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照对着镜子端详了片刻,此刻她心里并未想着要靠皮相吸引谁,她只是单纯觉得打扮自己令她愉悦。
忽然,苏照“啊——”了一声。
南絮紧张地把苏照浑身上下打量一遍:“娘子,哪里不妥?”
苏照急切道:“快,快把冰鉴满上,屋里太热了,出汗可就不美了。”
南絮头皮一麻,她怎将这事忘了?大易朝比前朝气温炎热许多,六月天已经酷暑难耐,可不能叫小姐变成汗人儿了。
屋内金漆青花缠枝香炉燃着含有薄荷的香,夏日用着清凉爽快,再加上冰鉴,当真舒爽极了。
傍晚父亲下值乘车回府后,苏照立刻让张伯送她去雁栖湖。
*
雁栖湖是京城内广受欢迎的踏青之地,许多庙会、元宵灯会、诗会等都在此处举办。
苏照三人到时,天色刚刚擦黑,湖中游船都点着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灯笼,湖边商贩沿路依次排开,好不热闹。
她让南絮二人自己去游玩,亥时到入口处会面。
苏照暂且没有心思去看街边的商贩,探着脑袋去找沈行殷的身影。她看过沈行殷的画像,他肤色冷白,眉心一点朱砂痣,十分好认。况且他出现在任何地方都会被众人簇拥着,应当会很显眼。
不多时,苏照激动地攥紧了帕子,她瞧见沈行殷了,他就在街边临湖修葺的凉亭内,与同伴笑谈,手中正拿着个白狼面具往脸上覆去。
在她目光不及之处,沈望津站在亭外,同样戴着张白狼面具。
这是沈行殷选的,沈望津见弟弟兴致甚高,便陪着他一起戴。
苏照避开人群,从摊贩背后的小路上绕道而行,避免把自己衣裙挤乱。
走到凉亭周围时,她瞧见沈行殷戴着面具站在一株二乔玉兰花树下。雁栖湖远离人烟,周围水木丰盛,气温也凉爽不少,二乔玉兰枝繁花茂。他站在树下,好似画中谪仙,丰神俊逸,清傲出尘。
苏照攥着手帕朝他走去,心口跳得极快。几片二乔玉兰花瓣掉落在他肩膀,粉紫相间的花瓣成为他衣袍上的点缀。
沈望津淡淡看着苏照朝自己走来。
今日苏照一袭鹅黄交领破裙,从阴影处娉婷而来,娇俏动人。
沈望津仗着面具遮挡,肆无忌惮审视着她。印象中苏照分明爱穿粉衣,簪子、手帕、团扇等物什,也多为白色底绣粉色纹样。怎的这两次见她都换了颜色?
苏照走到“沈行殷”近前,想到自己心中别有目的,脸上有些不自在,双颊浮起两抹淡红。
“请问可是沈公子?”
沈望津点点头,哑声道:“何事?”他得了风寒,嗓音有些低沉。
今日线人禀报,他正在抓捕的一名犯人可能藏匿在雁栖湖附近。庙会人员繁杂,沈望津不放心,便亲自来此埋伏。整个雁栖湖沿着湖边悄无声息布置了数百名他的人,或扮作商贩,或扮作游客,还有扮成夫妻的。他所处的这处亭子正是雁栖湖最高点,方便他洞察全局。
苏照思忖,沈行殷的音色不如沈望津清澈好听,不过也别有风味。她忐忑询问:“沈公子怎的孤身一人立于此处,你的同伴们呢?”
沈望津:?
他微不可察蹙起眉头,今日要抓捕的罪犯格外狡猾,他带来的也是精兵,苏照不可能看出雁栖湖有埋伏。
她在诈自己的话。难道她和逃犯是一伙的?
沈望津透过面具冷冷审视苏照,一息时间将她全身上下瞧了一遍,没看出有藏匿武器的痕迹,除非……她把毒针暗器藏在发髻里。
沈望津抬脚往苏照面前走了半步,两人距离甚是亲密,闻得到她身上的淡淡幽香。
苏照双腮更红了,慌忙后退一步:“沈公子要做甚?”
沈望津右手背在身后,不动声色晃了下肩膀,接住一片玉兰花瓣。伸手从苏照头顶拂过,确定发丝内没有任何异物后,摊开掌心给苏照看:“帮你捻下一片花瓣,不用谢。”
苏照快熟透了。
这人,这人简直……苏照脑海空白一片,居然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
沈望津眼神敏锐瞧见不远处的一名手下有异动,不欲与苏照多言,便要离开。
苏照急了,她想起“沈行殷”靠得离自己那般近,还抚触自己的头发,想必是个不拘小节,行事风流的人,或许并不像传言中那样端方有礼。
这般想着,苏照径直伸出胳膊,滑嫩细腻的手掌钻入他掌心,握住他带有薄茧的手。
苏照头垂得很低,胸腔响如擂鼓,浑身都在发热。
她很慌张,不知说些什么,语无伦次道。
“沈公子,你的手有许多干茧。你得勤加护理,多用温水洗手,揩马油膏,才能让手指柔韧松软。
“你摸我的手,是不是很嫩?”
这话一出口,苏照两颊“腾”地升起两朵红云。
她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沈望津眼里,苏照向来胆大,并未觉得苏照此言有何不妥。他忽然觉得,苏照很像弟弟院中养的那只乌云盖雪狸奴,见了人便温温软软地黏上来。
沈望津下意识捏了一下,的确柔若无骨。
只一下,沈望津便猛地放开她,他又上了苏照的当。
她黏上来,自己何必回应她?若叫苏照尝到甜头得寸进尺,他怕是更加应付不来。
沈望津回想他往日是如何应对弟弟院中的狸奴?他通常是目不斜视径直朝前走,若狸奴爬到他鞋面上,他便脚腕稍微用些力道,将狸奴拨到一边去。
沈望津低头看了看苏照,她垂着脑袋玩帕子,并未看他。
他抬手捏住苏照儒衫后领,瞬间把苏照拎起来,稳稳调转了个方向,将苏照放在二乔玉兰树下。
苏照惊呼一声,站稳身形后满头雾水看向沈望津。
她眼中的愕然与诧异太明显,沈望津微不可察蹙了下眉,有何不妥么?
沈望津不愿在此处多呆,抬步朝前方冒充糖果商贩的手下身边走去。
苏照这下也顾不得思索,急急唤了声。
“沈小公子。”
花团锦簇的二乔玉兰花树下,鹅黄衣裙少女娇俏可人。
前方的沈望津和后方凉亭中的沈行殷同时朝她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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