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完整版年代文小说《铁西1999:淬火年代》,此文从发布以来便得到了众多读者们的喜爱,可见作品质量优质,主角是孙晓雅赵志刚,是作者Sophia所写的。《铁西1999:淬火年代》小说已更新133262字,目前连载,喜欢看年代文属性小说的朋友们值得一看!
铁西1999:淬火年代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第15章
晓雅挂掉老周的电话,工坊里只剩下机器低沉的嗡鸣和窗外偶尔传来的狗叫。老周那句含糊的提示,“送纱的齿轮组得调,有个偏门的角度”,这句话像一把钥匙,在她脑海里反复转动。她顾不得疲惫,立刻扑到那台老旧的提花机前,借着昏黄的灯光,重新看着这些复杂的齿轮和连杆。
送纱齿轮组控制着不同颜色和材质的纱线按照精确的比例和张力送入织针。老周说的“偏门的角度”,意味着需要打破常规的调试方法,找到一个极其细微的非标准位置,才能实现那种意大利样品所需的、近乎完美的纱线配合与独特的织物挺括感。这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手感,一点点尝试,微调一度,再观察布面的变化。
晓雅忘记了时间,眼里只有那些冰冷的金属部件和逐渐从针脚下诞生的布片。她先按照常规思路调了几次,织出来的小样要么花纹对不上,要么手感依旧僵硬。她并不气馁,回想老周的语气,那“偏门的角度”必然是一个通常认为“错误”或“无效”的位置。她开始逆向思维,将齿轮向通常认为会“卡线”或“张力不均”的方向轻微调整,织一小段,仔细观察,再调整。
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手指也因为反复的精细操作而有些僵硬。直到后半夜,当她又一次微调了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角度后,织针下的布面忽然有了微妙的变化。原本略显呆板的双面花纹,层次骤然清晰起来,藏青与暗金线的交织变得生动,反面的浅灰色也呈现出一种糯滑的质感。她小心地剪下这一小段布样,用手指反复捻搓,再对比那块意大利样品。虽然仍有细微差距,但那种神韵,尤其是手感和织物内在的挺括感,已经摸到了门槛!
希望像一道强光,驱散了连日的疲惫和焦虑。晓雅强压住内心的激动,知道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需要稳定这个参数,进行更大面积的试织,并优化后续的整理工艺。她将这次成功的齿轮角度仔细记录下来,准备天亮了再继续优化。她将这块最具希望的布样和之前的失败品分开,小心地收在一个标记好的抽屉里,然后才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回到住处,脑袋沾到枕头就几乎立刻昏睡过去。
第二天,晓雅早早来到工坊,心情是几个月来从未有过的明亮。她打算一鼓作气,利用上午时间巩固参数,织出一块足够大的、能体现最终效果的样品给王姐看。她快步走到角落的工作台,打开那个抽屉的一瞬间,她的血液好像凝固了。
抽屉里一片狼藉。那些失败的布样还在,但昨晚那块最接近成功的、也是唯一一块指明了正确方向的布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被胡乱揉搓过、甚至边缘有些许疑似被利器划伤痕迹的几块废料。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将那块关键布样放在了最上面,还用一张干净的纸衬着。
有人动了她的东西!不仅动了,还精准地拿走了最关键的那块,并且试图制造一种只是被人胡乱翻动过的假象。
晓雅的心脏狂跳,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她第一时间想喊出来,想质问是谁干的。工坊里,阿珍正在擦拭机器,阿丽在整理线轴,王姐还没到。她的目光扫过阿珍,阿珍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抬起头,脸上没什么异常,甚至带着点惯常的疏离:“晓雅,这么早?那意大利料的样布,王姐刚才来电话问进度了。”
晓雅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她看到阿珍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探究,也注意到旁边阿丽整理线轴的动作似乎停顿了一瞬,虽然背对着她,但肩膀的线条有些僵硬。
不能声张。晓雅瞬间做出了判断。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吵闹起来只会打草惊蛇,让破坏者隐藏得更深,而且会显得自己沉不住气,管理不好工作现场。王姐最厌恶的就是内部不清净,影响干活。眼下最紧迫的,不是抓出黑手,而是如何弥补损失,按时交出样品。
“嗯,我知道了,正在赶。”晓雅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她迅速合上抽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她走到机器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丢失的布样意味着她需要重新调试到那个“偏门的角度”。虽然已经有了方向,但重新找到那个精确的点,仍需时间和运气,而交货期迫在眉睫。
一整天,晓雅都处在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她一边假装继续调试机器,试图重现昨晚的成果,一边暗中留意着工坊里的每一个人。王姐来过一次,看了看她织出的几块新小样(都是失败品),皱了皱眉,没说什么,但眼神里的压力显而易见。阿珍和阿丽似乎比平时更关注她这边,借故走过来几次,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或者只是看看机器运转。
晓雅不动声色。她注意到,阿丽似乎对她放布样和工具的抽屉位置格外留意。下午,阿丽又一次借口找剪刀,靠近了那个工作台。晓雅用眼角的余光看到,阿丽的手在抽屉把手上似乎无意识地碰了一下,眼神飞快地扫过抽屉的缝隙。
怀疑的焦点集中到了阿丽身上。但动机是什么?单纯的嫉妒?还是另有隐情?晓雅想起阿珍那个在镇上开着小作坊的表叔。之前闲聊时,阿珍提过一嘴,说她表叔最近也想接点高档订单,但技术跟不上。难道……?
下班时间到了,工坊里的人陆续离开。晓雅故意磨蹭到最后,确认工坊只剩下她一人后,她做了一个决定。她将一小段今晚好不容易重新试织出来的、比较成功的布样(但仍不及丢失的那块)小心地剪下一小条,用一张普通的废纸包好,假装随意地塞进那个抽屉的角落里,但做了一个极不起眼的标记——用铅笔在抽屉内侧划了一道短的斜线,正对那个纸包的位置。然后,她将真正记录着关键参数和最新成功布样的笔记本和布片,贴身藏好。她关掉大灯,只留下一盏远离工作区的小灯,制造出已经离开的假象,自己则躲进了堆放原料的狭小隔间里,屏息凝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工坊里静得可怕,只有旧钟表的滴答声。晓雅的心跳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她不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也许破坏者不会再来了,也许只是她多疑。但直觉告诉她,对方既然精准地破坏了最关键的证据,很可能还会来确认她是否真的无法翻身,或者,继续破坏。
就在晓雅腿脚都有些发麻,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工坊的门被极轻地推开了。一个黑影闪了进来,脚步放得极轻,径直走向晓雅的工作台。借着小灯微弱的光线,晓雅看清了,是阿丽!
阿丽迅速而熟练地打开那个抽屉,直接伸手摸向晓雅故意留下的那个纸包。她打开看了看,又迅速包好,放回原处。然后,她似乎松了口气,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在微弱光线下,像是一小段线头或者什么,准备塞进抽屉里。就在这时,晓雅猛地推开隔间的门,按亮了手里准备好的手电筒,光柱直接打在阿丽惨白的脸上。
“阿丽姐,找什么呢?”晓雅的声音在寂静的工坊里冷得像冰。
阿丽吓得浑身一抖,手里的东西掉在了地上,那是一小撮颜色突兀、质地粗硬的劣质纱线头。如果混在晓雅精心准备的羊绒纱里,织到布面中,必然会造成致命的瑕疵。
“我……我东西掉了,来找找……”阿丽语无伦次,脸色煞白。
晓雅没理会她的辩解,快步上前,捡起那撮纱线头,又打开抽屉,拿出那个纸包。“这是你刚才放回去的吧?你想干什么?把我好不容易试出来的布样偷走,再把这些次品纱线混进我的料子里,让我交不出货,对不对?”
证据确凿,阿丽瘫软下来,带着哭音:“晓雅,不关我事……是……是我表叔……他说只要让你这单做不成,王姐这儿的招牌就砸了,他……他就能抢到那边的订单……他答应事成后给我钱……”
果然如此。商业竞争的暗流,已经蔓延到了这小小的工坊。阿珍是否知情?晓雅不确定,但阿丽是直接执行者。
晓雅看着涕泪俱下的阿丽,心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冰冷。她想起赵志刚的背叛,想起在五爱街为几毛钱斤斤计较的窘迫,现在,又是在他乡遭遇这种龌龊的手段。生存,从来都不容易。
她没有大声斥责,也没有立刻拖着阿丽去找王姐。她沉默了片刻,看着阿丽,一字一句地说:“你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清楚点。”
在晓雅冷静得近乎压迫的注视下,阿丽断断续续地重复了刚才的供词,包括她表叔的小作坊名称和大致计划。
晓雅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快速记下了关键信息:时间、地点、人物、动机、物证(拙劣的纱线和她藏起来的真正布样)。然后,她对阿丽说:“今晚的事,我不会告诉王姐。”
阿丽惊愕地抬头。
“但是!”晓雅盯着她,“如果我的样品最终没能按时合格交货,或者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我今天记录下来的,会一字不落地放到王姐桌上。你应该知道王姐的脾气。”
阿丽拼命点头。
“现在,你走吧。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晓雅让开了路。
阿丽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跑了。晓雅没有时间愤怒或悲伤。破坏虽然被阻止,但最大的危机仍在,重现那块完美的布样。她藏起来的成功小样不大,不足以向客户展示,她必须织出更大、更完美的布面。
后半夜,车间的灯又亮了起来。有了之前的经验和记录的参数,她集中精神,再次投入调试。或许是破釜沉舟的决心,或许是危机激发的潜能,在天色蒙蒙亮时,她终于再次抓住了那个微妙的“角度”,并且这次调试得更加精准稳定。织机欢快地运行起来,吐出的布面,无论是花纹的清晰度、色彩的饱和度,还是正反面的手感和骨感,都无限接近那块意大利样品,甚至在某种光泽度上,因为用了心,似乎还有一丝超越。
晓雅一刻也不敢停,守着机器织出了足够长度的样品布。然后,又按照王姐偶尔提点过的后整理方法,小心翼翼地进行了简单的熨烫定型。当晨曦透过窗户照在完工的布样上时,那片藏青暗金与浅灰交织的织物,散发着温润而高级的光泽。晓雅知道,这一次她成功了。
早上,王姐准时来到厂里。晓雅将精心整理好的布样平静地放在王姐面前。王姐拿起布样,对着光仔细看,手指反复摩挲,甚至拿到鼻子前闻了闻染料和整理剂的气味。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神里锐利的审视渐渐被一丝难以察觉的惊讶和赞赏所取代。
“嗯,有点意思。”王姐终于开口,放下布样,“比我想的快。”
晓雅微微松了口气,但没忘记更重要的事。她等王姐坐下后,用不高但清晰的声音说:“王姐,样品是做出来了。不过有件事……我觉得得让您知道。”她没提阿丽的名字,只是语气平缓地叙述:“昨晚我发现有人动过我试样的抽屉,差点把关键的小样弄丢了。另外,工坊的原料,特别是这种高档纱线,保管可能得再紧点,我怕万一混进不对的东西,损失就大了。”
她的话点到即止,没有指控,只是提示风险。但结合她能如此“快”地交出远超预期的合格样品,这提示的分量就重了。
王姐是何等精明的人,她抬起眼皮,深看了晓雅一眼,那目光似乎要看到晓雅心底里去。她没追问细节,只是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淡淡地说:“知道了。布样我拿去给客户看。你辛苦了,今天放你一天假,工钱照算。”
没有表扬,没有承诺,但“知道了”三个字和破天荒的“放假”,已经说明了态度。
晓雅没有多言,点头应下,转身去清理机器。她知道,话只能说到这个份上。
第二天,晓雅来上工。工坊里气氛有些微妙。阿丽不在她往常的岗位上,被派去干最基础的、接触不到核心技术和材料的杂活了。阿珍显得格外安静,埋头干活,不敢与晓雅有眼神接触。
下午,王姐把晓雅叫到办公室,将一个信封推到她面前。“客户的定金收到了,这是你的一成奖金。之前扣的零件钱,一笔勾销。”王姐的语气依旧平淡,“你这手艺,留在我这小工坊,屈才了。”
晓雅接过信封,厚度让她心头一颤。她抬起头,看着王姐:“王姐,谢谢您这段时间的教导。没有您的严苛,我撑不过来。”
王姐摆摆手,没接这话茬,反而像是随口一提:“我昨儿去市场听商户都说你们沈阳那边,五爱街现在羊毛衫搞得还挺红火。”
晓雅心中一震,意识到王姐可能早已看透她的心思。她坦然点头:“是,家里孩子还小,总得回去。”
王姐“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低头看她的账本。这是送客的意思。
晓雅退出办公室,捏着那个装着奖金的信封,感觉沉甸甸的。这不仅仅是钱,是她用技术、毅力,甚至是一点初显的商业头脑搏来的认可和资本。她终于在这个曾经让她感到格格不入的南方工厂里赢得了一席之地,获得了暂时的安全感和一丝宝贵的尊重。
同时,通过阿丽这件事,她也真切地窥见了市场竞争的残酷面,不仅仅是技术和价格的比拼,还有台面下的暗流涌动。这比她想象中更复杂,但也让她更加清醒。
她知道自己离开濮院、返回沈阳的日子不远了。目标清晰地指向了家乡的五爱街。那里有她的牵挂,也有她即将凭手艺和刚刚学到的生存智慧去开拓的战场。她的目光越过工坊的窗户,望向北方,眼神里不再是迷茫和忐忑,而是经历了试炼后的坚定与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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