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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5.

因为,他林远山再也生不出孩子了。

无论是我高中的老师,还是他在公司的秘书,甚至是其他小三小四。

每一个都跟在他身边很长时间。

可没有一个,怀上他的孩子,更别说他心心念念的儿子。

而现在,他能想到的只有我这个被他发妻生下女儿。

看着林远山,我面露嘲讽,

“你现在想用钱买到什么?”

“买到你晚年的心安?买到有人给你送终?还是买到你唯一可能拥有的后代?”

林远山的脸由白转青,呼吸变得粗重。

他最后的遮羞布被我彻底扯下。

他再也无法维持那副悔恨交加的姿态,恼羞成怒让他额角青筋暴起。

“林月!我是你爸爸!没有我,哪来的你!”

我的声音依旧平静,与他的气急败坏形成了对比。

“从你们在十七岁把我赶出家门,对外宣布和我断绝关系的那天起,就不是了。”

“法律上,道德上,情感上,都不是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复杂地变换着,从愤怒到慌乱,再到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

但他终究是那个习惯了掌控一切的上位者。

最终什么也没再说,只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再次摔门而去。

这一次,他没有再回来。

玻璃门依旧在晃动,仿佛在诉说着方才那场无声厮杀后的余震。

我蹲下身,一颗一颗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白色药丸。

它们滚得到处都是,像极了我曾经碎了一地的人生。

但这一次,我没有把它们送进嘴里,而是全部扔进了垃圾桶。

有些战斗,需要清醒地去面对。

6.

林远山的来访,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涟漪并不会立刻消失。

几天后,一个午后,咖啡店的铃铛再次急促地响起

我甚至不需要抬头,那股熟悉的偏执混合着某种浓烈香水的味道,已经先于人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宋春仪来了。

她穿着价格不菲的套装,喷着浓重的香水。

眼睛不住的打量着我这间小店,眼神里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

和她视频里那个侃侃而谈“御夫之道”的胜利者形象微妙地重叠又分离。

“呵,看来离了我们,你也就能混成这个样子。”

这是一个母亲对她离家八年的女儿说的第一句话。

我没有停下擦拭咖啡杯的动作,只是淡淡地回应:

“欢迎光临,想喝点什么?”

我的无视和冷静显然激怒了她。

她几步走到柜台前,双手撑在台面上,身体前倾,试图用她惯有的压迫感震慑我。

“林月,你别给我装傻!你爸是不是来找过你了?他跟你说什么了?”

“我告诉你,你别以为在他面前卖卖惨,就能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的一切都是我的!你休想拿走一分一毫!”

看,即使隔着千山万水,即使这么多年过去,她最在乎的,依旧是那个男人,

以及那个男人所代表的所有物,是否会被我这个“小贱人”分走。

我抬起头,平静地迎上她充满敌意的目光。

“他说他后悔了,想补偿我。”

她的脸色瞬间扭曲,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笑话。

“后悔?补偿?放屁!他那是骗你的!”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老了怕没人送终才想起你!我当初就知道你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果然……”

“你那些视频,我看到了。”

我打断她,

她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但很快又被更深的猜忌覆盖。

“你看到了?那又怎样?我说的有错吗?”

“要不是我当年当机立断,把这个家清理干净,能有现在的幸福生活?”

“幸福?”

我轻轻笑了,环顾了一下我这间虽小却干干净净、完全属于我的店铺,

“你的幸福,就是建立在把自己未成年的女儿赶出家门,让她自生自灭的基础上吗?”

她拔高音量,引得店里仅有的两位客人侧目,

“那是你自找的!”

“谁让你不知检点!谁让你勾引你爸爸!谁让你小小年纪就出去跟野男人鬼混,还……”

“还什么?”

我向前一步,逼近她,声音冰冷,

“还怀了野种?你以为你八年前造的黄谣现在还管用吗?”

我的逼近让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她似乎第一次意识到,站在她面前的,不再是那个可以任她打骂、跪地哀求的十七岁少女。

而是一个经历过生死,在泥泞里挣扎着活下来,眼神里再无畏惧的成年人。

“你……”

她一时语塞。

“需要我告诉你,当年我生理期为什么迟到三天吗?”

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

“是因为长期的精神压力和营养不良,导致的内分泌严重失调。”

“医生在李阳奶奶求她帮忙的时候,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是你,选择性失聪,只愿意相信你臆想出来的那个肮脏故事。”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立刻被更强的偏执压下。

“你骗人!你们都是一伙的!都想害我!”

我觉得无比疲惫,

“害你?”

“从小到大,我只想得到你一点点的爱。我拼命学习,包揽家务,讨好你,远离爸爸……”

“我做了我能做的一切。可你呢?你只把我当成假想敌,一个和你抢夺丈夫关注的‘另一个女人’。”

我看着她精心描画的眼睛,那里面只有疯狂,没有一丝一毫属于母亲的温情。

“但你其实就是不敢和林远山闹,你怕他真的不要你。”

“你也不敢和外面的小三闹,因为你自己也觉得比不上她们。”

“最后,你只能将矛头指向我,指向你最好欺负的女儿。”

“可现在你的那套,对我已经没用了。”

我最终宣判道,

“现在,请离开我的店。”

宋春仪像是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她大概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我这样毫不留情地驱逐。

她胸口剧烈起伏,指着我,你了半天,却再也说不出具有杀伤力的话。

最终,她在客人们异样的目光中,带着满腔的羞辱和怒火,踉跄着离开了。

门铃在她身后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庆祝一场小小的、迟来的胜利。

7.

一被窝终究睡不出两种人,即使他们已经貌合神离。

只是这一次,他们似乎暂时放下了内部的矛盾,联合了起来。

林远山不再亲自来店里,而是开始频繁地打电话。

他的语气时而软硬兼施,时而语重心长。

有时是回忆我小时候他带我去的公园,有时是强调血缘关系的不可割裂,

更多的时候,是暗示他庞大的家业需要继承人,而我是他“唯一”的选择。

“月月,爸爸年纪大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我们终究是一家人。你一个人在外面飘着,像什么样子?”

“回来吧,爸爸给你安排更好的工作,给你买大房子。”

而宋春仪,则在社交平台上开始了她的表演。

她不再直接攻击我,

而是转而发布一些似是而非的内容,塑造一个思念女儿、渴望团圆的悲情母亲形象。

“女儿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有妈妈不疼孩子的?只是有时候用错了方式……”

“妈妈每天都在想你,回来吧,我的月月。”

她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我的社交账号,在我的主页下面留言,

“月月,天气冷了,多穿点。”

“一个人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

这些留言下面,往往聚集了一批被她人设蒙蔽的网友,

纷纷称赞她母爱伟大,并劝我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放下仇恨,回归家庭。

这种全方位的道德绑架战术,像一层油腻的蛛网,试图将我缠绕。

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一个用金钱和未来诱惑,一个用舆论和“亲情”施压。

若我还是当年那个渴望爱的小女孩,或许真的会被这虚情假意的浪潮冲垮。

但现在,我只是觉得可笑,以及一种“果然如此”的荒诞感。

我没有拉黑他们,也没有回应。

我只是冷眼看着。

看着林远山在电话里的表演从自信满满到逐渐焦躁,

看着宋春仪在网络上的独角戏从“母爱伟大”到渐渐流露出控制不住的怨毒。

我的沉默,成了照出他们徒劳的镜子,

也成了加速他们内部矛盾激化的催化剂。

林远山开始责怪宋春仪,

认为是她当年的极端行为才导致我如此决绝。

而宋春仪则更加疯狂地怀疑林远山,

认定他背地里一定给了我更多承诺,想把我这个“小贱人”重新弄回家,好取代她的位置。

他们在我这里构筑的联合阵线,本就脆弱不堪,内部早已布满裂痕。

而压垮这一切的最后一根稻草,很快降临了。

8.

那是一个平淡的早晨,林远山的电话打了进来,

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亢奋,

“月月!月月!你有个弟弟了!爸爸有儿子了!”

我在一瞬间的错愕后,立刻明白了过来。

不是宋春仪。是别人。

电话那头,他语无伦次,沉浸在老来得子的巨大喜悦中,

完全忘记了他前几天还在我面前痛心疾首地忏悔,说我是他“唯一”的女儿。

“是……小赵,你知道的,就是那个很懂事的赵秘书……她怀上了!检查过了,是儿子!绝对是儿子!”

“爸爸以后的一切都是你弟弟的!”

“我终于对得起咱们老林家列祖列宗了!”

我握着电话,听着他毫不掩饰的狂喜和对那个未出世儿子的无限期待,心中没有波澜。

我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几乎可以想象,当这个消息传到宋春仪耳朵里时,会是怎样一番天崩地裂的景象。

果然,没过多久,各种渠道就传来了混乱的消息。

先是宋春仪在网上所有“慈母”的帖子一夜之间全部删除,

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充满诅咒和怨恨的视频。

接着,宋春仪闹到了公司,当着所有员工的面,和那个赵秘书扭打了起来。

可有了儿子傍身的赵秘书根本不怕她。

仗着林远山给她撑腰,直接叫来保安把宋春仪扔到外面。

宋春仪,这个一生都将丈夫视为私有财产,不惜用毁灭女儿的方式来捍卫“主权”的女人,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屈辱。

为了她的幸福,她甚至牺牲了自己的女儿。

所以,一个怀了孕的小三,她怎么能忍受。

她找到赵秘书的公寓。隔着门就能听见她歇斯底里的叫骂声。

赵秘书开门后,她直接扑了上去。

“你以为怀了孩子就能取代我?我告诉你,林远山永远是我的!”

赵秘书护着肚子,冷笑:

“阿姨,您还是先管好自己吧。远山现在连家都不回了,您在这发什么疯?”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宋春仪。

她伸手去推搡,赵秘书向后躲闪,脚下不稳摔倒在地。

血顺着她的小腿流下来,在地板上晕开一片暗红。

孩子最终没有保住。

林远山期盼已久的儿子,就这样消失在一场由他亲手纵容、最终反噬的闹剧中。

盛怒之下,林远山不再顾及夫妻之情,把宋春仪送进了监狱。

这个消息传来时,我正在给李阳和奶奶的照片前换上一束新鲜的百合。

照片里,李阳的笑容依旧干净明亮,奶奶的眼神依旧慈祥温暖。

我看着他们,心中百感交集。

那个曾经给我带来无尽噩梦的家,就这样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从内部瓦解了。

宋春仪得到了她应得的牢狱之灾,

而林远山,也永远失去了他渴望的继承人。

应该算是一种报应吧。

可我已经不在乎了。

9.

几个月后,林远山再次出现在我的咖啡店外。

他看起来苍老了十岁不止,昂贵的西装也掩不住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颓败和暮气。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一家之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接连打击碾碎了精气神的老人。

他没有进来,只是站在窗外,用一种近乎乞求的眼神看着我。

我最终还是走了出去。

他看着我,嘴唇嗫嚅了许久,才哑声开口:

“她的孩子……不是我的。”

我挑了挑眉,并不感到意外。

他那个圈子,真真假假,利益纠缠,发生什么都不稀奇。

“赵秘书……她早就和别人在一起了……只是想用孩子,最后敲我一笔……”

“她亲口承认的……我没有儿子了……我永远都不会有儿子了……”

他说着,竟然蹲下身,像个孩子一样,在人行道上呜咽起来。

“月月……爸爸错了……爸爸真的知道错了……”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春仪在牢里恨我,外面的人都看我笑话……”

“我只有你了……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阳光照在他花白的头发上,显得格外刺眼。

这个曾经在我生命中如同山岳般遥远、又如阴影般压抑的男人,

此刻脆弱得不堪一击。

可惜,我的心早已是一片被泪水、鲜血和死亡浇铸过的坚硬土地,生不出丝毫同情的新芽。

我轻声开口,

“所以呢?”

“因为你没有了儿子,因为你众叛亲离,因为你老了、病了、孤独了。”

“所以我这个被你抛弃的女儿,就必须原谅一切,回到你身边,扮演一个孝顺女儿的角色,给你送终?”

他抬起头,泪水和皱纹糊了满脸,眼中带着最后一丝希冀的光。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

“林远山,我早就不怪你们了。”

“我的怪,早就用完了。剩下的,只是陌生。”

我的声音变得坚定,

“现在,连这点陌生,我也不想再维持了。”

……

再次得到林远山的消息,是一年后。

他的律师联系了我,

说他已是癌症晚期,时日无多,希望在最后时刻见我一面。

我犹豫过。

去见一个给予我生命又亲手将我推入深渊的人最后一面,意义何在?

是为了满足他临终的忏悔,还是为了给我自己一个所谓的交代?

后者吧。

最终,我还是去了。

高级病房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但也掩盖不住那股生命衰朽的气息。

林远山躺在白色的病床上,瘦得脱了形,浑身插满管子。

他看到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弱的亮光,艰难地动了动手指,示意我靠近。

我走到床边,保持着一段礼貌而疏离的距离。

他的声音气若游丝,

“月月,你……来了……”

我点了点头。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我……要走了……”

“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你……”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

说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父亲,

说他被财富和欲望蒙蔽了双眼,

说他每天都在悔恨中度过。

我静静地听着,像听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最后,他喘着气,用尽最后的力气问:

“月月……你能……原谅爸爸吗?”

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苍老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我看着他充满渴望和恐惧的眼睛,缓缓开口:

“不。”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他的眼睛骤然睁大,里面最后一点光采像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晃了一下,然后,彻底熄灭了。

他闭上了眼睛,两行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渗入雪白的枕头里。

过了一会儿,监护仪发出了刺耳的长鸣。

医生和护士涌了进来。

我默默地退到病房的角落,看着他们进行一系列无效的抢救。

我的内心异常平静,没有悲伤,没有快意,只有一种尘埃落定之感。

他最终还是带着我的“不原谅”,离开了这个世界。

10.

林远山给我留下了一笔非常可观的遗产,远远超乎我的想象。

律师说,这是他早在确诊癌症之初就立好的遗嘱,全部都留给了我。

他这个“唯一”的女儿。

他在遗嘱附件里写道,他知道我不缺钱,也不稀罕他的钱,

这只是他唯一能做的补偿,希望我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我看着那份文件,只觉得命运无比讽刺。

这张薄薄的纸,曾经能救下李阳和奶奶的命。

如今,它数额巨大,却再也买不回任何我珍视的东西。

我没有矫情,接受了这笔钱。

这不是原谅,

而是我认为,这是他,以及他们,欠李阳和奶奶的。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李阳和奶奶合葬的那个简陋的的公共墓地。

那笔钱,买下了当地最好的一片墓园里一块向阳的、开阔的墓地。

请了最好的工匠,为他们重新立了碑。

碑上是他们温暖的笑容。

墓碑干净、体面,周围松柏常青。

这或许是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

我常常去看他们,带一束奶奶喜欢的百合,

或者只是静静地坐一会儿,跟他们说说心里话,

说说咖啡店的生意,说说最近的天气。

风吹过松针,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他们的回应。

剩下的钱,我存了起来。

这笔钱带着过去的伤痛和血泪,我不能挥霍它。

或许将来,我会用它来帮助一些像当年的我一样,无家可归、陷入困境的年轻人。

我的咖啡店依旧开着,生意不温不火,

但足以维系我的生活,并给我一片安宁。

偶尔,在阳光好的下午,我会坐在窗边,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

我会想起李阳亮晶晶的眼睛,

想起奶奶递过来的那碗热腾腾的饺子,

想起电暖器光映在墙上那个贫穷却温暖的家。

我的过去,是一片布满荆棘和伤痛的荒原。

但我曾在那里,采撷到过两朵最纯净、最温暖的花。

它们的芬芳,足以支撑我走过余生所有的寒冬。

我端起一杯刚刚做好的咖啡,上面拉着一颗完美的爱心。

我轻轻地抿了一口,苦涩过后,是悠长的回甘。

窗外,天空湛蓝,白云悠悠。

带着他们那份,我开始了真正属于我的,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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