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第六章：电池、狂躁与倒计时48小时
永固冷库的防爆门在液压装置的推动下，发出沉重的闷响，缓缓关闭，将外界最后一丝夜色隔绝。
林墨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板，剧烈地喘息着。废土世界那灼热、有毒、充满辐射尘埃的空气仿佛还粘在肺叶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隐隐的刺痛。战术背心被汗水浸透，紧贴着皮肤，冰凉一片。
安全屋的提示在脑海闪过：【已脱离高污染环境。建议进行基础净化处理。】
他摘下沾满灰尘的口罩，快步走到角落预置的一个简易“净化间”——这是他让苏小雨优先搭建的设施之一，由一个强力排气扇、几张粘尘垫和几桶配置好的消毒水组成。他迅速脱下外衣，用消毒湿巾擦拭裸露的皮肤，尤其是面部和双手，然后换上干净的衣物。
做完这一切，他才感觉稍微活过来一些，但精神上的疲惫和紧绷感依然强烈。废土世界的危险程度远超翠岚镇，那种每时每刻都暴露在恶意和死亡威胁下的感觉，比丧尸围城更让人心悸。
他走到工作台前，将背包里的东西一样样取出。
那块来自“探针”的黑色便携电源，约莫掌心大小，外壳是某种轻质合金，布满划痕和凹坑，但几个标准接口和一个小小的液晶电量显示窗依旧完好，显示着“87%”的电量。在废土，这几乎是硬通货。
那板铝箔封装的药片，没有任何文字说明，但铝箔本身就很稀有。
最珍贵的，是那张手绘在防水布上的地图。线条虽然粗糙，但关键地点、危险区域、甚至一些隐蔽的小径和资源点都用不同符号标注得清清楚楚。特别是“旧净水厂”和“第七废墟东侧巨兽尸骸”的详细结构，对他后续可能的探索至关重要。
【对“低级便携式聚变电池（严重磨损）”的初步解析完成。】
【技术原理：微型惯性约束聚变（极简版），燃料为氘氚混合物（已近耗尽）。输出功率约0.5千瓦（峰值），可持续低功率输出约120小时。当前能量转换效率低于原设计35%。】
【可尝试逆向工程部分能量管理电路。】
【安全屋基础能源系统已记录该技术路径，能源储备上限微幅提升。】
聚变电池！哪怕是严重磨损、即将报废的聚变电池！
林墨的心脏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起来。这玩意儿的价值，远超他之前的预估！它不仅意味着一个强大的、持久的便携能源，更代表着一条可能通往更高效能源技术的路径！
他正仔细端详着电池，工作区那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苏小雨显然没睡，或者说刚刚被林墨回来的动静惊醒了。她快步走来，脸上还带着熬夜的疲惫，但眼睛在看到工作台上那块造型奇特、闪烁着幽蓝指示灯的黑色方块时，瞬间瞪圆了。
“这是……什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恐惧，而是极致的专注和好奇。她甚至没问林墨去了哪里，为什么一身风尘仆仆，所有注意力都被那块电池吸走了。“造型……不是任何已知的民用品或军用品。接口是复合型的，有点像……军工数据接口和工业电源接口的混合变种？这个显示窗……显示的是电量？87%？怎么可能这么小体积有这种电量密度？铅酸？锂电？都不可能！”
她像着魔一样，想要伸手去拿，但又强行克制住，抬头看向林墨，眼神里充满了渴求：“能……让我看看吗？测一下？”
林墨看着她眼底那熟悉的、近乎狂热的工程师之光，仿佛看到了前世那个在简陋工棚里，拆解着异种生物甲壳和破损能量核心的“机械魔女”。
“可以。”他点头，“小心，它的能量输出可能不太稳定。还有，别直接用手碰触接口。”
苏小雨如获至宝，立刻转身冲回她的工作区，拿来一套她自己组装的简陋测试设备——一个数字万用表，几个不同阻值的负载电阻，一个自制的电流电压监测模块（用旧手机主板改的），还有一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
她动作轻柔却极其迅速地将测试线连接到电池的输出端，然后启动了监测程序。
屏幕上，曲线开始跳动。
随着她逐渐增加负载，万用表上显示的输出电压稳得可怕，几乎是一条直线。电流数值攀升，电池外壳只是微微温热。
“输出电压稳定在48V……电流输出……老天！”苏小雨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和几乎毫无波动的电压曲线，倒吸一口凉气，“持续输出超过10A！峰值瞬间能到15A！这功率……这能量密度！这绝不是锂电！铅酸更不可能！这玩意儿是什么做的？！”
她猛地看向林墨，眼神里充满了震撼和无数个问号。
林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那张废土地图摊开一角，指着上面“齿轮集市”旁边，用红色颜料潦草标注的一个骷髅头和闪电符号。“从一个叫‘探针’的摊主手里换的。他说，这是从‘大崩塌’前的遗迹里挖出来的‘旧世界遗产’。”
“‘大崩塌’？‘旧世界遗产’？”苏小雨咀嚼着这两个词，联系林墨之前所有反常的举动和预警，一个更加宏大、也更加可怕的图景在她脑海中逐渐勾勒。“你之前说的‘规则变化’……难道不只是我们这里？还有其他……‘世界’也经历了类似的灾难？这个电池，是另一个‘灾后世界’的科技？”
她的推断，已经无限接近真相。
林墨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说：“我们需要能源。可靠的、高效的、能在各种恶劣环境下工作的能源。这个，或许是一个起点。”他指了指电池，“它能驱动什么？我需要一份评估报告。”
苏小雨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将注意力拉回到技术层面。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
“以它目前的输出能力，驱动小型电动工具、给多个大功率照明系统供电、甚至支持一套小规模的无线电通讯设备（如果我们有）都绰绰有余。如果能搞懂它的接口和能量管理协议，或许可以尝试用它作为核心，建立一个微型电网，为冷库的照明、通风和部分低功耗设备（比如我的电脑和测试仪器）提供独立于市电的备份电源。”她语速飞快，大脑在高速运转，“但前提是，我们必须先确保它的安全性和稳定性。我需要对它进行更详细的测试，尤其是充放电循环、短路保护、以及……它有没有辐射泄漏。”
提到辐射，她下意识地看了看林墨，又看了看电池。
“放心，我做过基本检测。”林墨指了指旁边一个盖革计数器（也是采购清单上的物品），读数正常。“但后续深入测试，必须做好防护。”
“明白。”苏小雨点头，已经开始在笔记本上列出详细的测试计划和安全措施。“另外，林墨，”她抬起头，眼神复杂，“你之前让我设计的‘能量场基底框架’……如果，我是说如果，未来我们能获得比这个电池更……‘非常规’的能源，比如，你之前展示的那种‘符文能量’，那么那个框架的控制系统，就需要兼容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形式。我需要知道，那种‘符文能量’的大致‘频率’、‘强度范围’和‘可控性参数’，哪怕只是一个理论上的估算。”
她终于问出了这个最关键的技术问题。
林墨沉默片刻，走到一旁，拿起了那块照明石和次级火焰袋。
“具体的量化参数，我现在给不了你。”他坦诚道，“但我可以给你展示它们的‘现象’，以及……一种可能的‘控制思路’。”
他将照明石放在工作台中央，然后，将那块聚变电池的输出端，通过苏小雨的测试装置，小心翼翼地调整到一个极低的电压和电流，然后，将两根测试探针的尖端，轻轻抵在照明石表面两个特定的、他根据昨晚感知到的能量流动节点而选定的位置。
苏小雨屏住呼吸，紧盯着测试仪器屏幕和照明石。
起初，什么也没发生。
几秒钟后，照明石内部的乳白色光晕，似乎……微微加快了流转速度？光芒也似乎明亮了极其细微的一丝。
同时，测试仪器上显示，从聚变电池输出的那微小电流，出现了异常的、规律的波动，仿佛被什么力量“调制”过一样。
“这……能量交互？！”苏小雨失声低呼。
林墨撤掉探针，照明石缓缓恢复原状。他又拿起火焰袋，这次没有直接激发，而是将聚变电池的输出调到一个特定的、微弱的脉冲模式，然后将其靠近符文。
兽皮袋子上的符文，竟然也微微泛起了一层几乎看不见的暗红色光晕，持续了一秒才消散。
“不同的‘规则能量’，或许可以通过特定的‘中介’或‘频率’进行微弱的干涉，甚至可能……转化。”林墨总结道，这也是他刚刚冒险尝试的发现，“你的框架，或许不应该只设计一种接口，而应该是一个‘多能源输入与自适应调节平台’。”
苏小雨怔怔地看着工作台上的照明石、火焰袋和聚变电池，这三样来自不同“规则世界”的造物，此刻却仿佛在低语着某种共通的、关于“能量本质”的秘密。这个认知，几乎颠覆了她过往所有的科学训练，却又打开了一扇通往无限可能的大门。
她感到一阵眩晕般的兴奋，以及沉甸甸的责任。
“我……我需要重新构思设计图。”她声音有些干涩，“这比我想象的……更复杂，但也更有趣。”
就在这时，林墨的手机震动起来，不是电话，而是一条来自加密监控渠道的紧急推送信息。
信息内容极为简短，却让林墨瞳孔骤然收缩：
「目标医院（市中心）凌晨4点17分，第三隔离病房发生‘意外’。一名‘狂躁症’患者（男性，42岁，建筑工人）在束缚状态下，肌肉异常膨大，撕裂约束带，击伤两名医护人员后破窗逃离。监控显示其行动迅捷异常，攀爬外墙如履平地，现已消失在老城区方向。院方内部已封锁消息，定性为‘药物副作用导致的极端暴力行为并潜逃’，已上报警方协查。另：该患者血液样本送检初报显示，淋巴细胞计数与形态出现‘未明异常’。」
第一条“鱼”，提前脱钩了！
比前世记忆的时间，早了近十二个小时！
林墨猛地握紧了拳头。变异已经开始，而且个体的差异性出现了！这个建筑工人的变异方向，明显倾向于力量与体能强化，与前世常见的敏捷型或感染型不同。
蝴蝶的翅膀，已经开始扇动。
“怎么了？”苏小雨敏锐地察觉到林墨瞬间变得冰冷凝重的气息。
“我们最缺的东西，来了。”林墨将手机屏幕转向她，让她看到了那条信息的关键部分（隐去了具体来源）。
苏小雨看完，脸色瞬间苍白。“这……这就是你说的‘狂躁症’？它……它真的会让人变成……怪物？”
“不止。”林墨声音低沉，“这只是开始。混乱的序幕，已经拉开了。我们的时间，比预想的更少。”
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凌晨5点23分。
距离记忆中的全球大爆发，还有不到——四十八小时。
而第一个变异体，已经流窜到了人口密集的老城区。它会攻击、感染多少人？会引发多大的早期恐慌？警方能否在事态彻底失控前将其制服或击毙？这些都是未知数。
计划必须再次提速！
“小雨，”林墨果断下令，“电池的基础安全测试必须在天亮前完成。设计图修改可以同步进行，但冷库的主体加固和基础生存设施（水、电、通风）必须作为第一优先级，必须在明天……不，今天傍晚之前，完成至少80%！赵师傅那边，我会催。”
苏小雨重重点头，脸上再无半点困倦，只有战士般的坚毅。“我这就把测试流程压缩到最短！设计图……我可以在搭建间隙修改！”
林墨则立刻拨通了赵铁山的电话。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对面传来赵铁山清醒而沉稳的声音：“林墨？第一批货的车已经到路口了，我正要去接应。”
“赵师傅，情况有变。”林墨语速极快，“第一个‘症状’提前出现了，具有攻击性并逃脱。混乱可能提前蔓延。我们的进度必须极限压缩！所有物资，不计代价，用最快速度运进来！安装也是一样，能多快就多快！必要的时候，可以加钱雇人，但必须是可靠、嘴严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赵铁山斩钉截铁的回答：“明白了。货十分钟内进场。安装的人我已经找好了，都是以前退伍的老兄弟，信得过，手脚也利索。我让他们三班倒，人歇工不歇！”
“好！注意安全，也注意……异常情况。任何不对劲，立刻联系我。”林墨挂断电话。
他走到冷库的监控屏幕前（临时拉通的线路），调出了外围几个隐蔽摄像头的画面。夜色中，两辆覆盖着篷布的重型卡车，正缓缓驶入通往冷库的废弃小路。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老城区错综复杂的小巷深处。
一个只穿着病号服、浑身沾满灰尘和暗红色血渍的壮硕身影，正蹲在一处垃圾堆旁，肩膀剧烈起伏，发出野兽般的低沉喘息。他的手臂肌肉不正常地虬结鼓胀，几乎将袖管撑裂，手指关节粗大，指甲变得厚而尖锐。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不远处一栋居民楼亮着灯的窗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浑浊的眼珠里，最后一点属于人类的理智正在被无尽的饥渴和狂暴吞噬。
他需要……能量……血肉……
他四肢着地，以一种诡异的、充满爆发力的姿势，悄无声息地朝着那亮光处潜行而去。
城市，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第一个噩梦已然苏醒。
而永固冷库内，灯光通明，机器嗡鸣，一场与末日赛跑的疯狂施工，即将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