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喜欢看精品短篇小说的你,一定不能错过这本《回首依旧梨花白》!由作者“小熊流泪”倾情打造,以12617字的篇幅,讲述了一个关于容璟温窈的精彩故事。快来一探究竟吧!
回首依旧梨花白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2
我放下手札,起身走到他面前,依着惯例,踮脚想去解他的衣带。
他却抬手,轻轻格开了我的手腕。
“换那身纱衣。”
我怔住,随即明白他指的是我重生那晚穿的那件。
心下虽觉莫名,却也懒得争辩。
转身取出那件薄如蝉翼的纱衣换上,刚系好腰间细细的带子,他便已走到我身后,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后颈。
“转过来。”他嗓音低哑。
我依言转身,抬头迎上他的目光。
他眼底欲色翻涌,掌心灼烫,隔着薄薄一层纱熨帖在我腰侧,缓缓摩挲。
我顺势偎进他怀里,抬手环住他的脖颈,主动将唇送了上去。
起初只是唇瓣相贴,辗转厮磨,但很快便不再满足于此。
他的吻密集落下,从唇瓣到下颌,再沿着颈侧一路向下纱衣被轻易褪去,随意丢在榻下。
微凉的空气触到肌肤,我下意识地轻颤,更紧地贴向他滚烫的胸膛。
“冷?”他含糊地问,动作却未停。
我摇头,指尖插入他浓密的发间,无声催促。
他低笑一声,不再忍耐,占有了我。
久违的充盈感让我闷哼出声,脚趾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他起初还存着几分克制,但在我的迎合下,那点理智很快土崩瓦解。
帐内春意浓稠,喘息与低吟交织。
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平息。
我浑身酸软,懒懒地不想动弹。
他却并未退开,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吻着我的肩头。
“累了?”他问,声音带着饱饜后的慵懒。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眼皮沉重。
正当我以为就此睡去时,他却再次覆了上来。
“等等……”我推拒着他的胸膛,声音绵软无力。
“等什么?”
他捉住我的手,压在枕边,唇又贴了上来,“夜还长……”
新一轮的纠缠就此开始。
他似乎不知疲倦,一次次索取,一次次将我推向迷乱的巅峰。
我起初还能勉强回应,到后来只能随着他的节奏浮沉,意识涣散,只剩下最本能的反应。
待到云收雨散,我已倦极,习惯性地想挪去外侧睡榻。
却被他从身后揽住腰肢,禁锢在怀里。
我疑惑回头。
“去哪?”他问。
“榻上湿了。”我实话实说,“这般睡不舒服。”
他沉默片刻,竟自己起身,从柜中取了干净的床褥铺好。
“可以睡了。”他道。
我有些诧异,但实在倦极,便重新躺下。
刚合眼,却被他揽入怀中。
我蹙眉:“热。”
他却收紧了手臂,将下颌抵在我发顶,闷声道:“夜凉。”
我实在倦得厉害,也懒得再挣,便由他去了,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恍惚间,我梦回了初识容璟的时候。
那时他刚中举人,虽家境清寒,却已是芝兰玉树般的人物,在诗会上引得无数闺秀侧目。
他性子清冷,唯独与一位同为寒门出身的江姓世交之女说得上几句话。
我曾暗暗揣测过他们的关系,还未理清,那江小姐便因家族变故远嫁他乡。
后来,容璟娘亲染上重疾,需百年老参吊命。
容璟虽已授官,但清流翰林,俸禄微薄,如何支撑得起?
是我,求了爹爹,将温府库房里一支珍藏的参王送了过去,解了燃眉之急。
后来,他娘亲病情稍稳,容璟来府中道谢。
他在月下对我深深一揖,“温姑娘大恩,容某没齿难忘。”
我那时只顾着欢喜,扯着他的袖子说:“容公子若要谢我,不如以身相许?”
他望着我,沉默了许久,说了声:“好。”
那时我傻傻地以为,他终是看到了我的好。
却不知,那或许只是一个寒门学子的无奈与妥协。
梦境的最后,是他与江浸月站在一起,风吹衣袂,宛如璧人。
而我,只是远远看着的那个局外人。
7
早上醒来,我意外地发现容璟并未如常去衙门点卯,而是在外间用着早膳。
我梳洗完毕坐下,丫鬟盛了碗碧粳米粥放在我面前。
他放下银箸,似是随意提起:“今日休沐,你若得空,可随我一同回温府看看岳父岳母。”
我坐下,执起调羹,头也未抬:“他们不在府中,去云游四海了。”
容璟执筷的手微微一顿:“云游四海?”
“我托人请了位致仕的老翰林,又寻了两位走南闯北的商队管事,请他们得空给爹娘讲讲经世致用的学问,开阔下眼界。”
我放下汤匙,拿起帕子拭了拭嘴角。
容璟沉默片刻,淡淡问:“那……御酒房的生意?”
“已经盘出去了。守着旧摊子,不过是坐吃山空,不如早些放手。”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这是你的主意?”
“是。”
我站起身,走向门口,“我觉得挺好。”
穿好绣鞋,拿起昨日备好的帷帽,我推开房门:“我约了城南锦绣坊的苏娘子,请教些绣品花样的事,晚些回来。”
我确实要去见苏娘子,她是京城有名的绣娘,手下养着十几个姑娘,专接各府邸的精细活计,对市面上了如指掌。
我寻她,是想打听些女子经营铺面的门道,或许将来我的酒坊也能借鉴一二。
苏娘子为人爽利,听我说明来意,便细细与我分说起来,从如何挑选铺面位置,到如何与各府邸的管事娘子打交道,知无不言。
我听得专注,拿着随身带的小本子和炭笔飞快记录,字迹难免潦草。
苏娘子探头一看,不禁失笑:“夫人这字……倒是别具一格。”
我赧然一笑:“自幼不喜笔墨,让苏娘子见笑了。”
她笑着摇头,正要再说什么,目光忽然瞥向窗外街市,低呼一声:“咦?”
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石桥上,一对男女并肩而立,男子身着月白长衫,风姿清雅,正是容璟。
他身侧站着一位身着浅紫衣裙的女子,仪态万方,竟是户部尚书家的千金江浸月。
一阵风吹过,桥畔柳絮纷飞,容璟似乎侧身替她挡了一下,姿态颇为熟稔。
她何时回京的?
容璟今日休沐,原来是与她相约?
心口微微一痛,随即又被我强行按下。
温窈啊温窈,上一世血的教训还不够吗?
怎可再为这些虚妄之事分神?
你的路,在酒坊,在温家,唯独不可在那男人的心尖上。
我收回目光,继续专注地向苏娘子请教。
苏娘子隐约知道些我家中情况,她用胳膊碰了碰我,小声问:“那不是容大人和江尚书家的千金么?听闻他们自幼相识……你,不去看看?”
我笔下未停,淡淡道:“有什么好看的。男人心不在你这儿,盯着也是徒增烦恼。”
苏娘子诧异地看我一眼,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平静。
早已洞悉的结局,何必再投入无谓的情绪。
多年后,他容璟位极人臣,终将如愿迎娶他的白月光,成就一段朝野称羡的佳话。
而那时,我只需带着我的雪涧香和足够安身立命的银钱,离开这四方宅院,天高地阔,自有我的去处。
8
可我并不知道,容璟瞥见了我与苏娘子所在的包厢,更瞥见了我浑不在意的模样。
夜里回府,屋内只点了一盏灯,容璟负手立在窗前,身影融在夜色里,瞧不清神色。
我今日听了许多商事,脑子昏沉,只想早些沐浴安置。
绕过他走向净房,谁知他却跟了进来。
他只着中衣,墨发未束,随意披散着,却自带一股迫人的气势。
“今日在茶楼,你看见我了。”
我正试水温,闻言头也没抬:“嗯。”
“你……便没什么想问的?”
我莫名其妙地看向他:“问什么?”
有什么可问?
问与不问,那江浸月不都是他心尖上的人么?
上一世早已明了的事实,何必今生再自讨没趣。
容璟忽然一步上前,将我抵在冰冷的墙壁与他温热的胸膛之间。
抬起我的下巴,吻不由分说地落下,不似平日的克制,带着几分惩罚般的啃噬。
温热的水流溅湿了彼此的衣衫,他的手探入了我湿透的衣襟。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侵袭搅得气息不稳,心头到底涌起一丝憋闷,偏头躲开他的唇,喘着气道:“今日……并非朔日。”
他冷哼一声,竟一把将我打横抱起,水淋淋地走出净房。
“祖宗家法也管不得我何时想与自己的夫人亲近!”他声音沙哑,带着怒意。
这一夜,他格外不知餍足,仿佛要将什么证明给我看,又像是跟自己较劲。
直至天光微亮,才放我昏沉睡去。
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我浑身酸软如同散架。
我挣扎着起身,丫鬟送来一封信笺,说是门房刚收到的。
展开一看,落款竟是江浸月。
字迹清秀,语气委婉,约我后日去城外观音庵上香,“妹妹有些体己话,想与姐姐诉说”。
我随手将信笺凑到烛火上点燃,烧烬。
江浸月的心思,我懒得猜,更不想陪她演什么戏码。
眼下最要紧的,是我的雪涧香。
收拾停当,我便去了城南的酒坊。
根据苏娘子提点的门道,我重新调整了铺面陈列,又让伙计将几坛品相最好的雪涧香摆在显眼处,贴上红纸,写明“古法新酿”。
还雇了两个口齿伶俐的小童在街市上传唱几句顺口溜,专道这雪涧香的妙处。
虽是些微末伎俩,效果却出乎意料。
不过三两日,前来问询、品尝的客人竟多了起来,虽还未到大红大紫,但总算有了些起色。
午后,我正与坊里的老师傅商议下一批酒曲的配方,丫鬟匆匆来寻,说容璟带了位女客回府。
我回到府中,果然见容璟与江浸月对坐饮茶。
江浸月一身素雅衣裙,发间只簪一枚白玉簪,更显楚楚风致。
见我进来,她起身浅浅一礼,柔声道:“打扰姐姐了,实在是马车不凑巧……”
我神色平静,还了一礼:“江小姐客气了。”转而吩咐丫鬟,“去将我新得的那罐雨前龙井沏来。”
江浸月瞥了眼我略显简朴的衣着,阴阳怪气道:“姐姐真是爽利人,不像我,总拘束着。说起来,姐姐这身打扮,倒让我想起未出阁时,也常这般自在呢。”
我坦然一笑:“整日需打理酒坊琐事,比不得江小姐清雅。”
她闻言,笑道:“姐姐亲自打理酒坊?真是辛苦了。容大人想必是极心疼姐姐的。”
我尚未答话,一旁的容璟却忽然放下茶盏,冷声道:“江小姐马车既已修好,天色不早,还是早些回府为宜,免得尚书大人挂心。”
江浸月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容璟,终是起身告辞。
送走她,我转身便想回房核算今日酒坊账目。手腕却被容璟一把抓住。
他脸色阴沉得可怕,眸中翻涌着压抑的怒火:“温窈,你便没什么要说的?”
我试图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只得抬眼看他,疑惑道:“说什么?”
他盯着我,咬着牙问:“她那般言语,你竟毫不介意?你如今……究竟将我置于何地?”
“夫君多虑了,”我垂下眼睫,避开他灼人的视线,“江小姐是客,妾身自当以礼相待。至于其他,妾身愚钝,不明夫君何意。”
容璟猛地松开我的手,向后退了一步,像是被我的话刺伤。
“不明我何意?”
他低笑一声,自嘲地笑了笑,“温窈,你如今这般冷静,这般……不在乎,是不是因为,你的心里,早已没有我了?”
这话问得何其讽刺。
世上怎会有人在将那位才貌双全的尚书千金引为座上宾后,还能这般理直气壮地质问发妻心中是否有他?容璟却能。
“容璟。”我缓缓开口,“自成婚以来,你终日埋首公务,我连想与你说句话,都要揣度你是否得空。你外出公干,去向何处,所见何人,我一概不知。便是这夫妻伦常,也需按着日子,仿佛……仿佛只是为了完成一项任务。”
我苦笑,“你如今这般问我,又是为何?”
说到最后,我忍不住哽咽起来。
那个曾经对他充满憧憬的温窈,早已死在了上一世他的冷漠和今生的算计里。
平心而论,他或许无大错,只是不爱我。
可我又错在何处?
既无意,当初又何必应下这门亲事?
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我抬手去擦,却越擦越多。
“窈娘……”容璟按住我的肩膀,一脸认真,“我并非……对你全无感觉……”
只是,那感觉,并非男女之爱罢了吧。
我心中冷笑,更觉悲凉。
“我承认,当年是我不懂事,挟恩图报,误了你或许本该有的良缘。如今我知错了,我们……和离吧,放彼此一条生路,可好?”
“江小姐既已回京,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祝你们……琴瑟和鸣。”
重活一世,什么都可以谋,唯独真心,不能再奢求。
9
可我万万没料到,容璟竟不肯。
他不允和离便罢了,竟还一改往日勤勉,将许多公务推给下属,回府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甚至有时会过问我的饮食起居。
这反倒让我急了。
他若这般懈怠,何时才能坐上首辅之位?
我还能指望分到什么像样的家产安身立命?
无奈之下,我寻了个机会,去见了一位与容璟同在翰林院、素有交情的柳大人。
“柳大人,您与容璟同僚多年,可否劝劝他?公务为重,莫要因家事耽搁了前程。”
柳大人捻着胡须,面露难色:“容夫人,非是下官不愿劝。实在是……容兄近日心绪不宁,下官亦不敢多言啊。”
“您是不知道,自您前些日子提了和离,容兄便似换了个人,公务能推则推,同僚邀约也多半婉拒。问起来,只道是……府中不安,需得多加看顾。”
我听得头疼不已:“柳大人,您得提点他,孰轻孰重啊!再说了,我哪有那么大本事能左右他?这罪名我可担待不起。”
柳大人沉默片刻,重重叹了口气:“容夫人,有句话,下官不知当讲不当讲……”
“您说。”
“您方才所言……怕是已被容兄听去了。”
“……从何处听起?”
“从您说没那么大本事开始。”
也罢,事已至此,还能糟糕到何处?
我不过是想求一个体面离开的机会罢了。
做好了应对他质问的准备,我从午后等到深夜,容璟却迟迟未归。
直至子时,他才被小厮扶回来,满身酒气,步履踉跄。
我皱着眉,将他安置在榻上。
他醉眼朦胧,看清是我后,眼眶竟迅速泛红。
“温窈!”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做什么?”我没好气地想挣脱。
“你……为何不在意我……”
我心头莫名一涩,却还是硬着心肠道:“那你又何曾在意过我?”
“我在意!”
他猛地坐起身,满是委屈,“我在意!你可知……你可知我自幼失怙,族人欺凌,若非娘亲拼死护着,我早已饿死冻毙……”
“那年冬日,娘亲病重,无钱抓药,我去求族中长辈,他们却说……说我是灾星,克死爹爹,还要累死娘亲……让我滚远些……”
“从那时起,我便觉得自己一身晦气,不配得人真心,越是珍视,越该远离……直到遇见你……那般明媚动人……我曾去寺中求签,那位得道高僧说我命格孤煞,需得蛰伏数年,待运势转过,方能……方能不累及身边人……”
“我日日盼着……这才过了一半……你就要走……那签文……定是骗我的……”
他说着,竟像个孩子般低声啜泣起来。
“夫人……我不信命了……你别离开我……可好?”
待那醉鬼沉沉睡去,我心中百味杂陈,悄悄遣人去打探了他口中那位得道高僧的底细。
回报说,确是京郊一位颇有声名的得道高僧,批命断运颇准。
若按此说,容璟后来官运亨通、位极人臣,倒也吻合。
如此说来,他那些看似冷漠疏离的举动,背后竟藏着这般别扭的心思?那江浸月又作何解释?
我打定主意要问个清楚。
10
翌日,容璟酒醒了。
我端坐榻边,直接堵住了他的去路。
他抬眼望我,眸中带着试探:“昨夜……我是否失态了?你可还恼我?”
我面上不动声色:“恼不恼的,且看你如何分说。”
容璟抿了抿唇,似下了决心,缓缓道:“江尚书与家父曾是同科,两家素有往来。江小姐……自幼便常来府中,与我也算相识。”
“她心气高,素有才名,一心想嫁入高门。前些年,她家中曾属意将她许配给一位手握实权的宗室郡王为侧妃,她亦默许。后来那郡王因卷入储位之争失势,此事才作罢。”
“昨日在茶楼相遇,是她主动寻我,言语间提及旧事,似有重修旧好之意。我……我一时糊涂,想着或许能借此探一探你的反应……”
他语气恳切,不似作伪。
我细细品味,未立刻接口。
半晌,我才问道:“那你对她,可曾有过男女之情?”
“从未。”他答得干脆。
“那她对你呢?”
“我不在意。”容璟目光灼灼地看着我,重复道,“我不在意她如何想。我只想知道,你的心意。”
我假意嗔怒,伸手拧他手臂:“你这人!读书破万卷,怎地在情字一道上,蠢钝如猪!”
难怪上一世相处那般累人,心思九曲十八弯,全用在别扭上了。
11
午后,我在核对酒坊账目,他在一旁研磨。
我试酿新酒,他非要帮着看火候。
我与掌柜商议铺面事宜,他也在旁听着,偶尔插话,意见竟还颇为刁钻。
“这雪涧香的简介,为何只提古法传承,不提是为夫品鉴后也赞不绝口?”他指着酒坊新制的招贴问。
我敷衍道:“这是生意,自然要突出酒本身。”
“那这送往各府的礼单,为何我的名帖排在最后?”
“哎呀,总得讲究个长幼尊卑嘛。”
一来二去,账本被合上,人被他拉至廊下。
容璟似乎铁了心要与我理论这“夫君名分”的重要性。
缠绵悱恻了半日,我才得以脱身。
看着被耽搁的诸多事务,我不免气结。
“都怪你!今日说好要试的新酒曲又耽误了,这可如何是好?”
误我正事的混账!
容璟却揽住我的腰,低笑着在我耳边哄道:“莫急,我帮你。”
“你会?”
“酿酒虽不会,但这记录、核算之事,有何难处?”
事实证明,首辅之才确非虚名。
不过半日功夫,他不仅将混乱的账目理得清清楚楚,还替我拟好了送往几位老主顾的节礼单子,措辞得体,面面俱到。
雪涧香渐渐在京城有了名气,不仅寻常富户喜爱,连几家王府也派人来订。
看着账面上日益增长的进项,心头那块压了许久的巨石,总算松动了几分。
到底没白活这一世,总算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
然而,许是老天见不得人太过顺遂。
这日我正在酒坊查看新出的酒品,府里小厮慌慌张张跑来,说容璟被京兆尹衙门的人带走了!
12
我心头一紧,急忙赶回府。
容璟的长随阿澈急得团团转,见了我,扑通跪下:“夫人!容大人是冤枉的!”
“到底怎么回事?他不是去赴同僚的诗会了吗?”
阿澈懊悔道:“是……本是诗会,可那江尚书家的千金不知怎的也来了……后来,后来不知怎么,就传出容大人……容大人酒后失德,欲对江小姐行不轨之事……江家已经告到京兆尹了!”
我愣住了,“容璟绝不可能做这种事!”
阿澈苦着脸:“那江小姐一口咬定,还拿出了……拿出了撕破的衣衫为证……如今人证物证似乎都对容大人不利。”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经历两世,又经营酒坊与各色人等打交道,我早已不是那个遇事只会哭闹的深闺妇人。
我低声对阿澈吩咐了几句,他先是惊讶,随即重重点头,快步离去。
没过两日,沉不住气的江浸月果然递来帖子,约我在城外的静心庵一见。
那日天气晴好,静心庵后山的竹林却透着几分清寂。
江浸月见我来了,示意我在石凳上坐下,“容夫人,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怪不得,容璟这次死活不肯与你和离了。”
我疑惑道:“江小姐何出此言?我为何要与夫君和离?”
她冷哼一声,“你不离,他就要身败名裂,锒铛入狱!”
“不!我不信!夫君不是那样的人!定是你污蔑他!”
我气得浑身发抖,眼泪涌了上来。
江浸月见状,更是得意,站起身逼近我:“对!我就是污蔑他,那又怎样?”
“我才是能助他平步青云的人!”
“可他不识抬举!竟骂我痴心妄想!哈哈哈哈哈……明明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凭什么他眼里只有你?”
江浸月厉声道:“所以我要毁了他!他既不肯要我,那就一起下地狱吧!还有你!”
她伸手想推我,被我侧身躲过。
我反手,用尽力气,狠狠扇了她一记耳光。
“疯妇!看你今日如何得逞!”
就在这时,竹林深处走出几人,为首的竟是京兆尹衙门的捕头。
阿澈从捕头身后站出来,对着江浸月冷笑道:“江小姐,故意诬陷朝廷命官,可是重罪!”
我早已料到江浸月会逼我见面并检查我身,所以让阿澈暗中布置,买通庵中小尼姑,在此处设下机关,只等她亲口承认。
真相大白,江浸月嘶吼着被衙役带走:“温窈!都是你!是你害了我!”
知法犯法,加之容璟如今圣眷正隆,江尚书也保不住她。
最终,江浸月被削去诰封,送入庵堂圈禁。
容璟很快被释放。
所谓的“物证”也被查明是伪造,容璟那日饮的酒中被下了药,早已不省人事。
从衙门出来,容璟看着我,一脸惊叹:“窈娘,你如今……真是让为夫刮目相看。”
我亦觉得恍如隔世,自己竟能如此冷静地应对这般风波。
夜里歇下,他背对着我,闷闷道:“此番……是为夫连累你了。”
我正想着新酒定价,随口应了句:“无妨,清者自清。”
他却翻身过来,握住我的手,委屈巴巴地望着我,“你……你是否觉得为夫……名声有污了?”
我这才回过神,看着他难得流露的脆弱,心下觉得有些好笑,放柔了声音:“怎会?夫君是遭人陷害,我信你。”
他凝视我片刻,忽然低头吻住我:“温窈,你方才分明在走神……”
糟糕,摇钱树……不,是未来首辅大人不满了,需得好生安抚。
可这安抚的代价便是次日起来,腰酸腿软,对着账本都有些精神不济。
酒坊的管事娘子见了我,掩嘴笑道:“夫人今日气色倒好,只是这走路的姿势……”
我老脸一热,嗔道:“去,少打趣我!”
13
五年后,我诞下一个女儿,取名玥儿。
爹娘收到家书后喜不自胜,索性不四处云游了,搬来容府附近居住,日日含饴弄孙,享尽天伦之乐。
容璟官运顺遂,不过而立之年便已官至内阁首辅,权倾朝野。
随着他权势日盛,难免有各色人等试图攀附,甚至不乏暗示送美妾者。
容璟却一概回绝,府中中馈乃至他名下诸多田庄收益,依旧悉数交我掌管,他自己除了官场应酬,平日用度竟比寻常富户还要简朴。
玥儿周岁时,生了痘疫。
幸得发现得早,精心调养了数月,便无大碍了。
为表庆幸,容璟提议去京郊有名的青云观敬香还愿。
那青云观,正是他提及过的灵验之处。
观中古木参天,清幽肃穆。
容璟带着玥儿去大殿叩拜求签,我则被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长引入静室。
老道长一双眸子澄澈至极,仿佛能洞悉人心。
忽然,他悠然长叹一声:“终是……不负那二位一片泣血苦心。”
我愣了一瞬。
老道长缓缓道:“上一世,你父母含恨而终,魂魄难安,见你受尽苦楚,冻毙雪夜,痛彻心扉。他们在幽冥泣诉数年,愿以自身永世不得超生为代价,散尽生前功德,换你重活一次,盼你此生平安顺遂……”
原来如此!
原来我能重来一世,并非侥幸,是爹娘用魂飞魄散、永堕沉沦换来的!巨大的酸楚瞬间淹没了我,眼泪夺眶而出。
我又哭又笑,心中百感交集。
幸好,幸好这一世我未曾辜负,护住了温家,也寻到了自己的立身之本。
抹去泪水,只见容璟已牵着玥儿的手从大殿出来。
玥儿举着一支上上签,欢快地朝我跑来。
我向老道长深深一揖,转身迎向我的女儿和夫君。
人生路漫,莫忘来时艰辛。
往后余生,唯愿家人安康,自己亦能不负此生,安稳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