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清风观的清晨，是在张不凡肚子雷鸣般的抗议声和明月对着空米缸发呆的背景下拉开序幕的。
那点碎银子换了糙米和少许咸菜，支撑了两天，便再次告罄。张不凡躺在硬板床上，望着屋顶的蛛网，深刻理解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古训——虽然他自认离英雄差得远，但被钱难倒的感觉是真真切切。
“师兄，饿……”明月有气无力地蹲在门口，拿根小树枝在地上画饼。
张不凡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叹了口气。指望偶尔撞上刘老根家那种“好忽悠”的活儿，显然不现实。要想稳定创收，必须把清风观的“驱魔辟邪”业务规范化、标准化，甚至……产业化。
一个大胆的、离经叛道的念头，在他这个受过现代商业社会荼毒（洗礼）的灵魂中滋生。
“明月，过来。”张不凡坐起身，眼神里闪烁着资本家看到剩余价值时的光芒。
明月乖乖凑过来。
张不凡从床下翻出那块烧火用的破木炭，在相对平整的土墙上划拉起来。
“你看，明月，咱们清风观目前面临的主要矛盾，是什么？”
明月眨巴眼：“是……饿肚子？”
“对，也不全对。”张不凡用木炭点着墙面，“是日益增长的法事需求与我们落后低效的生产力之间的矛盾！”
明月：“？？？” 每个字都认识，连起来是啥意思？
张不凡无视他的迷茫，继续演讲：“以前咱们接活儿，靠撞大运，有一单没一单。做法事，全靠为师……呃，我临场发挥，成功率低，风险高！这种小农经济模式，注定无法实现可持续发展！”
他顿了顿，用木炭在墙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然后在里面写上“清风观业务优化方案”，底下分出几个枝杈。
“所以，从今天起，我们要进行改革！首先，是业务拓展和激励机制改革！”
“第一，主动出击！你，明天开始，别在观里傻等了。去山下几个村子转悠，特别是那些靠近乱葬岗、老河滩、或者最近有红白喜事的人家，多打听，看看谁家有点‘不干净’的苗头。一旦有风声，立刻回来报告！这叫市场调研，主动发掘客户需求！”
明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第二，信息就是金钱！跟村里那些小孩、闲汉搞好关系，给他们点甜头，比如两颗糖（虽然我们现在没有），让他们帮忙留意‘异常’消息，及时通报。这叫发展线人，建立信息网络！”
“第三，绩效激励！”张不凡在墙上重重写下“KPI”三个字母，虽然明月肯定不懂。“以后，每成功完成一单法事，收入的百分之二十，给你做奖励！你可以自己买肉包子吃！”
“肉包子！”明月眼睛瞬间亮了，口水差点流出来。这个他懂！
“对！但是，如果因为你打听消息不力，或者执行指令出错，导致业务失败或者收入减少，就要扣你的‘绩效’！可能连着几天只能喝稀粥！”张不凡板起脸。
明月的小脸顿时垮了下去，但眼神里充满了对肉包子的渴望和一丝对稀粥的恐惧。一种原始的、基于食物驱动的责任感，初步建立。
“师兄，我懂了！我这就去打听！”明月蹭地站起来，动力十足。
“等等！”张不凡叫住他，“业务模式要改革，我们的‘产品’也要升级！”
他拿起那本《基础符箓大全》，哗啦啦翻着。“看看这些符，画得复杂，效果看天。我们要提高‘产能’和‘良品率’！”
他指着书上那些鬼画符：“从今天起，我们实行‘符箓流水线作业’！”
“流水线？”明月又听到了新词。
“没错！你，手稳，负责最基础的线条勾勒，比如画这些边框、直线。”张不凡指着符箓里相对简单的部分。“我，负责最关键、最核心的‘开光’步骤，也就是最后画龙点睛的那几笔，还有注入‘法力’。”
实际上，张不凡打的算盘是：明月负责大部分重复性、低技术含量的绘画工作，他自己只完成最后一点点收尾，甚至只是盖个章（如果他有章的话），这样能极大提高画符效率。至于效果？反正原来的符也没啥效果，心理安慰作用大于实际作用。效率提升了，就能接更多的活儿，赚更多的钱！
说干就干。张不凡让明月找来能找到的所有黄裱纸（库存告急）和那点可怜的朱砂。他先挑了一张最简单的“安神符”，拆解步骤，让明月反复练习画边框和基础图案。
明月虽然憨直，但做事认真，手也确实稳，练了半日，画出来的基础部分居然有模有样。
张不凡则负责最后在符胆位置，按照原主记忆里“需要灌注法力”的笔画，胡乱画上几笔，嘴里还得念念有词，增加仪式感。
一下午功夫，两人居然“生产”出了十几张“安神符”和几张“辟邪符”。效率远超原主单打独斗时的一天画两三张。
看着那一小叠“产品”，张不凡摸了摸下巴：“光有符还不行，得配套服务。下次做法事，得开发点‘套餐’，比如‘基础净宅套餐’、‘驱邪安魂套餐’、‘豪华超度套餐’，价格不一样，用的符数量和仪式复杂程度也不同……”
明月看着侃侃而谈的师兄，只觉得师兄醒来后，虽然有时候说的话听不懂，但好像真的很厉害的样子，连画符都能想出这么省力的办法。
就在这时，道观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
“张天师！张天师在吗？”
张不凡和明月对视一眼。明月眼睛一亮：“师兄，来活儿了！”
张不凡整理了一下破道袍，深吸一口气，摆出高深莫测的姿态迎了出去。这次，他心里稍微有点底了，毕竟，咱现在是有“标准化流程”和“流水线产品”的人了！
来的是一位老丈，自称是邻村李家庄的里正，说是村里最近丢了好几只鸡鸭，怀疑是黄皮子（黄鼠狼）作祟，但又觉得不像，因为没找到血迹羽毛，牲畜是凭空消失的，村里人心惶惶，请张天师去看看。
张不凡一听，不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松了口气。丢鸡丢鸭？这业务范围……是不是有点跑偏？但聊胜于无，正好用这个case试试刚建立的“流程”。
他捻了捻并不存在的胡须（原主太年轻，没胡子），沉声道：“妖物作祟，亦不可小觑。待贫道前去查看一番。明月，带上我们的‘基础驱邪符’！”
他特意强调了“基础”二字，意思是：便宜。
来到李家庄，查看了几家丢失鸡鸭的农户圈舍，果然没什么明显痕迹。村民们都围在一旁，眼神敬畏又期待地看着张不凡。
张不凡装模作样地拿着个罗盘（其实是吃饭的破碗扣根针，冒充的）东指指西看看，心里快速分析：没有血迹，没有挣扎痕迹，排除大型野兽或寻常偷盗。如果是黄皮子，多少会留点骚味或者痕迹。难道是……真有点邪门？
他想到原主记忆里，有些不成气候的小精怪，确实喜欢偷鸡摸狗。
“嗯，”他收起“罗盘”，面色凝重，“此地确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非是寻常黄皮子，乃是一小妖作祟。”
村民们顿时紧张起来。
张不凡话锋一转：“不过，此妖道行尚浅，只是贪图口腹之欲。待贫道布下符阵，略施小术，将其惊走便可。”
他让明月在几户丢失家禽的人家圈舍门口，贴上了新鲜出炉的“辟邪符”。然后，他又让村民准备了一些石灰粉，撒在圈舍周围。
“此乃‘显形粉’，”张不凡信口胡诌，“妖物触碰，必留痕迹。”
实际上，石灰粉只是为了看看会不会留下脚印之类的物理痕迹。
最后，他让村民晚上把鸡鸭早早赶入窝，关好门，又用朱砂在几家圈舍的木门上，画了几个连他自己都不认识的符号，增加神秘感。
“如此布置，当可无恙。若那妖物还敢来，必受惩戒。”张不凡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符是心理安慰，石灰粉是侦查手段。如果真是小妖，被这阵仗吓到，可能就不来了。如果还敢来，留下痕迹，也能知道是什么东西，再想办法。至于没用更复杂的仪式，一是因为这只是“基础套餐”的价钱，二是他暂时也只会这些。
做完这一切，在村民们将信将疑的目光中，张不凡接过里正递来的、用红布包着的五十文钱“定金”，言明若三天内不再丢失鸡鸭，便算成功，需再付五十文。
回到道观，明月兴奋地数着铜钱：“师兄，五十文！能买好多米了！”
张不凡却没那么乐观。这次看似顺利，但很大程度上是靠忽悠和侥幸。这个世界是真的有妖魔鬼怪的，下次万一碰上硬茬子，这些手段就不灵光了。
他看着墙上那个“清风观业务优化方案”的圈圈，又看了看手里那本《基础符箓大全》。
“KPI和流水线，只能解决效率和积极性问题。要想在这个世界真正立足，还得有硬实力啊……”他喃喃自语，“得想办法，搞点真本事了。”
要么，真的尝试学学这道法？哪怕是最基础的？可这破书，怎么看都像是骗人的玩意儿。
要么，另辟蹊径，看看现代知识里，有没有什么能在这个世界转化成“实力”的东西？
清风观的振兴之路，在赚取第一桶金的道路上，似乎又遇到了新的瓶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