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槐去了三日,回来后说,驿站贵人离开了,他们也不用再去了。
胡管事给了赏钱一两银钱,李槐全家都知足了。
前去驿站帮忙煮饭的朱嫂子和王嫂子,除了得到胡管事给的一两赏钱。
那驿站的贵人还给了二两碎银。
她们心里可是高兴了。
等谢莹病好出门浆洗衣裳,正好碰到隔壁王嫂子。
她瞧谢莹,说道:“朱二家的那厨艺做的堪堪一般,跟莹娘子你的厨艺比,差的远了,就那还多得了一两赏钱。要是你去,指不定能得贵人更多的赏钱。”
谢莹轻声说道,“嫂子说笑。我去了,未必就那么幸运。”
见谢莹只是说了句,并不再接话,王嫂子觉着无趣,也不闲聊了。
谢莹好了后,就去上工了。
她做事利索,力气是小,但勤快不偷懒。
每天背石头磨的双肩冒血泡,从不喊苦喊累,不比男人差分毫,甚至比体弱的男人还要强些。
一晃就快到了年三十。
二十九这天忙完,提前半天下了工。
谢莹正要回住处,却瞧见不远处的地上靠坐着一人,像是故意在等着她似的。
“谢莹,是我……。”
谢莹知晓,那人是薛怀义。
他整个人瘦的厉害,看着更是憔悴不堪,身上的衣服破烂的看不出颜色。
他有气无力的看着谢莹问,“你怎么到了这里?你娘家人没花钱赎你?”
谢莹摇头。
“我逃了出去,并没被抓到。后来,官差也不追究,我才能得以继续生活。”
“薛怀义,你还好吗?”
薛怀义苦笑,“不算好吧。”
“谢莹,我如今才算想明白,富贵时候人人是朋友,如今我落难,竟然无一人为我花钱走动。”
薛怀义只是喜欢吃喝玩乐, 并不代表是个没脑子的。
薛家的情况是被牵连,但花钱打点走动,没人会特意为难一个偏远之地的旁支子弟。
谢莹没隐瞒薛怀义。
说道,“前几日我瞧见你了,那管事在用鞭子打人。”
打的正是薛怀义。
他从小富贵养大,做不得重活儿,身娇体弱的,干一点活儿就气喘吁吁。
因此他是矿区做事最慢最磨蹭,也是挨打最厉害的那个。
“我想帮你,奈何我身无分文。”
谢莹没跟薛怀义说宝儿的事情。
人心难测,她怕薛怀义绝望之际,会拉上宝儿垫背。
薛怀义低声跟谢莹交代了几句。
“我偏爱那些花哨的东西,又怕被娘知道,我藏在了屋内的床底下,下面有个暗格,撬动板砖便能找到。”
“谢莹,娘子,我求你跑一趟,帮我一把。”
“等我出去,我自是会报答你的。”
薛怀义说着攥着谢莹的手死死的。
他是将谢莹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算我求你……。”
他双腿被打断了,根本无法行走,因此被扔到路边儿,也没人去管。
如果她不管的话,薛怀义必死无疑。
“薛怀义,我可以去钱塘一趟,若是找到,我定然带着东西前来赎你出去。若是找不到,我去求人借了钱来,看能否带你离开。在薛家,承你厚待,护我一些,我心里感恩念着。”
“但你今后不可再喊我为娘子。”
“你我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夫妻,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薛怀义点头,眼神里全是复杂之色。
谢莹本就不爱他,薛怀义岂能不知。
如今她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然是极好的了。
薛怀义不敢再提要求。
“我答应你,以后不喊你为娘子。那,我们还是家人吗?我没有家人了谢莹。”
谢莹瞧他的确是可怜,眼眸之中多了些许的温和。
“算是家人。”
“我找机会回钱塘一趟。”
谢莹算是答应了薛怀义。
只是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想回一趟钱塘,很远也很难。
更何况现在是大雪封路,她还带着个孩子,如何是好啊?
谢莹想了几日,没想出什么好法子。
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她给宝儿穿的严严实实的的,特意烙了几张粗粮饼子装在包袱里。
准备好后,她带上宝儿,去跟李婶子说了一声。
“若是回来,便是年后了。我带宝儿出门一趟。”
李婶子瞧着外面的天,担心不已。
“这天不好,这个时候出什么远门,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若是不着急,大可等到年后再去。”
等不得。
薛怀义这个样子,没钱赎身,怕是熬不过去的。
谢莹没解释,带着宝儿沿着原路,朝着钱塘的方向而去。
他们母子二人走的不快,但比逃难的部队快了很多。
宝儿太小,步子也小,走的很慢,谢莹舍不得催促儿子。
他也才是一个三岁多点的小孩子,本就是懂事听话,她如何能再苛刻几分?
走了七八日,不知前面路多远。
恍恍惚惚的,瞧见不远处有可歇脚的破庙。
谢莹忙着走去,还没进入,便听到一阵训斥的声音。
“什么人?”
谢莹忙着说道,“郎君心善,您行行好,让我们母子在这里歇歇脚。”
黑衣男子仔细打量着谢莹和她怀中的孩子。
转身回了句。
“公子,是一对母子,那娘子年轻,怀中抱着个孩子。”
坐在里面的男人,却是着了一身白衣,端坐在一侧,颇有仙人之姿。眼神冷淡疏离,与外面的冰雪倒是极为相配。但却戴了半截面具,只瞧见薄唇紧抿,却看不出其他。
“随她去。”
谢莹入了破庙内,找了个角落位置。
瞧着怀内的儿子,低声喊着:“宝儿,娘在,吃点东西。”
谢莹伸手触碰了下宝儿的额头,发现他烧的厉害。
谢莹内心自责又带着慌张和不安。
早知,早知就不带上宝儿了,他还那么小,跟着她一路风雪,怎么可能不生病。
但若是将宝儿放在矿区,她又如何放心得下?
左右都是为难。
她毫无任何人可以依靠。
但薛怀义不救,她良心上不安。
想到前方的路难走异常,想着怀里的宝儿可能会生病丢了性命。
谢莹眼泪强忍不住往下落。
她一遍遍的喊着儿子的名字,哭腔明显,尤其是在格外安静的环境中,显然,很让人无法忽略。
“这位娘子,你怀里的小郎是染了风寒。”
谢莹以为男人心善,眼神恳求的看向那人。
说道,“郎君可有药在身,能否给我用一些,郎君大恩,小妇人没齿难忘。”
男人却是打趣笑着说道,“我没药,但我家公子身上有药,你若是敢求,大可去试试。”
谢莹抱着孩子,跪求在那男人跟前。
“求郎君赐药。”
“与我无关,我为何给你药?你身上有什么值得我跟你交换的?”男人冷淡说道。
谢莹不懂这男人是什么意思。
她低声说道,“若是郎君不嫌弃,小妇人只有这一身皮子,若是你要,拿去便是。”
“只求郎君赐药给我儿。”
宝儿烧的厉害,她内心恐慌不安。
只要能救她儿子,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白衣男人看她跪在地上,如此呵护她怀中的幼儿,心中有些莫名的酸涩。
察觉到一物丢到跟前。
谢莹这才知道,男人给了她药。
她欢喜接下,连续说了好几次多谢。
忙着拿药给宝儿服下。
“他太小,吃一粒就可。”
“多谢郎君。”
谢莹也顾不上别的,着急给儿子服下药丸,拿了水袋里的水,喂着宝儿的吃下,她的心才稳了下来。
等到半夜,守着白衣公子的两个黑衣侍卫,也都找了地方睡下。
谢莹迟疑再三,还是走到了白衣公子跟前。
她解开身上的衣服,跪在那人跟前,姿态卑微,求人怜爱疼惜之态。
“若是郎君不嫌弃,小妇人愿意……。”
“脏。”
谢莹解衣裳的手顿了下,眉眼带着苦涩。
“那奴家没什么可值得跟您交换的了?”
白衣公子并没再说什么。
谢莹说道,“多谢公子恩情,小妇人给您磕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