不用再挨光明的剑了。

至少这一次,他能安安稳稳地,站在离光明最近的地方。阿墨在神殿住了半月,渐渐摸熟了光明的习惯。

光明每日清晨会立于星象台前校准星轨,指尖凝着圣光,金瞳专注地映着星图,往往一站就是两个时辰。阿墨便总比他早半个时辰起身,用浸了圣露的软布细细擦星象图——不光擦表面的尘,连石纹缝隙里的微光都擦得透亮,等光明来时,图上的星子亮得能映出人影。

这日光明校准到“北斗”星位,指尖刚凝起圣光,身侧忽然传来极轻的声音:“光明神大人,您看这里——”

阿墨蹲在星象台边缘,指尖点向“天玑”星的位置,软布搭在手腕上,浅褐眼眸里映着星纹:“这颗星的刻痕里,好像卡了点碎玉渣,圣光照过去时,会晃半分。”

光明顿了顿。那处刻痕极细,他校准了百次都没察觉,阿墨竟能发现。他凝出丝极淡的圣光探过去,果然触到点硬物——是早年修补星象图时残留的玉屑。

“倒是细心。”光明收回指尖,金瞳扫过阿墨的手,他的指尖沾着圣露,泛着浅红,是日日擦图磨的,“怎么注意到的?”

“看大人校准多了,就记下了。”阿墨低下头,用软布角轻轻抠出玉渣,声音软得像晨雾,“大人每次到这里,指尖都会顿一下,虽快,却总能看着。”

光明没再接话,指尖重新凝起圣光。校准完时,却见阿墨正用软布轻擦他方才站过的位置,石台上的圣光残影被擦得淡了,只留层温温的光。

“大人站久了,石台凉。”阿墨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笑了笑,浅褐眼眸弯成月牙,“擦暖些,下次大人再站,就不冻脚了。”

那笑很淡,却像春日融雪时的光,软乎乎地落在光明心上。光明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转身往观星台走:“典籍整理得如何了?”

“回大人,已按年份归好了。”阿墨跟在他身后,脚步轻得像猫,“只是大人常看的那卷《星轨考》,页角磨得厉害,我用圣蚕丝细细粘了粘,不影响翻阅。”

光明到书架前抽出那卷《星轨考》,果然见磨破的页角被粘得平整,圣蚕丝细得几乎看不见,只在光下泛着极淡的银。这活儿细,得用指尖一点点粘,凡人的手稍不注意就会被蚕丝割破——他瞥了眼阿墨的指尖,果然见指腹有个极浅的小口子,结了层薄痂。

“不必费这些事。”光明的声音淡了些,却没放回书架,只捏着书脊翻了翻。

“大人的东西,该仔细些。”阿墨站在书架旁,没敢靠近,声音依旧温和,“就像星象图上的星子,少一颗都不行,破一点都心疼。”

这话里的“心疼”说得太自然,像在说星象图,又像在说别的。光明翻书的指尖顿了顿,抬眼时,见阿墨正垂着头整理散落的竹简,黑发滑落在颊边,侧脸的弧度在晨光里软得像团棉,竟真有几分神使当年的影子——只是更温和,更像人间的人。

他没再说话,拿着《星轨考》坐到石凳上。阿墨整理完竹简,没打扰,只轻手轻脚地拿了软布,去擦观星台边缘的石栏,动作慢而稳,圣露落在石栏上,晕开淡淡的湿痕。

午后光明巡视回来,刚落在云台上,就见阿墨站在殿门口,手里捧着个木盘,盘上放着个粗陶碗,碗里是澄亮的圣泉水,还飘着片新鲜的莲叶。

“大人巡视辛苦。”阿墨把木盘递过来,浅褐眼眸里映着云台上的光,“这是清晨采的莲叶,泡在圣泉里,凉而不冰,大人润润喉。”

光明接过陶碗,指尖触到碗壁,温温的正好。他仰头喝了口,莲叶的清苦混着圣泉的甘,漫在舌尖,竟比往日的圣泉水多了些滋味。“你倒会找法子。”

“之前在南境时,农人间暑了就采莲叶泡水。”阿墨笑了笑,手指卷着木盘的边缘,“想着大人立于高空,圣光烤得慌,或许也合用。”

他没说“特意为你采的”,只说是“想着或许合用”,既妥帖又不越界。光明看着他指尖卷木盘的小动作,忽然想起神使当年总在他翻卷宗时,悄悄把圣果糕放在案角,也是这样,不说“给你留的”,只等他自己看见。

心口那点微涩忽然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软得发麻。

“星象图擦完了?”光明转移了话题,把空碗递回去。

“嗯,擦完了。”阿墨接过碗,指尖不小心擦过光明的指尖,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声音低了半分,“还按大人之前的样子,把‘奎宿’的星纹描亮了些,大人晚上校准,能看得更清。”

光明“嗯”了一声,转身往殿内走。走了两步,忽然停下:“你不必总做这些。”

阿墨愣了愣:“大人是说……”

“莲叶水,粘典籍,描星纹。”光明没回头,声音淡却清晰,“你是来打理杂务的,不是来……”他顿了顿,没找到合适的词,只道,“不必太费心。”

阿墨低下头,指尖捏着木盘的边,声音却依旧温和:“对光明神大人,费心是应当的。”

这话轻得像叹息,却撞得光明指尖微颤。他没再回应,径直进了殿。

阿墨站在殿门口,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圣光里,浅褐眼眸里悄悄漫开冰蓝的光。他抬手按了按心口,那里跳得又快又重——刚才指尖相触的瞬间,光明的指尖竟没像对旁人那样凝着圣光隔开,是温的,软的。

有戏。

他抿了抿唇,眼底漾开点窃喜,却又很快压下去。他知道不能急,光明的心像被圣光封着的玉,得一点点用温水浸,急了会裂,会被彻底推开。

傍晚整理典籍时,阿墨在《星轨考》的夹页里发现片干枯的圣光花瓣——是三百年前祈光节那天,光明落在他掌心的那片。他没动,只轻轻把花瓣抚平,又塞回夹页里,像什么都没发现。

黑暗神的贪心在胸腔里悄悄冒芽:他想要光明为阿墨动心,想要这份靠近再近些,想要最后戳穿真相时,光明眼里不只有恨,还有对“阿墨”的在意。

可他也记得,若光明始终不动心,若这份靠近让光明烦了,他便立刻退回凡人的位置,安安稳稳擦他的星象图,看他的圣光,也算另一种成全。

殿外的圣光渐渐淡了,阿墨捧着整理好的典籍往内殿走,路过观星台时,见光明正立于星象台前,指尖凝着圣光,正往“天玑”星的位置探——是他今早抠出玉渣的地方。

阿墨放轻脚步,把典籍放在石桌上,刚要退开,却听见光明的声音:“阿墨。”

他猛地停住,转身躬身:“光明神大人?”

光明没回头,指尖的圣光落在星纹上,亮得像颗真星:“明日陪吾去南境看看吧。祈光节刚过,田里的秧苗该浇圣露了。”

阿墨愣在原地,浅褐眼眸里瞬间亮得像落了星子。

“是。”他低低应道,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草民……遵命。”

殿外的风拂过星象图,石纹里的圣光微微晃动,像在笑。阿墨望着光明的背影,悄悄攥紧了指尖——这一步,他好像走对了。

哪怕只是陪他去南境浇次秧苗,哪怕只是多挨他一句“阿墨”,也够了。

慢慢来,总会让他的光明神大人,慢慢看见的。南境的秧田泛着水光时,光明立于田埂上,指尖垂落的圣光化作细雨,落在嫩绿的秧苗上。阿墨跟在他身后,背着个竹篓,里面装着浸了圣露的棉布——方才路过农户家,见农妇用棉布裹着水壶防烫,他便也寻了块来,把装圣泉水的陶壶裹得严严实实。

“大人,歇会儿吧。”阿墨走上前,将陶壶递过去,指尖没碰壶身,只捏着棉布的边角,“圣光凝雨费神,喝口水缓一缓。”

光明接过陶壶时,指尖擦过棉布,暖的。他仰头喝了口,圣泉水混着棉布的软香,竟比往日多了分妥帖。“汝倒是会想。”他声音淡,却没像往常那样拒人于千里,金瞳扫过阿墨的竹篓,“里面还装了什么?”

“是些晒干的星草。”阿墨把竹篓往他面前递了递,浅褐眼眸里映着秧田的水光,“前几日在观星台角落采的,晒干了碾成粉,掺在圣露里擦星象图,石纹会更亮。农人间说‘顺物习性’,想着星草生在星象台旁,定合星图的性子。”

这话里的“顺物习性”说得恳切,却藏着细思——他竟连观星台角落的草都留意了。光明捏着陶壶的指尖微顿,转头看向秧田:“汝倒比神仆细心。”

“神仆们敬大人,总怕失了分寸。”阿墨蹲下身,帮着把被风吹倒的秧苗扶直,声音轻得像风拂过稻叶,“草民是凡人,想着的是‘护着’,不是‘敬着’——护着秧苗不歪,护着星图不暗,护着大人……不费神。”

最后三个字说得极轻,却像颗石子落进光明心里,漾开圈圈软纹。他望着阿墨扶秧苗的背影,粗布衫沾了泥水,却一点不狼狈,指尖捏着秧苗的茎,轻得像怕碰疼了它们——竟和当年神使替他挡魔物时的样子,隐隐重合。

“放肆。”光明的声音冷了半分,却没真动怒,“吾是光明神,何须汝护?”

阿墨站起身,转头看他,浅褐眼眸里没半点惧意,只有片清亮的软:“神也会累的。大人立于高空三百年,校准星轨,护佑大陆,难道就不算累?草民护不了大人的神力,护着大人别渴着、别冻着,总不算越界吧?”

光明竟被问得一噎。他活了亿万年,从没人敢这样跟他说话——不敬畏,不疏离,只把他当个人似的,惦记着他累不累、渴不渴。心口那点被触动的软,忽然混了些说不清的慌,像平静的圣泉被投了石子,连圣光都跟着晃了晃。

“多言。”他别开眼,转身往田埂另一头走,袍角扫过秧苗,带起串水珠,“浇完这片便回。”

阿墨没再追着说,只默默跟在他身后,见他袍角沾了泥,悄悄从竹篓里摸出块干净的软布,想递又收回——他知道不能急,光明的性子像冻了亿万年的玉,得慢慢焐。

回神殿时已是黄昏。观星台的星子渐亮,阿墨去整理典籍,却在《星轨考》的夹页里发现张纸——是光明神写的星轨草稿,墨迹里混着丝极淡的圣光,显然是修持时心乱了,才会让神力染了纸。

他没动那张纸,只拿了软布,去擦观星台的石凳。刚擦完,就见光明走过来,手里捏着那卷《星轨考》,金瞳落在石凳上:“汝擦过了?”

“嗯,怕大人坐着凉。”阿墨退到一旁,指尖绞着软布的边角。

光明坐下翻书,翻了两页却停住,目光落在阿墨的手上——他的指尖还沾着白日扶秧苗时蹭的泥,指腹的薄痂又破了,渗着点血珠。“过来。”

阿墨愣了愣,走上前:“大人?”

光明没说话,指尖凝出缕极淡的圣光,轻轻落在他的指尖上。圣光暖得像春日的光,触到伤口时,疼意瞬间消了,连带着指腹的薄茧都淡了些。阿墨的身子猛地僵住,浅褐眼眸里映着光明的指尖,呼吸都忘了。

“下次做活,当心些。”光明收回指尖,声音淡得像没什么情绪,却没再翻书,只捏着书脊,“汝的手是用来擦星图的,不是用来磨破的。”

这话软得像羽毛,轻轻扫过阿墨的心尖。他低下头,声音哑得厉害:“谢……谢大人。”

“下去歇着吧。”光明别开眼,金瞳望着星象图,却没聚焦——方才触到阿墨指尖的瞬间,那点粗糙的茧磨得他指尖发颤,竟比校准星轨时更让他心乱。

阿墨应了声,转身往偏殿走。走到殿门口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声音:“阿墨。”

他猛地回头。

光明还坐在石凳上,没回头,白袍的衣角垂在石台上,声音清冽却软:“明日……汝还陪吾去东境看看吧。那里的圣果树该剪枝了。”

阿墨的眼尾瞬间热了。他望着光明的背影,望着星象图上的圣光落在他发间,忽然笑了,声音里带着点抑制不住的颤:“是,草民明日一早便候着大人。”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偏殿门口,光明才缓缓抬手,指尖还留着阿墨指尖的温度。他望着星象图上最亮的那颗“帝星”,金瞳里第一次漫开迷茫——他竟开始习惯身边有个人,习惯他递来的温水,习惯他擦亮的星图,甚至习惯他用那样不敬畏的语气,说“护着大人”。

这算什么?

是因为阿墨像神使?还是因为……他本就不是真的无心无情?

星子在天上转,圣光在指尖流,光明却第一次觉得,这亿万年的安稳,竟不如方才阿墨望着他时,眼里的那点亮。

而偏殿里,阿墨坐在床沿,指尖抚过被光明圣光碰过的地方,浅褐眼眸里悄悄漫开冰蓝的光。他知道自己赌对了——光明不是不动心,只是被“光明神”的身份困得太久,忘了怎么动心。

他得再推一把。

第二日去东境的路上,阿墨替光明拿着剪圣果枝的银剪,走到果树下时,忽然“哎呀”一声,脚下一滑,竟往光明身上倒去。

光明下意识伸手扶住他,掌心触到的是粗布衫下温热的肩——阿墨的身子很轻,像片羽毛,落在他怀里时,发间的木簪蹭过他的颈侧,痒得发麻。

“对不住大人!”阿墨慌忙站稳,退开半步,脸竟红了,指尖捏着银剪,“草民没站稳……”

光明的指尖还僵在半空,颈侧的痒意迟迟没散。他望着阿墨泛红的耳尖,望着他手里的银剪映着晨光,心口那点慌忽然变成了热,烧得他指尖都烫了。

“下次当心。”他别开眼,声音硬了些,却没真动怒。

阿墨低着头,嘴角却悄悄勾了勾。他知道,这一把推得正好——光明神大人的心湖,总算不是只漾圈圈软纹了。

慢慢来,总有一日,他要让这片心湖,彻底为他掀起浪来。哪怕最后要戳破真相,哪怕要挨光明的剑,他也认了。

谁让他爱了亿万年的光明神,终于肯为“阿墨”动一动心了呢?北境的魔气裂缝比预想中更凶。光明赶到时,黑红色的魔物已冲破神官的防线,正往圣城扑去。他指尖凝出圣光剑,金瞳扫过魔物群,没半分犹豫便冲了进去——魔气里混着缕域外邪神的残力,刁钻得很,专往神力薄弱处钻。

剑光劈开最后一只魔物时,侧腰忽然一阵刺痛。是被魔物的尾刺扫中了,黑红色的魔气顺着伤口往里渗,烫得像火。光明闷哼一声,挥手凝出圣光结界困住残余魔物,转身往神殿的方向退,指尖的圣光往伤口探,却被魔气逼得节节后退。

回神殿时已是深夜。他刚落在观星台,便踉跄了半步,侧腰的伤口裂开,血透过白袍渗出来,黑红色的,带着魔气的腥。

“大人!”阿墨提着灯从偏殿冲出来,见他这模样,浅褐眼眸瞬间慌了,“您怎么了?”

“无妨。”光明按住伤口,声音沉了些,“魔物已退,只是沾了点魔气。”

“魔气?”阿墨快步上前,伸手想扶他,又猛地缩回手,只急声道,“大人快坐!魔气得用圣光洗,耽搁不得!”

光明依言坐在石凳上,正想自己凝圣光处理,却见阿墨转身跑进偏殿,片刻后端来个木盆——盆里是掺了圣露的温水,还放着块干净的软布。

“草民帮大人擦伤口吧。”阿墨蹲在他面前,仰头看他,浅褐眼眸里满是急意,“魔气沾了血,得先把污血擦净,再用圣光驱——大人自己不方便。”

光明皱眉:“不必,吾自己来。”

他抬手想去拿软布,侧腰却又是一阵抽痛,指尖的圣光晃了晃,竟没凝稳。阿墨眼疾手快按住他的手腕,声音软得像哄孩童:“大人别犟了。您是光明神,可此刻也是伤员啊。草民是凡人,笨手笨脚的,但若能替大人分半分疼,也是好的。”

他指尖带着点温意,按住光明手腕时,没用力,却让光明挣不开。光明望着他眼里的急,望着他捏着软布的指尖微微发颤,心口那点因受伤而起的躁,忽然淡了些——阿墨的眼神太真,不像装的,倒像真的怕他疼。

“放肆。”光明的声音冷了些,却没再挣,“只许擦伤口周围,不许碰别的地方。”

阿墨眼睛一亮,忙应:“草民省得!”

他拧干软布,小心翼翼凑过去,指尖先碰了碰光明的白袍——血已浸透了布料,硬邦邦地粘在皮肤上。“大人,得把袍子撩起来些。”

光明闭了闭眼,算是默许。阿墨的指尖极轻,捏着袍角往上掀,没碰着他的皮肤,却还是让光明的身子僵了僵——他活了亿万年,除了当年被黑暗神强迫时,从未让旁人碰过近身的地方。

软布触到伤口时,光明倒抽了口冷气。阿墨忙放轻力道,用温水一点点擦去污血,动作慢得像怕碰碎了什么:“疼吗?草民再轻些。”

“无妨。”光明的声音有些发紧,金瞳望着星象图,却没聚焦——阿墨的指尖偶尔擦过他的腰侧,温温的,软的,竟比魔气的烫更让他心乱。

擦净污血后,阿墨指尖悄悄凝出缕极淡的光明神力——是他模仿圣光凝的,与光明的神力几乎无二。这神力落在伤口上时,带着股清润的暖,魔气遇着它,像雪遇着春阳,滋滋地退了。

光明猛地睁眼:“汝哪来的神力?”

微信阅读

评论 抢沙发

登录

找回密码

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