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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清晨的阳光驱散了昨夜的微寒,也似乎带走了长途跋涉积累的部分疲惫。经过一夜休整,队伍中那些年纪较大、体弱者的脸色好看了些,眼神也恢复了些许神采。简单的糙米粥和腌菜下肚后,四百多人的庞大队伍再次开拔,向着南方那片已经近在咫尺的土地——广州府地界,缓缓移动。

进入广州地界,景象与湘南、粤北又有了不同。虽然依旧可见战乱留下的疮痍,但平原更多,水网更密,空气中那股属于大海的咸腥气似乎也更隐约可闻了。路旁偶尔可见被遗弃的桑基鱼塘,田垄间野草疯长,却也能窥见昔日的富庶轮廓。

队伍里的气氛明显活跃起来,尤其是后来加入的那些二十岁上下的青年。他们精力充沛,对未来充满模糊却热切的期待,此刻更是主动搀扶老人、背负孩童、推拉车辆,口中谈论着关于广州、关于港口、关于外面世界的种种传闻,给这支疲惫的队伍注入了难得的生气。

朱琳走在队伍最前方,感受着脚下土地的变化,心中那幅模糊的蓝图正变得越来越清晰。广州到了,虎门就不远了。虎门有港口,有通往外洋的船只。到了那里,她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用“火种”系统兑换的资金和设备,为这支队伍,也为她自己,在这个风云激荡的时代,搏一个真正的立足之地,乃至……更遥远的未来。

这念头让她精神一振,连日来的疲惫似乎都减轻了几分。她回头望了一眼蜿蜒的队伍,目光扫过那一张张或沧桑、或稚嫩、或充满希望的脸。这些人,是负担,是责任,也即将成为她在这个陌生时空安身立命、点燃火种的第一批基石。

中午在一条小溪边简单用餐后,队伍继续前进。目标是在天黑前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过夜地点。

然而,广州地界虽近,却远非太平乐土。越是靠近财富与混乱并存的港口区域,各种势力越是盘根错节,治安也越发混乱。他们这支人数众多、携带车马辎重(虽然内里穷困)的队伍,就像一个移动的靶子,吸引着黑暗中贪婪的目光。

傍晚时分,他们在一片荒芜的田野边缘,发现了一个几乎被遗弃的村落。土墙坍塌,茅草屋顶破败,只有几间相对完整的砖石房屋还能勉强遮风挡雨。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朽木的气味,不见人烟,只有几只野狗在废墟间逡巡。

“就在这里过夜吧。”朱琳审视一番后决定。村庄虽然破败,但残垣断壁也能提供一定的遮蔽和防御纵深,总比在开阔地扎营安全。

众人涌入村庄,迅速占据了那几间还算完好的大屋和院落。妇孺老弱被安置在最里间,青壮则分散在靠外的房间和院落中。三辆马车被小心翼翼地赶到村子中央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围成一圈,形成一个小型的核心阵地。

经历了郴州河湾的夜袭,朱琳的警惕性提到了最高。她不再将宝贵的步枪全部集中收藏,而是挑选了二十名最可靠、经过简单射击训练的队员(包括刘军、秦川、陈乾、水生、石头等核心,以及几个在之前战斗中表现沉稳的青年),将步枪分发下去,命令他们枪不离身,轮流担任警戒。明晃晃的枪杆,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威慑。

果然,当队伍举着火把、扛着步枪进驻破村时,远处山林间几双窥探的眼睛,迟疑地缩了回去。土匪也不全是亡命之徒,看到这样一支“装备精良”、秩序井然的队伍,大多会掂量掂量硬抢的代价。

然而,贪婪总是能蒙蔽理智,尤其是当猎物看起来足够肥美,而自身又觉得可以凭借“技巧”得手的时候。

下半夜,万籁俱寂。村子废墟沉浸在浓重的黑暗中,只有中央空地上马车围成的圈子里,点着一小堆篝火,用于照明和驱散湿气。

轮到刘军值这一班岗。他背着那支已经摩挲得有些发亮的汉阳造,在马车圈外围缓缓踱步,耳朵竖得高高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坍塌的墙壁和幽深的巷道。夜晚的风穿过断壁残垣,发出呜呜的怪响,更添几分诡异。

就在刘军巡逻到马车圈东侧时,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到不远处一段矮墙后,有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他立刻停住脚步,屏住呼吸,手指无声地搭上了步枪的扳机护圈。

没有声音。也许是野猫,也许是错觉。刘军等了几息,正要移开目光,继续巡逻——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寂静中却显得格外清晰的脆响,从矮墙后传来!像是有人不小心踩碎了干枯的瓦片!

“谁?!”刘军厉声喝道,同时肩膀一耸,步枪已经顺到手中,枪口指向声音来源,“出来!”

矮墙后一片死寂。

刘军的心跳加快,他知道绝不是错觉。他缓缓移动脚步,试图找到一个更好的角度,同时再次警告:“再不出来,开枪了!”

话音刚落,矮墙后猛地站起几个黑影!

“砰!”

几乎是同时,一声枪响!不是刘军的步枪,而是来自黑影手中!一道火光在黑暗中闪过,子弹擦着刘军的耳边飞过,打在身后的马车厢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偷袭!而且对方也有枪!

刘军反应极快,在对方枪响的瞬间已经侧身扑倒,顺势翻滚到一辆马车车轮后。子弹追着他的轨迹打在泥土上,溅起几点火星。

枪声如同炸雷,瞬间撕破了村子的宁静!

马车厢内,和衣而卧、手枪枕在头下的朱琳猛地睁开眼。旁边的李燕也被惊醒,吓得一哆嗦。

朱琳没有半分犹豫,一手抓起毛瑟手枪,另一只手已经推开了车厢门,如同灵猫般跃下马车,动作干净利落。李燕想跟,被她一个眼神制止,只能缩在车厢门边,紧张地张望。

朱琳落地瞬间,已看清形势:刘军依托马车掩护,正与矮墙后几个开枪射击的黑影对射。对方人数不明,但火力不弱,至少有两人持有火器,打得刘军暂时抬不起头。

“找死!”朱琳眼中寒光一闪,身体半蹲,依托另一辆马车的车厢板作为掩体,双手持枪,略微瞄准——

“砰!砰!砰!”

毛瑟手枪清脆的连发声响起!她射击的角度刁钻,专打火光闪现的地方。三声枪响几乎连成一线!

“啊!”“呃!”

矮墙后接连响起两声惨叫,一个黑影直接向后栽倒,另一个则捂住肩膀,手中的枪也掉了。

刘军压力骤减,抓住机会,从车轮后探身,朝着另一个还在开枪的黑影果断击发!

“砰!”

汉阳造的枪声厚重许多,那黑影胸口爆开一团血花,哼都没哼一声便软倒在地。

剩下的两个黑影显然被这精准而凶猛的反击打懵了,其中一个吓得直接丢掉手里的砍刀,高举双手,带着哭腔大喊:“别开枪!别开枪!我们投降!投降!”

另一个腿脚似乎受伤,挣扎着想爬走,被刘军第二枪打在腿肚子上,惨叫一声,扑倒在地,动弹不得。

此时,整个营地已被彻底惊醒。秦川、陈乾、水生、石头等持枪队员率先冲了过来,枪口对准了矮墙方向。其他人也拿着大刀、棍棒,点燃更多火把,将那片区域团团围住。

火光照耀下,只见地上躺着五个人。三个已经没了声息(两个被朱琳手枪击毙,一个被刘军步枪打死),一个抱着流血的大腿哀嚎(被刘军第二枪打伤),还有一个跪在地上,双手高举,瑟瑟发抖。

朱琳持枪走上前,冷眼看着那个投降的家伙:“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偷袭我们?”

那家伙是个瘦猴样的中年男人,吓得脸色惨白,牙齿打颤:“女……女侠饶命!我们……我们就是附近活不下去的混混,看……看你们车马多,以为……以为有油水,才……才起了歹心……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

“混混?”朱琳瞥了一眼地上那几支土制手枪和砍刀,又看了看他们相对整齐(虽然脏破)的衣着和方才配合偷袭的架势,心中冷笑。这绝不是普通见财起意的流民混混。

她走到那个腿受伤的家伙面前,用枪口点了点他的伤口,那人顿时杀猪般嚎叫起来。

“说实话。”朱琳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冰冷的压力,“谁派你们来的?不说,下一枪就不是打在腿上了。”

腿受伤的家伙疼得冷汗直流,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断断续续道:“是……是威虎帮的……王……王胖子……他……他看你们人多,又有枪,不敢明抢……就……就让我们半夜摸进来,偷了枪和马车就跑……”

威虎帮?王胖子?看来是本地的一股黑道势力,把他们当成了过路的肥羊,想用偷窃的方式削弱他们,甚至可能后续还有更大图谋。

朱琳心中了然。她不再多问,对秦川道:“把他们的武器收了,给那个受伤的简单包扎一下,别让他死了。把这个投降的绑起来。”

然后,她扫视了一眼被惊动、聚拢过来的队伍,提高声音:“大家都看到了!这里并不太平!一点松懈就可能送命!所有人,立刻检查各自岗位和物品,加强警戒!刘军,带人把这几具尸体拖到村外埋了。秦川,陈乾,加强四周巡逻,扩大警戒范围!”

“是!”众人凛然应诺,立刻行动起来。方才的睡意和抵达广州地界的些许松懈,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和血腥彻底驱散。

朱琳走到马车边,对探出头来的李燕摇摇头,示意她没事。然后她看了一眼地上那个被绑起来的瘦猴俘虏,又望了望黑暗的村外。

“此地不宜久留。”她低声对围过来的刘军、秦川等人说,“他们敢来偷,就敢再来抢,或者去报信。我们未必应付得了地头蛇的持续纠缠。立刻叫醒所有人,收拾东西,马上离开!趁现在天色还黑!”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尽管疲惫,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不到半个时辰,整个队伍已收拾停当,熄灭篝火,牵着马匹,推着车辆,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座破败的村庄,再次融入了南方的夜色之中,沿着小路快速向南移动。

就在他们离开约莫半个时辰后,破村的中央空地上,火把再次亮起。

一个脑满肠肥、挺着硕大肚腩、满脸横肉的光头汉子,在二十多个手持各式武器的凶悍手下簇拥下,来到了现场。正是“威虎帮”的帮主王胖子。

他看着地上尚未干涸的血迹,以及被遗弃的几具手下尸体(刘军他们只草草掩埋了最初三个),还有那个被简单包扎但已因失血过多奄奄一息、以及被捆在一边的瘦猴俘虏(朱琳故意留下作为警告和线索干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妈的!一群废物!”王胖子一脚踹在瘦猴身上,“人呢?枪呢?马车呢?!”

瘦猴哭喊着将经过说了一遍,尤其强调了对方反击的迅猛和枪法的精准。

王胖子听完,小眼睛里凶光闪烁,但更多的是惊疑。对方不仅警觉,而且战力强悍,下手狠辣,绝不是普通逃难的大户或商队。难道……是过江的强龙?或者……是北边溃退下来的某股武装?

他看了看地上手下精良的尸首(对混混来说算精良了),又想了想自己帮派的实力,虽然人多,但真正敢打敢拼、有像样武器的并不多。硬碰硬,恐怕讨不了好,还可能踢到铁板。

“呸!算他们走运!”王胖子最终恨恨地啐了一口,放弃了追击的念头,“把这儿收拾了!走!”

他带着手下,拖起尸体和伤员,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入了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而此刻,朱琳的队伍已经走出了十几里地,在一处更偏僻、视野更好的高坡背风处再次停下,进行短暂的休整。人们抓紧时间喝水、啃干粮,警惕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周围的黑暗。

朱琳站在坡顶,望着南方天际隐约泛起的一丝鱼肚白。虎门,越来越近了。但通往港口的最后一段路,显然不会平静。

她握紧了手中的毛瑟手枪,枪柄冰凉而坚实。

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是最浓重的。而他们,必须穿透这片黑暗,才能看到大海,看到船只,看到那渺茫却必须抓住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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