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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灯渡往生小说完结版章节免费阅读

青灯渡往生

作者:姜汁桃

字数:12497字

2025-10-10 12:13:14 完结

简介

口碑超高的精品短篇小说《青灯渡往生》,沈亦舟柳清月是剧情发展离不开的关键人物角色,“姜汁桃”作者大大已经卖力更新了12497字,本书完结。喜欢看精品短篇类型小说的书虫们冲冲冲!

青灯渡往生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第2章 2

5

全院都在传,那位沈总为了确认柳清月有没有落水后遗症,把世界各地的心理精神科泰斗都请来了。

柳清月诊疗完,娇滴滴地说要分梨给沈亦舟吃。

男人的声音带着点无奈和讨饶:“分梨不好。”

“清月,我不想和你分离。”

话音刚落,沈亦舟脑子里跳出一段不相干的回忆。

那是一个阳光很好的日子。

微风拂过窗边的风铃,叮叮当当的,还卷着紫藤花的香气。

女孩咬了口递到嘴边的梨子,吃得津津有味,随手就把吃剩的半块塞进了他嘴里。

等回忆里的他反应过来自己吃了什么,心碎了一地:

“梨子分着吃会分离,你竟然想和我分离!”

女孩被他这夸张的样子惊得瞪大了眼睛,可她的脸像是蒙着层雾,怎么也看不清。

“沈亦舟,你就这么害怕和我分开呀?”

“当然,而且我永远不会给你离开我的机会。”

沈亦舟下意识按住胸口,那里正因为这段回忆突突直跳。

回忆里的自己,对那个女孩有着近乎执拗的珍重。

仿佛只要松开她的手,往后余生就会被一场永远不会停的大雨浇透。

沈亦舟心里有些发慌。

这个人会是谁?

是——苏晚莹吗?

熟悉的烦躁感又涌了上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汹涌。

好像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正在一点点离他而去。

他想起订婚宴上的那场绑架。

苏晚莹和柳清月被扔进海里的瞬间,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跳进了水里。

他看见苏晚莹拖着柳清月浮出水面,把柳清月推上浮木,自己却像断线的风筝,径直往深水里沉。

理智告诉他,该先救柳清月,那是他的未婚妻,他救自己的爱人,天经地义。

苏晚莹身边有手下,会有人救她,她不会死。

可当身体离柳清月越来越近时,本能却拽着他的手,往那片深不见底的蓝色伸去。

这不对。

沈亦舟告诉自己。

就算是青梅竹马,就算沈父沈母,甚至苏晚莹自己都亲口说过,他一直把她当妹妹,苏晚莹也不该对他这么重要。

可如果,那段突然冒出来的记忆里的人,真的是苏晚莹呢?

那她于他而言,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

沈亦舟猛地站起身。

身后的椅子被带得发出“刺啦”一声巨响。

对上楼心月疑惑的眼神,他抿了抿唇:“我去看下苏晚莹。”

刚迈出两步,衣角就被轻轻拽住。

沈亦舟低头,撞进柳清月一双泛红的眼:“亦舟,你去找苏小姐,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他不解她突如其来的委屈,却还是放柔了声音:“别怕,我只是找她确认些事。”

沈亦舟是想起什么了吗?他要是真去找了苏晚莹,还会像现在这样对自己好吗?

她不敢深想,只能蹙着眉,声音发颤:“我头好痛……”

沈亦舟几乎瞬间就看穿了她的伪装,却还是顺着她的意,任由她扑进怀里,一边轻拍她的背,一边按铃叫医生。

这样的戏码已经上演过好几次。

每当他流露出找苏晚莹的念头,柳清月总会用装病转移他的注意力。

次数多了,沈亦舟渐渐品出味来。

柳清月在怕苏晚莹。

可如果苏晚莹真的只是他的青梅竹马,柳清月何必紧张成这样?

纷杂的思绪缠成一团乱麻,他甚至冒出个荒唐的念头,又被自己迅速掐灭。

若过去真的爱过苏晚莹,她怎么可能容忍自己和柳清月在一起?

他沉默着拨开柳清月额角的碎发,看着她不住颤抖的眼睫,心知她根本没睡着。

明明柳清月才是他认定的此生挚爱,就算找苏晚莹问清了关系又能怎样?

不过是惹清月伤心罢了,不值得。

6

沈亦舟打定主意,再没提过找苏晚莹的事,依旧像从前那样对柳清月体贴入微。

只是理智越冷静,思绪就越容易不受控制地飘远。

如果苏晚莹真是过去的爱人,那他爱上柳清月,对苏晚莹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又一次走神时,柳清月咬着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故意用娇嗔的语气抱怨:“亦舟,你又不听我说话!是不是不爱我了?”

沈亦舟很快回神,抿着唇:“抱歉。”

“那你还记得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他诚实地摇头。

柳清月无奈道:“我最近总做噩梦,我们去淮山的寺庙清修一阵子吧?听说那里的平安福很灵,求一个我就不做噩梦了……”

沈亦舟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好。”

两人去了淮山寺,沈亦舟特意为柳清月请了串开过光的佛珠。

根据寺庙规矩,供奉者亲手将装着佛珠的平安符挂上悬崖最高峰,才算圆满。

“我会安全回来。”他安抚地拍拍柳清月的肩。

沈亦舟将平安符咬在口中,检查好腰间的安全绳,赤手攀着湿滑的崖壁向上爬。

离地十米时,还能听见柳清月带着哭腔的叮嘱。

五十米,风声淹没了所有声响。

一百米,记忆里的碎片却突然炸开——

“沈先生过去总为苏小姐准备这些,又是布置满院紫藤花,又是放几千盏河灯,收拾起来可累坏我们了……”

那是沈家老佣人的闲聊,当时只当耳旁风,此刻却字字清晰。

终于爬到崖顶,他松了口气,将平安符仔细系在崖边的老松树上。

转身准备下山时,腰间的安全绳突然传来“咔”的脆响。

失重感瞬间攫住了他,沈亦舟甚至来不及惊呼,整个人便像断线的风筝般直直坠下去!

水库的深绿瞬间吞没了他,窒息感包裹而来的刹那,混乱的水面上,几盏荷花灯的影子晃过眼底。

记忆的闸门轰然炸开。

是朦胧的夜色,漫天孔明灯映亮了女孩含泪的眼,成千上万盏河灯在水面铺成流动的银河。

“你总说生日在月初,看不到月亮,”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以后没有月亮也没关系,我给你放一片银河。”

他伸手去擦她的眼泪,指尖触到的温热,烫得他心脏发疼。

沈亦舟在水里拼命挣扎,不是为了呼吸,而是想拨开那层迷雾,看清那张脸。

脑仁像被无数根针同时扎着,疼得他蜷缩起来,却死死不肯松开那点清明。

很久很久,在意识彻底模糊前,他终于看清了。

那双含泪带笑的眼睛,属于苏晚莹。

“晚莹……”

他喃喃着,被水吞没的瞬间,所有被尘封的记忆,如决堤的洪水般,轰然涌入脑海。

7

来到国外这些日子,从最初的水土不服到如今的渐趋安稳,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继兄顾延昼将我照顾得很好,陪我跑遍了大大小小的医院,按医嘱制定的食谱精确到每克分量,连我随口提过想吃家乡的腌笃鲜,他都能找遍唐人街买到笋干和咸肉。

顾延昼的厨艺是被时光磨出来的。

多年前父母那场车祸后,我哭着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肯吃饭,是刚成年的他笨拙地系上围裙,对着食谱一点点学做我爱吃的菜。

那时我抱着妈妈留下的兔子玩偶不肯撒手,夜夜哭到枕头湿透,他沉默地收拾好父母的遗物,一边扛起苏家的重担,一边把我护在身后,又当兄又当父,硬生生撑起了我的全世界。

在顾延昼身边的安全感,是刻在骨子里的。

我支着下巴望向窗外,看见邻居家孩子堆了一排戴红围巾的雪人,圆滚滚的样子憨态可掬,忍不住笑出了声。

“哥,我也想去玩雪。”

我眼巴巴地瞅着面前一派沉静的兄长。

顾延昼从不限制我的自由,可每次我独自出门,他眼底藏不住的担忧总让我不忍。

于是我赶紧补充道:“我今天精神很好,你要是不忙的话……陪我堆雪人好不好?”

顾延昼放下手里的牛奶,眼底漾开柔和的笑意:“好。”

在我兴冲冲往门外冲时,他忽然伸手抓住我的衣领,把人拽了回来。

“围巾带上。”

话音未落,厚厚的围巾已经绕上我的脖子,防寒手套、加绒雪地靴、毛茸茸的耳套,最后又裹上一件过膝的羽绒服,直到把我裹得像个圆滚滚的粽子,他才满意地拍了拍我的头顶。

“有哥哥在,哪里还需要男朋友啊。”

我顿了顿,故意说得轻快:“照顾、呵护,连这份安心感,都和我从前在沈亦舟那里得到的一模一样呢。”

他定定地看着我,眼眸幽深,嘴角却噙着浅浅的笑意:“或许,我和沈亦舟,本就没什么不一样。”

说完,他低头在我下巴处系好帽子的系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仿佛刚才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只是随口一提。

我却愣在原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顾延昼什么意思?

和沈亦舟一样?

一样会在某天突然忘记我,一样会为了别人伤害我吗?

不,我立刻否定了这个念头。

顾延昼不是沈亦舟,他绝不会的。

可他那句没头没尾的话,还是让我有些烦躁。

这人总是这样,说话只说一半,偏要让我猜来猜去。

我闷着头走到院子里,抓起雪铲往雪地里狠狠剁了几下,像是把脚下的雪地当成了顾延昼那张故作神秘的脸。

“哐当——”

雪铲突然脱了手,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刚想弯腰去捡,却发现自己的胳膊僵在半空,动弹不了。

我还没来得及叫人,身子忽然一轻,整个人被稳稳地打横抱起。

趴在顾延昼的胸口,能清晰地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像某种安心的鼓点。

渐冻症,医生说这是种无法治愈的绝症,只能靠药物和护理延缓病程。

肌肉会一点点失去力气,变得僵硬、萎缩,最后像被冰雪冻住,连呼吸都成了奢望。

我躺在床上,看着顾延昼为我盖好被子,忽然还有闲心开玩笑:

“都怪外面太冷了,把我冻住了。”

顾延昼俯身在我颈边,声音带着一点颤抖:“对,等天气暖和了,你就不会被冻住了。”

这次轮到我沉默了。

过了很久,我才轻轻开口,语气认真:“哥哥,我这样的情况,不适合做谁的妻子,更不适合做谁的爱人。”

我委婉地拒绝了这份我承担不起的深情。

顾延昼却抬起头,倾身靠近,目光直直撞进我的眼底。

那里面翻涌着的深情,浓烈得让我心惊。

原来我忽略了这么久。

他的眉眼却忽然舒展开,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于我而言,你选我做哥哥,我便以亲人的身份照顾你。”

“你若选我当爱人,我也不过是在亲人的基础上,多一份丈夫的爱重,其实没什么不同。”

他顿了顿,“只是我贪心,想在你心里,多占据一重身份。”

“晚莹,别急着拒绝。”他望着我,眼底是小心翼翼的恳求,“你总得让我试试,我能不能做到。”

8

沈亦舟从悬崖坠落,被紧急送医抢救,总算捡回一条命。

可医生也觉得蹊跷。

各项指标明明显示脱离危险,大脑活动更是异常活跃,完全不符合植物人特征,他却迟迟没有苏醒的迹象。

沈父沈母接到消息赶来,见到病床上毫无动静的儿子,对着守在一旁的柳清月忍不住破口大骂:

“我早说你是个祸害!偏偏亦舟被你迷得找不着北!”

“当初若不是听了晚莹的话,放弃找医生唤醒亦舟的记忆,更不会把你接回沈家,何至于此!”

他们颓然坐下,声音里满是悔恨:“亦舟和晚莹在一起时,从来不会出这种事……我们要是没听晚莹的就好了……”

晚莹……

这个名字在沈亦舟脑海里反复回响,带着钝钝的熟悉感。

记忆里突然浮出一道纤细清越的身影。

女孩站在满院的莹子花中,笑盈盈地看着他:“亦舟,花房里的蝴蝶兰开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呀。”

沈亦舟看着自己迫不及待地走过去,却在触碰到女孩时,猛地碎裂,化作漫天蝴蝶飞走。

空中传来她哀伤又清幽的叹息:“亦舟,我们没有以后了。”

“晚莹!”

病房里,沈亦舟猛地睁开眼,一声惊呼撕裂了沉寂。

“亦舟!你醒了!”

柳清月先是狂喜,随即又泣不成声:“你总算醒了……你再不醒,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伯父伯母会恨死我,我也会愧疚死的……”

“早知道就不让你去为我供奉那串佛珠了,都怪我……”

沈亦舟静静听着,目光落在眼前这个失忆时曾视若珍宝的女人脸上,哑着嗓子开口问道:

“苏晚莹呢?”

柳清月一愣,随即咬着唇,不死心在沈亦舟面前上着眼药:

“你还提她?你住院这么久,她一次都没来过。这种女人,你风光时凑上来,失意了就躲得远远的,想她做什么?”

“要我说……”

“她不是这样的人。”沈亦舟皱眉打断她,眼底是不容置疑的笃定。

苏晚莹是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

“她不来看我,只是在生气。”

想起失忆时对苏晚莹做的那些事,心脏像是被一只铁钳攥住,闷得他喘不过气。

他近乎惶恐地掀开被子起身,大步朝门口走去。

柳清月从身后死死抱住他。

她就算是再迟钝,也看清了他眼底的清明,知道他想起来了。

又是这样。

只要苏晚莹一出现,他的眼里便再容不下别人。

她不甘心,哽咽着放低姿态:“亦舟,对不起,是我错怪苏小姐了。”

“她扔我的订婚戒指或许有苦衷,订婚宴的绑架案,也不是她的苦肉计……”

“只是你现在伤还重,等好了,我陪你一起去道歉,好不好?”

沈亦舟怎会听不出她的以退为进。

他不容拒绝地一点点掰开她的手指,声音冷得像冰:“订婚宴上绑架你们的人,不是晚莹找的。”

“如果她真想伤你,不会在你和她被扔进海里时救你。她是为了救你,才脱力沉进深海的。”

他闭了闭眼,语气里染上了一丝不耐:“柳清月,我不想计较失忆时为什么会被你捡到。”

柳清月的表情一寸寸碎裂:“你说什么?”

沈亦舟深深看了她最后一眼,甩开她的手,大步朝外走去。

“你去找她,那我算什么?!”柳清月在他身后嘶吼。

声音钻进耳朵,沈亦舟却没有回头。

难言的惶恐涌上心头。

这样的质问,他在没有恢复记忆时,也问过自己。

如果苏晚莹真是过去的爱人,那失忆时爱上柳清月的他,对她而言算什么?

算背叛者。

不可原谅的背叛者。

他不敢想苏晚莹不肯原谅的模样。

那是他捧在手心长大的姑娘,是他发誓要娶的人,从前连她皱下眉都心疼,如今却亲手将她伤得那么深。

9

沈宅门口,沈亦舟跪在父母面前。

“爸妈,你们告诉我晚莹在哪,我一定会哄好……”

“够了!”

沈母忍无可忍地打断他,扶着他的胳膊,眼神里藏着他读不懂的悲怆。

“晚莹早在你失忆时就跟你退婚了!你就算哄好她又怎样?她不会回来的!”

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无尽的疲惫:“她就是不想拖累你,才劝我们放弃帮你找回记忆,自己选了出国啊。”

“拖累?”

沈亦舟下意识重复,像被烫到一样。

沈母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终是说了出来:“晚莹不让我们告诉你,可你该知道她的苦心。我们刚找到你的时候,她就查出了渐冻症。”

“她拿着报告单来提退婚,说你现在心里只有柳清月,趁着你不记得她,她离开成全你们,不让你后半生被她拖累,才是最好的选择。”

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惊雷炸开。

沈亦舟僵在原地,眼神空洞。

渐冻症?成全?这些词像淬了冰的针,扎得他心脏生疼。

焚烧的焦味仿佛顺着血液漫上来,浸透四肢百骸,心被生生撕裂成两半,疼得他几乎要蜷缩起来。

“怎么可能呢……”

苏晚莹明明答应过,要跟他一生一世的。

天旋地转间,他眼前一黑,直直从别墅前的台阶摔了下去。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望着庭院里那片清浅的荷花潭,恍惚觉得,那里本该有种满莹子花的。

10

再次见到沈亦舟是在我去医院拿药那天。

他瘦了很多,胡茬冒出青黑的印子,眼圈泛着淡淡的青色,显然许久没合眼。

“你怎么也来伦敦了?”我往他身后望了望,“不是陪柳清月来的吗?她人呢?”

沈亦舟眼瞳陡然放大,像是听到极其痛苦的事情。

“晚莹,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我看着他的神情,又听到那个熟悉的称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恢复记忆了。

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来道歉。

按理说,他该和柳清月过着所谓的“幸福生活”才对。

我只沉默了片刻,便轻轻摇了摇头:“你不用跟我道歉。”

“我知道柳清月对你很重要,”我语气平静,“所以当初决定成全你们时,我就没想过要怨恨。”

沈亦舟徒劳地张着嘴,下意识想抓住苏晚莹的手腕:

“晚莹,你在说气话对不对?”

“你讨厌我失忆时选了柳清月,气我为了她冤枉你、伤害你,所以故意说这种话气我,看我难受,是不是?”

此刻所有准备好的道歉都被抛到脑后,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惶恐。

可他的手还没碰到我的衣角,就被身后传来的力道拂开。

“沈亦舟,你竟然还敢找上门。”

顾延昼的声音里带着冷意,目光像淬了冰。

我瞥见他眼底的危险,连忙牵住他的指尖,仰头讨饶般笑笑:“哥,车开出来了吧?我们走了。”

我拉着顾延昼往外走,转头时对沈亦舟的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沈亦舟,我真的不生你的气。”

“也不需要你的道歉。”

“你和柳清月好好过,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我是真心这么想的。

前世我婚后查出渐冻症,是沈亦舟守着我、照顾我,纵使最初或许带着责任,也实实在在陪了我一生。

这辈子我做的许多选择,都是在偿还那份情。

既然是自己选的成全,自然不会有怨恨。

我很满足现在的生活,不希望被打扰。

11

我和顾延昼婚礼当天,收到了沈父沈母和其他亲友的礼物,还有一份匿名的巨额财产。

是沈亦舟在沈氏集团名下的所有股份。

随股份合同一起寄来的,还有一对坐在紫藤花秋千上的木雕娃娃,不过被吃醋的顾延昼扔了,我也没在意。

在神父的引导下,我穿着洁白的婚纱,平静而安宁地直视着顾延昼的眼睛:

“我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郑重发誓——”

“接受你成为我的丈夫,从今日起,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你、珍视你,直至死亡。”

话音落下时,台下有个人的眼神,彻底灰暗下去。

在无数个默默守护苏晚莹的日子里,沈亦舟不止一次质问自己:

要不要干脆把苏晚莹绑走,强行留在身边?

那样她或许会恨他、讨厌他,可至少,她属于他。

尤其在看见苏晚莹对着顾延昼笑得明媚时,他心底的独占欲会翻涌成滔天巨浪。

可每当脑海中闪过苏晚莹发病时无助的模样,沈亦舟就会颤抖着放下那部早已编辑好信息的手机。

他比谁都清楚,苏晚莹最不喜欢别人看见她发病时的狼狈。

但她从不排斥顾延昼在那时靠近,甚至会依赖地往他怀里钻。

她跟在顾延昼身边时,眼里的光、嘴角的笑,都是放松的、自由的,没有半分阴霾。

他不能剥夺这份快乐。

沈亦舟还记得,自己对苏晚莹动心的最初,不过是希望这个姑娘能永远笑得那样甜。

仅此而已。

如今苏晚莹已经不爱他了,他给不了她想要的快乐,那就至少,别去毁掉她现有的幸福。

就这样吧。

他无数次这样告诉自己。

守到她结婚,亲眼看着她走进属于自己的圆满,他就体面地退出。

可真到了婚礼这天,沈亦舟才懂什么叫撕心裂肺的不甘心。

明明只要他没失忆,苏晚莹就该是他的妻子;明明失忆时他若能挣脱柳清月的摆布,苏晚莹或许还会多等他片刻……

思来想去,最该怪的还是他自己。

他死死攥着那对被顾延昼扔掉的木雕,最终像逃兵似的冲出了婚礼会场。

回国后,他没回沈家,径直去了当年摔下山崖的那座山寺。

沈亦舟对着主持深深一拜:“如果我用余生所求,换一个来生的机会,有可能吗?”

主持目光悲悯地望着他,声音平静无波:“施主,因即是果,果即是因。你求来生,又怎知此生,不是你前世所求呢?”

沈亦舟起初不懂这话的深意,直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

他刷到苏晚莹在社交平台上新发的小狗视频,眼神还缱绻着,浓重的困意却骤然袭来。

恍惚间,他像个旁观者,看到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那一世,沈父沈母强行将他带回沈家,他比现在更早恢复记忆,顺利和苏晚莹结了婚。

婚后不久,苏晚莹查出了渐冻症,却没有像现实中那样觉得是拖累,反而笑着说要和他一起面对。

他听见自己对她说:“我们足够相爱,就不会被苦难打退。前方纵有山海险阻,我都陪你闯。”

话语深情款款,可只有旁观的沈亦舟知道,说这话时,他心里早已是一潭死水。

柳清月死了,他对苏晚莹的好,不过是履行责任。

他背着苏晚莹一步一叩首,爬遍了所有刻着碑文的山寺,牵着她的手一遍遍抚摸石碑上的“生”字,祈求她平安长寿。

可没人知道,每爬完一座山,他都会在隐蔽处为柳清月写一遍往生咒。

希望她来生不要再为他而死,希望他们能有个不一样的结局。

苏晚莹走后,他烧光了所有为柳清月写的往生咒。

漫天火光中,一个空灵而威严的声音响起:“如你所愿。”

画面骤转,是苏晚莹重生后,冷静地叫停了手下找医生唤醒他记忆的提议。

“呼——”

沈亦舟猛地喘着粗气从梦中惊醒,无边夜色包裹着他,四肢像被蚂蚁啃噬过一样发麻,灵魂深处的战栗久久不散。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每一下都振聋发聩。

他迟钝地抚上心口,那里早已痛得麻木。

沈亦舟牵起嘴角想笑,笑意却很快僵在脸上,眼眶一点点泛红:“原来……原来这一切,都是我自己求来的。”

是他眼盲心瞎,看不清自己的真心,勘不破情爱的迷局。

所有的苦果,都是他咎由自取。

第二天一早,沈亦舟再次找到山寺主持,平静地说:“我想剃度出家。”

主持合十:“可。”

“法号……能让我自己取吗?”

“可。”

“那就叫,晚生。”

晚是苏晚莹的晚,生是往生的生。

往后余生,他会在青灯古佛旁,为她念一辈子的往生咒。

只求她来生无病无灾,平安顺遂,得遇良人,喜乐一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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