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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朔说,让我在医院好好接受检查和治疗。
“我是心衰啊,除了浪费钱,没有任何意义,我这几天打算回乡下的镇子,以后估计……”
我话没说完,但赵朔也明白我的意思。
再也不见。
但我还没来得及走,就在电视上看到女儿接受采访。
也不知道谈及了什么,记者忽得问她。
“我想问一下赵芙女士,你这辈子最恨的人是谁呢?”
我手顿住,但还是没关掉电视。
女儿缄默片刻,抬头看向屏幕外。
“郑玉英,也是我血缘关系上的母亲。”
女儿又提起了当年的事,字字珠玑,红透的眼眶诉说着她的不甘和怨恨。
事情又开始发酵,一时乱了套。
平日里对我宽厚的房东把我的东西全都扔了出去。
“我说玉英,我都没看出来你心思那么歹毒,还是个眼盲心瞎的。”
“那么有出息的闺女,白白给扔了,这你不纯粹活该吗?”
“反正你也要走,我就当是提前给你挪窝了。”
房东冷哼关上门。
我挪着沉沉的腿,无力地坐在门口。
好不容易缓了口气,一抬头就看到坐在豪车里的小芙。
她盯着我,眼神带着嘲弄。
那瞬间我想站起来,但腿实在是提不起劲。
小芙走了过来。
“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
我没看她,视线落在她的背后。
“车不错,挺适合你。”
小芙神色复杂,不免冷嘲。
“别痴心妄想了,我知道你现在没钱,你早破产了,你放心,我也不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她知道了?
我心慌至极,骤然来得呼吸困难让我声音都在发颤。
“你,你都知道什么了?”
小芙好笑地看着我,眼神凉凉的。
“我知道你抛弃女儿,整日里吃香喝辣的遭报应了,郑女士,你瞧瞧你现在这样子,看着,还真是可怜。”
我的那颗心彻底放在了肚子里。
我手摸索着,拄着行李箱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努力调节着呼吸,我没看她,往街道深处走着。
这条路十年来我走了很多次。
除开上班和还债的时候,我都会背着一个装着钱的包,走这条路,给赵朔送去。
这次。
应该是最后一次走这条路了。
我好像都有些看不清前面都有什么了。
但我不能停下,我得撑着身子多走几步。
十年,这十年我藏得那样好,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前功尽弃。
快了,快了。
眼看着走到拐角,我踉跄几步,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栽了下去。
人死的时候会想到什么呢?
自己的一生吗?
我不知道我老公跳楼的时候有没有想到我,想到小芙。
但我也没有什么走马灯花。
我的眼眶好像酸酸的,却又带着庆幸。
小芙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就很好。
从巷口要出门的路人惊呼了一声,也不敢碰我,录像震惊地试探着我的鼻息。
“死,死人了!”
还停留在原地的小芙低头看着那些散落的,可以称作垃圾的东西,就听到那边乱作一团。
有好事者拉着那边走过来的人问情况。
有人说。
“好像是晕倒一个阿姨,什么情况我也没过去看啊。”
“什么晕倒啊。”
旁边的人摇摇头。
“那都没气了。”
还在杵着的小芙忽得反应过来,一把抓住那人,情绪激动。
“什么没气?你别在那胡说八道。”
“我哪里胡说了,你谁啊你,不信你自己去看。”
那男的扯回自己的领子,语气不耐。
小芙抽回手,坐在车上的她老公察觉到事情不对,连忙下车。
不等他开口,女儿顿了一下,这才往我倒下的方向走来。
已经有人拨打120了。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
在看到我的那刻,女儿瞳孔颤抖,顿了一下这才跑到我的跟前。
“郑玉英。”
是她在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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