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苏念的绘画班开课那天，林深特意请了半天假。
他牵着小姑娘的手，站在画室门口时，心里竟有点忐忑。画室在一栋临街的旧楼上，木质楼梯踩上去咯吱作响，墙面上贴满了学员的作品，色彩斑斓的油画里藏着阳光的味道。
“爸爸，我有点怕。”苏念攥着他的衣角，小声说。她的小背包里装着崭新的水彩颜料，是林深跑了三家文具店才挑到的，十二种颜色挤在塑料盒里，像一捧小小的彩虹。
“别怕，老师很温柔的。”林深蹲下来帮她理了理刘海，“要是不喜欢，我们就不学了，好不好？”
苏念摇摇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画室里那些画：“我喜欢。”
她只是有点紧张——就像第一次去海边时，怕海浪会欺负她一样。
林深陪着她走进画室。教画画的是个姓周的女老师，扎着高高的马尾，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说话时声音轻轻的，像春风拂过湖面。
“你就是苏念吧？”周老师蹲下来和她平视，指着画架旁的小凳子，“来，坐这里好不好？我们今天画小雏菊。”
苏念看了看林深，见他点头，才怯生生地走过去坐下。她打开颜料盒时，手指有点抖，挤出的黄色颜料在调色盘上晕开一小团，像个小小的太阳。
林深没有立刻离开，他靠在画室门口，看着苏念拿起画笔。小姑娘的手很小，握着画笔时显得有点笨拙，可当笔尖蘸上白色颜料，在画纸上落下第一笔时，她的眼睛突然亮了，之前的紧张像是被画笔吸走了似的，小脸上只剩下专注。
周老师在旁边轻轻指导：“对，花瓣要画得尖尖的，像小勺子一样……”
苏念听得很认真，小脑袋跟着老师的话一点一点的，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林深悄悄退了出去。他得去工地了——张包工头给他介绍了个新活，在附近的小区刷墙，活不重，离家近，每天下午四点就能下班，正好能接苏念放学。
骑车去工地的路上，风里带着桂花的甜香。林深摸了摸胸口的贝壳，心里暖暖的。他想起苏念刚才握着画笔的样子，突然觉得，那些挤在塑料盒里的颜料，说不定真能给这孩子的生活染上更多颜色。
日子像画室里的调色盘，慢慢变得丰富起来。
林深每天早上送苏念去学校，然后去工地干活。中午在工地吃盒饭时，会把肉菜攒起来，用干净的饭盒装好，晚上带回家给苏念吃。下午接她放学，要是时间早，就绕到公园走一圈，看夕阳把云彩染成橘子色。
苏念每周去两次画室。她的画技进步得很慢，别的孩子已经能画小猫小狗了，她还在练习画花草。可周老师总夸她：“苏念的颜色用得真好，你看这朵雏菊，像是带着阳光的味道呢。”
苏念把老师的话记在心里，画完的画都会小心翼翼地卷起来，带回家给林深看。
“爸爸，你看这朵云，我加了点紫色。”
“爸爸，这是海边的贝壳，我记得它是这样的花纹。”
“爸爸，这个是你，在工地上干活的样子。”
最后那张画里，“林深”被画成了个高高的火柴人，手里举着一把刷子，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爸爸最棒”。林深把它贴在冰箱上，和苏念的奖状、捡来的贝壳排在一起，成了家里最热闹的角落。
秋末的一天，林深接苏念放学时，发现她的眼睛红红的。小姑娘低着头，书包带子都歪了，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指节泛白。
“怎么了？”林深心里一紧，连忙蹲下来，“有人欺负你了？”
苏念摇摇头，把攥着的东西递给他——是她的素描本，最后一页被撕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参差不齐的纸边，像被狗咬过似的。
“谁撕的？”林深的声音沉了下来。
“是……是李浩然。”苏念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素描本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说我画的画难看，还说……还说我没有妈妈，画里的家都是假的……”
林深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想起那个在操场边嘲笑苏念的高个子男孩，想起他妈妈轻蔑的眼神。他把苏念搂进怀里，拍着她的背，声音尽量放柔：“不哭了，念念画得最好看，爸爸知道。”
“可是……”苏念哽咽着，“我的画没了……我画了好久的……”
那本素描本里，有她在海边捡贝壳的样子，有林深给她煮面条的背影，还有那个带阁楼的小房子——她画了整整三个晚上，连窗户上的花纹都画得清清楚楚。
林深抱着她站起来，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爸爸带你去找他。”
他牵着苏念的手，往李浩然家的方向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苏念的小手在他手心里微微发抖，却没有再哭。
李浩然家住在附近的高档小区，门禁森严。林深说明来意后，保安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那个穿着时髦的女人就带着李浩然出来了。
看到林深时，女人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又是你？我儿子怎么了？”
“你儿子撕了我女儿的画。”林深把素描本递过去，“我希望他能道歉。”
“不就是个破本子吗？”女人不以为然地瞥了一眼，从钱包里掏出五十块钱扔过来，“给你，再买个新的，别来烦我们。”
钱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苏念吓得往林深身后躲了躲。
林深弯腰捡起钱，塞回女人手里，声音冷了下来：“我要的不是钱，是道歉。那本画里有她画的家，对她来说很重要。”
“家？”女人嗤笑一声，上下打量着林深身上沾着油漆的工作服，“就你们住的那破出租屋，也配叫家？我看她画的都是瞎编的吧？”
“住在哪里不重要。”林深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重要的是，那里有我，有她，有饭香，有灯光，这就是家。你儿子不懂，我不怪他，但你作为妈妈，不该教他用钱来衡量别人的宝贝。”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砸在平静的水面上，让周围的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李浩然大概是被林深的眼神吓到了，拉了拉他妈妈的衣角，小声说：“妈妈，我错了……我不该撕她的画。”
女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还是瞪了李浩然一眼：“还不快道歉！”
“苏念，对不起。”李浩然低着头，声音小小的，“我不该撕你的画。”
苏念从林深身后探出头，小声说：“没关系。”
林深摸了摸她的头，对女人点了点头，牵着苏念转身离开。
走在回家的路上，苏念突然说：“爸爸，我们的家是不是真的很破？”
“不破。”林深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家不是用房子好不好看来算的。你看，我们每天一起吃饭，一起说话，你画的画我都贴在墙上，这就是最好的家。”
苏念看着他，突然笑了：“嗯！”
那天晚上，林深没去工地干活。他找出家里的硬纸板，用剪刀剪出一个小小的画框，又找了些彩色的皱纹纸，贴在画框边缘，做成了一个花花绿绿的“相框”。
“给。”他把相框递给苏念，“明天去画室，再画一幅画，放进这个相框里，好不好？”
苏念接过相框，眼睛亮晶晶的：“爸爸，你真好。”
“快去画吧，爸爸给你煮鸡蛋面。”
林深走进厨房时，系统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检测到目标苏念幸福值提升5%，当前幸福值90%。】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原来让孩子感到幸福的，从来不是多么昂贵的礼物，而是在她受委屈时，有人坚定地站在她身边，告诉她“你的宝贝，我懂”。
冬天来的时候，苏念的画画班要举办画展。周老师特意给林深打电话，说苏念的画被选上了，让他一定要去看。
开展那天是周六，林深特意穿上了那件洗得干干净净的蓝色衬衫。苏念穿着新做的粉色连衣裙，是林深请隔壁李阿姨帮忙缝的，裙摆上还绣了朵小小的雏菊，像她画里的那样。
画室被布置得很漂亮，墙上挂满了孩子们的画。林深一眼就看到了苏念的画——画的是他们住的出租屋，窗户里亮着暖黄的灯，门口站着两个牵手的人影，天空上有很多很多星星，每一颗星星都被涂成了不一样的颜色。
画的名字叫《我的家》。
“爸爸，你看！”苏念拉着他的手，小脸上满是自豪，“周老师说，我的星星画得最好看。”
“嗯，最好看。”林深的眼眶有点湿润。他想起刚穿越过来时，这个孩子躲在衣柜里哭，怕被他送走；想起她第一次吃草莓蛋糕时，小心翼翼的样子；想起她在海边捡贝壳时，笑得像个小太阳……
时间过得真快啊，快得像握在手里的沙子，不知不觉就溜走了，却在掌心留下了温暖的痕迹。
画展结束后，周老师把林深叫到一边，递给他一张奖状：“苏念这孩子很有天赋，尤其是对色彩的感觉，特别敏锐。这是市里少儿绘画比赛的报名表，我给她报了名，你看……”
林深看着报名表上“一等奖奖金五千元”的字样，心里一动。五千元，差不多够他两个月的工资了。有了这笔钱，他就能给苏念买个像样的画架，还能给家里添个小暖气，冬天就不用再冻得缩手缩脚了。
“她愿意去吗？”林深问。
“她很想去，就是怕你不同意。”周老师笑着说，“她说爸爸赚钱辛苦，不想乱花钱。”
林深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贝壳，轻声说：“我同意。”
苏念知道能去比赛时，开心得在画室里转了好几个圈。可晚上回家的路上，她突然说：“爸爸，要是我没拿到奖，你会不会失望？”
“不会。”林深牵着她的手，踩着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爸爸只希望你能开心。”
比赛前的那段时间，苏念练得很认真。每天放学回家，做完作业就开始画画，有时候会画到很晚，小台灯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个小小的剪影。
林深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会在她画画时，给她端一杯热牛奶，或者削一个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插上牙签递到她手边。
“爸爸，你看我这样画好不好？”苏念会举起画纸问他。
“好。”林深总是笑着点头，“我们念念画什么都好。”
他其实看不懂画得好不好，他只知道，女儿认真的样子，比任何画都好看。
比赛那天，林深请了一天假。他带着苏念去了比赛现场，那是个很大的展厅，里面摆满了画架，到处都是穿着漂亮衣服的孩子和家长。
苏念有点紧张，小手紧紧攥着画笔。林深蹲下来，在她耳边小声说：“别紧张，就像在画室里一样，画你最想画的东西就好。”
苏念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走进了赛场。
林深在外面等了三个小时。这三个小时，比他在工地扛一天水泥还要漫长。他看着墙上的时钟，心里一遍遍地祈祷：一定要让她发挥好，一定要让她开心……
终于，赛场的门开了。孩子们排着队走出来，苏念走在中间，小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紧紧抱着画纸。
“怎么样？”林深连忙迎上去。
苏念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突然笑了：“爸爸，我画了我们在海边放风筝的样子，风筝飞得好高好高！”
林深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了。他揉了揉她的头发：“肯定很好看。”
结果出来那天，林深正在给一户人家刷墙。手机响了，是周老师打来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林先生，苏念得奖了！一等奖！”
林深手里的刷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白色的油漆溅了他一裤子，可他一点也不在乎。他咧开嘴，对着电话大声说：“真的？太好了！”
周围的工友都被他吓了一跳，笑着问他：“林哥，啥好事啊？”
“我女儿得奖了！画画一等奖！”林深笑得合不拢嘴，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笑意。
那天晚上，林深买了个大大的奶油蛋糕，还买了苏念最喜欢的草莓和葡萄。苏念把奖状铺在桌子上，用手轻轻摸着上面的金字，小脸上满是自豪。
“爸爸，我们有奖金了。”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我们可以买带院子的房子了吗？”
“可以买个小一点的。”林深笑着说，“等爸爸再努力几个月，我们就搬家。”
“不用买太大的。”苏念小声说，“能放下我的画架就好。”
林深的心暖暖的，他举起杯子（里面是白开水）：“来，庆祝我们念念得奖！”
“干杯！”苏念举起自己的牛奶杯，和他碰了一下，奶沫沾在嘴角，像只小花猫。
【系统提示：目标苏念幸福值提升5%，当前幸福值95%。】
林深看着系统面板，心里很平静。他知道，离100%越来越近了。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迫切地想完成任务。
因为他明白，这段日子里，被治愈的不仅仅是苏念，还有他自己。是这个孩子让他明白，父爱不是一句空洞的承诺，而是藏在每一顿热饭里，每一次等待里，每一个愿意为她挺身而出的瞬间里。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苏念的奖状上，泛着淡淡的金光。林深看着熟睡的苏念，小声说：“念念，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重新成为一个爸爸。
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会离开这个世界，离开这个孩子。但他相信，那些用画笔染上的颜色，那些藏在画里的家和爱，会永远陪着她，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在黑夜里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