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像一粒微尘落在冰面,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在死寂的崖底炸出回音。
云汐屏住呼吸,瞳孔缩成针尖。石像仍被青苔裹得严严实实,裂缝里渗着黑水,像干涸的血。可就在她凝视的刹那,石像左眼窝里的苔层,微不可察地剥落了一线。
“幻听?还是……幻视?”
她不敢眨眼,怕错过第二声叹息。风停了,雾也悬在半空,时间被拉成粘稠的丝。
指尖先回过神来——暗银戒指正一寸寸变冷,冷得像从九幽里捞出的月魄。那些原本模糊的纹路,此刻却亮起幽蓝的微光,沿着她的掌纹爬进血脉,一路灼烧,一路低语。
嗡——
脑海深处,似有古钟被撞响。
一缕比头发还细、却比星辰更沉的“气”,自戒指深处蜿蜒而出,顺着她断裂的经脉游走。每过一寸,破碎的丹田便发出轻碎的“咔啦”声,像春冰初坼。
云汐浑身战栗。那“气”所携带的画面,一帧帧闪灭:
混沌未开,天地如卵;一道倩影执斧劈开黑暗,血落化河,骨立成峰;斧柄崩碎,化作无数戒指,散落诸天……
画面戛然而止,只剩一行古篆,在她识海燃烧——
「混沌神诀·逆脉篇」
“原来……不是遗物,是钥匙。”
她喃喃,嗓子眼涌上铁锈味,却笑得比哭还张扬。
戒指空间随之开启——
一立方,漆黑如永夜。角落里,一本无风自动的薄册静静悬浮,封面无字,却流转着与石像裂缝里同样的幽光。
云汐用残存的指甲划破掌心,血珠滴落。
“以血为契,以恨为火。”
啪!
薄册应声而开,纸页非丝非麻,触之冰凉,像抚摸时间的脊梁。第一行字,以她的血为墨,缓缓浮现:
「灵根既失,便取天地为根;
丹田既碎,便纳混沌为田。
痛吗?痛,方知活。」
字迹每浮现一笔,她体内那缕幽蓝便粗壮一分。断裂的经脉被粗暴缝合,碎裂的丹田被重新雕刻——不再是碗状,而是一片旋转的星云,幽暗、深邃、永不餍足。
剧痛如山崩,她却纵声长笑,笑音在崖壁间来回碰撞,惊起潜伏的暗蝠。
“林修远,白莲儿——”
“你们夺我灵根,我便夺天地!”
话音未落,石像右眼窝的青苔,“簌簌”落下第二片。
这一次,云汐看得分明——
石像的瞳孔,在动。
那根本不是什么石瞳,而是一颗被岁月风化的混沌晶核,此刻正随着她体内星云的旋转,微微亮起苍灰色的光。像沉睡了亿万年的古神,被恨火吵醒,垂下一缕目光。
轰!
崖底戾气倒卷,化作龙卷,以她为中心疯狂灌入。幽蓝与苍灰交织,在她背后凝成一道模糊虚影:女子披发、赤足,手持断斧,背对众生。
虚影俯身,在她耳侧留下一句轻到尘埃里的祝福——
“弑神者,亦将被神弑;
你既立誓,便负此枷。”
下一瞬,虚影崩散,化作漫天流萤,簌簌落在她发梢、肩头、血污的指尖。
云汐抬手,接住最后一粒光。
光里,映出她此刻的模样——
左眼漆黑如夜,右眼却泛起石像同款的苍灰,像被混沌本身亲吻过的印记。
她起身,骨骼发出新生的爆豆声。
“第一道枷锁已断。”
“接下来——”
她抬头,望向崖顶那线遥不可及的天光,声音轻得像情人耳语,却带着血腥的笑意。
“该你们疼了。”
风重新流动,雾继续下坠。
而在她身后,石像的眼窝彻底空洞,仿佛完成了使命,归于永恒的沉默。
只有地上两道新鲜的裂痕,交错成一枚古老的印记——
混沌的印记。
云汐踏过印记,赤足走向黑暗。
每一步,都在崖底留下幽蓝的火花,像一条被拉长的、通往地狱的星图。
星火尽头,是青云宗高高在上的山门。
她舔了舔唇角的血,微笑。
“我来了,别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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