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周末的超市总比平时热闹，苏紫宁推着购物车穿梭在洗护区，林薇薇吊儿郎当地靠在车把手上，眼睛在货架上扫来扫去。
“我说，你弟至于吗？换个沐浴露还要你亲自陪？”林薇薇戳了戳货架上的瓶瓶罐罐，“他都多大了，这点小事不能自己来？”
苏紫宁没说话，指尖划过一排包装花哨的沐浴露。江辰说要换，可真到了这儿，他又缩在后面不吭声了，只是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购物车的金属杆。
“选啊。”苏紫宁回头看他，语气尽量放轻松。
江辰抬头，目光在货架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最不起眼的一款上——透明包装，印着简单的松树图案，价格标签在一众花里胡哨的产品中显得格外朴素。
“这个吧。”他指了指。
苏紫宁拿下来看了看，是无香型的。她皱了皱眉：“一点味道都没有，你不觉得太单调了？”
“不单调。”江辰的声音很轻，“这样挺好。”
林薇薇在旁边“啧”了一声：“我说江辰，你这审美跟你姐差太远了吧？紫宁用的都是带香的，你倒好，选个跟白开水似的。”
江辰没接话，只是把那瓶沐浴露放进购物车，然后往后退了半步，重新低下头。
苏紫宁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想起他刚被捡回来的那段日子。那时候他浑身是伤，额角有块狰狞的疤，是被人打的。他不爱说话，总缩在角落里，像只受惊的小兽，对什么都带着防备。
是她每天给他涂药，给他讲学校的事，把自己的零食分给他一半。直到有一天，他主动把一块剥好的糖递到她手里，小声说：“姐，甜。”
从那以后，他就一直跟在她身后，叫她“姐”，依赖她，信任她。她以为自己能一直护着他，可现在看着他明明有了自己的想法，却还是习惯性地压抑着，她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换一个吧。”苏紫宁把那瓶无香型的放回货架，拿起旁边一瓶柑橘味的，“这个好闻，试试？”
江辰抬头看她，眼里闪过一丝犹豫。
“就这个了。”苏紫宁没给他反驳的机会，直接放进购物车。然后她又拿起一瓶茉莉味的护手霜——和自己用的是同一款，“这个也拿着，你手总干巴巴的。”
江辰的脸瞬间红了，想说什么，却被林薇薇抢了先：“哟，还是姐姐疼你。”
他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把护手霜放进购物车，手指不小心碰到了苏紫宁的手背，像触电似的缩了回去。
走出超市时，江辰主动拎起了购物袋。袋子有点沉，他的手腕被勒出一道红痕，可他没吭声，只是把袋子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尽量不让苏紫宁碰到。
路过街角的花坛时，苏紫宁忽然停下脚步。花坛边坐着个乞讨的老人，衣衫褴褛，面前放着个破碗。江辰的脚步也顿住了，目光落在老人身上，眼神有点复杂。
苏紫宁从口袋里摸出几张零钱，刚要递过去，江辰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腕。他的力气很大，指尖捏得她有点疼。
“别给。”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紫宁愣了一下：“为什么？”
“他们都是装的。”江辰的眼神很冷，和平时的温顺判若两人，“我以前见过，有人白天在这里乞讨，晚上就去饭店喝酒吃肉。”
苏紫宁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忽然想起他刚被捡回来时，身上除了伤，还有很多青紫的瘀痕，像是长期被虐待留下的。她心里一软，没再坚持，只是把钱收了回来。
“走吧。”她轻声说。
江辰没动，目光还停留在老人身上，眼神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有憎恨，有厌恶，还有一丝……恐惧？
“江辰？”苏紫宁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他猛地回过神，像是被惊醒的梦，眼神瞬间恢复了平时的温顺，只是脸色还有点白。“嗯，走。”
回去的路上，谁都没说话。江辰拎着购物袋，脚步很快，像是在逃避什么。苏紫宁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他额角的疤早就淡了，不仔细看几乎看不见。可那些藏在疤痕底下的过去，那些他从未说出口的伤痛，是不是还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里？
回到家，江辰把沐浴露和护手霜放进自己的柜子，然后就进了房间，说是要写作业。苏紫宁看着他紧闭的房门，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林薇薇凑过来，戳了戳她的胳膊：“你觉不觉得，你弟今天有点怪怪的？”
苏紫宁点点头，没说话。
她想起刚才在超市，江辰选的那款无香型沐浴露。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身上的味道，配不上那些光鲜亮丽的东西？
她忽然有点后悔，刚才不该硬给他换柑橘味的。也许，他只是想把自己藏起来，藏在一个没有味道、没有人注意的角落里。
那天晚上，苏紫宁躺在床上，隐约听见隔壁房间传来轻微的响动。她起身走到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看，看见江辰房间的灯还亮着。
他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那块茉莉味的护手霜，指尖轻轻摩挲着包装，眼神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复杂。
苏紫宁的心脏忽然抽痛了一下。她轻轻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心里一片茫然。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保护他，可也许，她所谓的保护，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负担？
夜渐渐深了，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苏紫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不知道，江辰房间的灯，亮了整整一夜。而书桌上的护手霜，被他紧紧攥在手里，直到天亮，才轻轻放回抽屉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