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回溯天国》是一本让人欲罢不能的历史古代小说,作者“君雨秋”将带你进入一个充满奇幻的世界。主角李云峰林墨染的冒险经历让人热血沸腾。本书已更新318501字的精彩内容等你来探索!
回溯天国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道光二十二年的邕州冬日,来得又早又猛。刚进腊月,凛冽的北风便如同刀子般,刮过郁江两岸。江面虽未封冻,但浑浊的江水显得格外凝重,往来船只的帆篷被风吹得鼓胀,发出沉闷的呼啸。码头上,苦力们喊着低沉的号子,将一包包货物从船舱扛到岸上,他们破旧的棉袄难以抵挡寒意,不少人脸上冻得通红,鼻涕直流,呵出的白气在眉梢鬓角结成了细小的霜花。
然而,在阜民码头最当街的位置,那座青砖黛瓦、飞檐斗拱的三层新楼——“兴业货栈邕州总号”,却呈现出一种与外间严寒格格不入的蒸腾景象。
气派的黑底鎏金大匾下,厚重的棉帘一次次被掀起,带进刺骨的冷风,也带出里头扑面而来的热浪和喧嚣。踏入货栈内部,温暖如春,与室外判若两个世界。四个角落巨大的黄铜火盆里,上好的银炭烧得正旺,偶尔爆起一丝火星,却无甚烟气,只散发着持续的热力。地面铺着新烧的青砖,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见一丝泥泞。
货栈内部空间开阔,布局精巧,俨然有了几分现代商超的雏形。左侧是“山货特产区”,一人多高的货架是用本地坚实的杉木打造,涂着清漆,显得整洁耐用。架上分门别类地陈列着货物:用新式细篾竹篓精心包装的“宝华”牌干菇、笋干、木耳,每一篓都贴着红纸标签,标明产地、等级和分量;新添的滋补品如小儿臂粗的野山参、带着茸毛的鹿茸切片、肥厚如玉的天麻,则盛放在铺了红绒布的锦盒里,显得格外珍贵。右侧是“粮油副食区”,一个个半人高的陶缸里堆满了雪白的上等粳米,旁边是码放整齐的菜油罐、盐包。空气中弥漫着粮食和干果混合的香气。
但最热闹、最引人注目的,永远是正中央的“精品区”。这里用紫檀木打造了精致的多层展架,上面铺着深蓝色的土布。最上层,陈列着“宝华霜糖”,那糖晶莹剔透,颗粒均匀,在灯火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用小号的青花瓷罐密封着,罐口贴着杏黄色的封条;稍下层,是“海晶盐”,雪白细腻,毫无杂质,如同初雪一般,用厚实的油纸包成四四方方的小包。这两样是绝对的抢手货,尤其是年关将近,前来批发的各地客商几乎要将柜台挤满。稍远些的展架上,还有用锦盒盛放的顶级桂皮、田七、以及少量从苏杭来的绸缎样本,彰显着货栈的雄厚实力和广泛渠道。
伙计们一律身着厚实挺括的藏青色棉布短褂,胸前用白线绣着“兴业”二字,脚下是千层底的布棉鞋。他们训练有素,面对熙攘的客人,始终保持着热情而克制的态度,报价清晰,唱收唱付,打算盘的声音噼啪作响,显得忙而不乱。柜台后,几名账房先生伏案疾书,毛笔在账册上留下工整的字迹。
这繁华景象的背后,是“兴业货栈”用近半年时间,在邕州织就的一张庞大而精密的商业网络。借助同知周文敬这把“保护伞”和“官糖局”的专营权,货栈不仅牢牢掌控了高端糖盐市场,更将触角稳健地伸向了药材、木材乃至小额钱庄汇兑。石镇仑坐镇总号二楼一间温暖僻静的书房内,房中也有一个小巧的铜炭盆,驱散了窗缝渗入的寒意。他面前摊开着最新的账册和货单,显示着从滇西运来的普洱茶饼、从黔南收购的稀有药材天麻和杜仲,以及即将装船运往粤地的糖盐。望着窗外码头上自家船队忙碌的景象,他心中那份踏实感与日俱增,但与之俱来的,是愈发清晰的警惕——树大招风,这半年来积累的财富和招致的眼红,都已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腊月里一个阴沉的下午,天空飘着细碎的雪粒子。账房先生(由石凤魁暗中指派的心腹)踩着薄雪,匆匆上楼,脸上带着一丝不安。他呈上一张汇票:“东家,您请看,这张从平乐府‘福昌’钱庄开来的汇票,金额不小,但这印鉴……边缘似乎有些洇染模糊,而且,兑付的银号,似乎并非‘福昌’惯用的联号。” 几乎与此同时,一名“察事营”安插在市井的眼线也借着送货的名义,低声禀报:城西贫民区的几家杂货铺里,近日出现了一种用粗糙草纸包裹的糖块,颜色泛黄,杂质颇多,但甜味却与“宝华霜糖”有几分相似,价格低廉,颇受穷苦人购买。
石镇仑捻着那张略显可疑的汇票,冰凉的纸张触感让他心中一凛。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下,稀疏的船只和码头上影影绰绰的人群,眉头缓缓锁紧。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冬日的邕州城,看似平静的江面下,暗流已经开始涌动。
与此同时,周府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暖阁里地龙烧得正旺,温暖如春。周文敬因“兴业货栈”缴纳的巨额“特许税银”和“官糖局”的“卓著政绩”,在年终官吏的“大计”考绩中获得了“卓异”的评价,知府刘大人甚至私下暗示,来年省里若有缺员,或可为其保举。他心情颇佳,身上裹着崭新的貂皮里子绸面大氅,额角甚至微微见汗。对西席“冯先生”(石凤魁)也愈发倚重,一些不甚机密的公务文书,有时也会让他先看一遍,草拟个节略。
这日傍晚,周文敬从衙门回来,在暖阁中褪去大氅,接过石凤魁奉上的热参茶,呷了一口,看似随意地提点道:“冯先生,年关将至,各方打点,开销甚巨啊。今日听闻,吴通判(吴有道)那边,与桂林布政使衙门下来巡查钱粮的几位师爷,走动颇为殷勤……贵东主生意兴隆,日进斗金,难免引人注目,这账目往来、银钱结算,还需更加缜密周全才是啊。” 话虽说得含蓄,石凤魁却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吴有道很可能要在年关盘账这个节骨眼上,借上级巡查之机,在账目问题上做文章,发难的可能性极大。
吴通判这潜在的威胁,如同一根冰冷的针,悄无声息地抵在了“兴业货栈”蓬勃发展的命脉上。石镇仑与石凤魁不敢怠慢,意识到必须将周文敬这艘看似稳固的大船,用更粗的缆绳与自己牢牢绑在一起,形成真正的命运共同体。经过数日紧锣密鼓的准备,腊月十六,夜色如墨,寒风卷着细雪拍打着窗棂,一场关乎未来的密谈,在周文敬一位绝对心腹名下的、位于城隍庙后一条死胡同尽头的僻静宅院内进行。
这宅院外表毫不起眼,灰墙斑驳,木门紧闭。院内却别有洞天,密室设在地下,仅有狭窄的阶梯相通。室内门窗皆以厚棉帘重重遮蔽,墙壁似乎也经过加厚处理,将屋外的风雪声和世间的一切杂音都隔绝开来。一只粗如儿臂的牛油蜡烛在桌上静静燃烧,火苗稳定,散发出昏暗却足够照亮彼此面容的光线,也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摇曳不定。
周文敬脱去了象征官威的补服,只着一身深褐色暗纹的缎面棉袍,微胖的身体裹在厚厚的衣物里,脸上被炭盆(室内另有一个小铜盆,燃着银炭)烘得有些发红,但眉宇间却不见平日的从容,反而带着一丝年关前特有的焦躁和不易察觉的忧虑。石镇仑则解下了沾满雪星的灰鼠皮斗篷,露出里面同样厚实的深蓝色宁绸长衫,显得沉稳干练。
“石先生,”周文敬搓了搓有些冰凉的手指,开门见山,省去了所有虚与委蛇的客套,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有些沉闷,“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吴有道(吴通判)近日动作频频,借着年关盘账、上峰巡查的机会,已经向刘知府递了票拟,说要‘彻查各特许商号、官督商办之利源,厘清税银实数,以防奸猾,确保国课无亏’。这‘特许商号’、‘官督商办’指的是谁,你我心知肚明。贵号这半年来,风头太盛,木秀于林啊。”
石镇仑深知此刻已到图穷匕见之时,任何退缩或犹豫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他迎上周文敬审视的目光,语气坚定而诚恳:“周大人明鉴。‘兴业’能有今日之局面,全赖大人您遮风挡雨,鼎力相助。饮水思源,我等岂能不知?如今寒风骤起,暗流涌动,正是我等同舟共济之时。唯有抱团取暖,方能破冰前行,若各自为战,只怕皆会倾覆于此寒冬。”他不再空谈情义,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份早已备好、用火漆封口的厚实信封,缓缓推到周文敬面前。
“此乃在下与东主深思熟虑后的一点诚意,愿与大人共享富贵,共担风险。请大人过目。”石镇仑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周文敬拿起信封,拆开火漆,抽出里面一叠质地优良的宣纸。借着烛光,他仔细阅读。这并非简单的金银数目清单,而是一份条理清晰的 《邕州兴业号与周大人深度合作纲要》 。内容核心有三:
一、 利润深度捆绑机制: 明确提出,自明年起,“官糖局”及“兴业货栈”在邕州所有生意(包括即将拓展的盐业、药材)所产生的净利润,将固定提取两成,作为“风险共担与事业发展基金”,直接划入周文敬指定的、位于广州或澳门的秘密票号账户。并附有根据目前生意规模测算的、一个令人心跳加速的预估数额。
二、 产业拓展战略同盟: 提议由“兴业”秘密出资,以周文敬某位绝对可靠的远房族亲或心腹家仆的名义,在邕州府辖下、相对偏远但水陆尚算便利的武缘县(今武鸣)境内,购买一片看似贫瘠、不宜农耕的石灰岩丘陵地带。表面合同是种植抗旱的油茶果树,掩人耳目;实则,由“兴业”派遣可靠的地质工匠,秘密勘探并小规模开采一种此前在桂西贸易中偶然发现的、可用于瓷器釉彩或配制特殊颜料的稀有矿物(如钴土矿或某种稀有色彩土)。开采所得,由“兴业”负责秘密运输和销售,利润双方按秘约比例分成。此举一旦成功,便将周文敬的个人利益与“兴业”的未来发展深度绑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三、 政治资源协同投资: 石镇仑代表“东主”郑重承诺,若周大人有进一步“进取”之需(意指为升迁所需的打点、运作费用),“兴业”愿作为“战略合作伙伴”,根据事情大小和重要程度,提供“必要且充分的资助”。文书中甚至隐晦地提到,可借助“东主”可能存在的“特殊渠道”,为周大人打探上级官府的动向或喜好。
周文敬逐字逐句地看着,手指在温暖的烛火旁竟有些抑制不住的轻微颤抖。这已远非简单的分润,而是一份将他彻底拉上对方战车的、沉甸甸的投名状。风险之大,一旦事发,便是抄家流放的重罪!然而,那白纸黑字写明的巨额利润,以及文书最后提到的“政治前景”,又像魔鬼的诱惑,让他口干舌燥,心跳加速。他仿佛看到了堆满银锭的密室,看到了自己官袍上可能出现的象征着更高品级的图案。
密室内陷入了长时间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蜡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炭盆中银炭持续散发的热量。窗外的风似乎更紧了,卷着雪粒打在厚重的棉帘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更反衬出室内的死寂。周文敬的内心在进行着天人交战,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最终,对权力和财富那无法抗拒的渴望,如同泛滥的洪水,冲垮了理智和恐惧的堤坝。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将那份纲要慎重地折好,收入怀中贴身处。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此事……关系身家性命,需绝对机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具体细节……可由冯先生与你细细斟酌。至于吴有道那边……”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本官自有计较,断不会让其坏了你我大事。”
一场在腊月寒冬中缔结的、比钢铁还要牢固、也比琉璃更要脆弱的同盟,就在这间地下密室里,于烛影摇曳中,正式达成。接下来的半夜,两人压低声音,就如何应对吴有道的查账、如何秘密进行武缘县的购地勘探、以及未来信息的传递方式等具体细节,进行了周密而细致的谋划。
腊月二十三,北方小年。邕州城里的年味渐浓,家家户户开始洒扫庭除,准备祭灶。然而,一股肃杀之气却悄然笼罩了阜民码头。这天晌午刚过,一队约摸七八个税课司的胥吏,在一个面色阴沉、穿着青色棉袍的班头带领下,径直闯入了“兴业货栈”总号。那班头姓胡,是吴通判吴有道的远房表亲,在税课司里素以手段狠辣、六亲不认著称。
“掌柜的呢?出来回话!”胡班头一脚踏进暖意融融的货栈,便扯着嗓子喊道,声音尖利,打破了店内的和谐气氛。他身后的胥吏们眼神不善地扫视着货架上的商品和忙碌的伙计。
柜上的二掌柜(也是石家子弟)连忙迎上前,陪着笑脸:“胡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请里面用茶,外面天寒地冻的……”
“少来这套!”胡班头不耐烦地一摆手,从袖中抽出一张盖着税课司大印的公文,在二掌柜面前晃了晃,“奉通判吴大人钧旨,年关盘查税课,有人举报你‘兴业货栈’利用船队夹带私盐,偷漏巨额盐税!现在要封存所有往来账册、货单,彻查核对!闲杂人等,一律退开!”
此言一出,货栈内顿时一片哗然。伙计们面面相觑,顾客们也纷纷侧目,低声议论起来。夹带私盐是重罪,这顶帽子扣下来,非同小可。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立刻传到了正在码头监督一批粤铁卸货的石镇仑耳中。他心头一紧,知道吴有道的刀终于砍下来了。但他面上不动声色,吩咐心腹继续卸货,自己则整理了一下衣冠,快步向总号走去。同时,他暗中对一个机灵的伙计使了个眼色,那伙计会意,立刻从后门溜出,抄近路直奔周府报信。
石镇仑回到货栈时,胡班头正指挥胥吏要强行搬取账房里的账册,二掌柜带着几个伙计拦着,双方僵持不下,气氛剑拔弩张。
“胡班头,且慢!”石镇仑的声音沉稳有力,他分开众人,走到前面,对着胡班头拱了拱手,“不知敝号何处得罪,劳动班头如此兴师动众?”
胡班头斜眼打量着石镇仑,冷笑道:“石掌柜,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有没有夹带私盐,查了账目和货单自然清楚。怎么,贵号是做贼心虚,不敢让查吗?”
“班头说笑了。”石镇仑面色平静,“‘兴业’向来守法经营,依法纳税,有周同知大人亲颁的‘官糖局’专营许可为证。账目货单,自然可以查验,只是……”他话锋一转,“年关将近,货栈往来繁忙,账册关乎众多客商结算。班头若要查,也需按规矩来,可否容石某派人去州判衙门禀明周大人,请派员一同核查,以免耽误生意,也显得公允?”
他这是在拖延时间,也是在点出周同知这块招牌。胡班头脸色一变,刚想发作,就在这时,货栈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只见周府的一名得力长随,带着两名衙役匆匆赶到。那长随手持周文敬的名帖,高声说道:“胡班头且住手!周大人有令,‘官糖局’岁供事关重大,京师贵人等着用呢,其账目货物不得随意惊扰!若有疑问,请先回明周大人和吴大人,另行定夺!”
几乎是前后脚,又有一名身着绿营号衣的汉子挤了进来,却是与“兴业”船队相熟的一名守备衙门把总手下的亲兵,他粗声粗气地对胡班头说:“胡老大,我们把总爷正等着‘兴业’的船卸完铁料好装军需呢!你们在这儿堵着门,耽误了军务,谁担待得起?”
胡班头没想到对方反应如此迅速,而且搬出了周同知和守备衙门两座大山,顿时有些气馁。他敢得罪商人,却不敢同时得罪顶头上司的同知和手握兵权的武官。再看石镇仑,不慌不忙地示意伙计端上热茶,又暗中给每个胥吏手里塞了一个沉甸甸的、用红纸包着的“年敬”,嘴里说着:“各位差爷辛苦,天寒地冻,一点茶钱不成敬意。核查之事,好商量,好商量……”
软硬兼施之下,胡班头的气势彻底被压了下去。他悻悻地收起公文,瞪了石镇仑一眼,撂下一句“哼!咱们走着瞧!”便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走了。
吴有道的第一次正面发难,被石镇仑借助周文敬的权势和平时打点好的关系网,巧妙地化解了。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仅仅是风暴的前奏。吴有道绝不会善罢甘休,年关的邕州官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较量,气氛变得更加波诡云谲。“察事营”的活动变得更加隐秘和频繁,像一张无形的网,严密监控着吴有道及其党羽的每一丝动静,尤其是他们与桂林方面来的巡察官员的接触。
当邕州官场暗斗的详细经过,随着加密的信件和心腹的口述,穿越凛冽的寒风送达宝华山“虎穴”时,这个隐藏在深山中的世界,正以一种与外间严冬截然不同的、充满活力的节奏运转着,呈现出一种“寒冬砺剑,静待春雷”的蓬勃气象。
规模的扩张与御寒准备: 整个山谷的防御体系得到了极大加强。入口处的寨门包上了厚厚的铁皮,两侧的瞭望塔用石头加固了基座,塔顶甚至搭建了可以遮风挡雪的瞭望棚,哨兵们身着新赶制的、内絮厚棉的深色棉袄,外面罩着刷了桐油的防水油衣,戴着护耳棉帽,警惕地注视着风雪弥漫的山道。沿着蜿蜒的溪流,一排排干栏式的木屋鳞次栉比,为了抵御严寒,墙壁用掺了草筋的厚泥反复涂抹,缝隙处塞满了干苔藓,屋顶铺了双层茅草还加盖了防雪的树皮。每间木屋的底层都堆满了过冬的柴火,上层居住空间则因日夜不熄的火塘而温暖如春。山谷中央,新建的大议事厅兼学堂成了冬日里最热闹的所在,巨大的石砌火塘内松柴烧得噼啪作响,不仅驱散了寒意,也成了人们晚间学习、议事的温暖中心。
人口的壮大与分工细化: 充足的过冬物资和有序的组织,使得山谷内人口稳步增长,已逾一千二百人。这个冬天,成了加速内部整合、强化训练的黄金期。人口被清晰地划分到不同的“营”中,各司其职:
虎贲营(军事): 扩编至近五百人,分为五个大队。每日清晨,天色未明,校场上已是杀声震天。士兵们冒着严寒进行雪地长途奔袭、野外耐寒生存(搭建雪窝、取火)和夜间战术演练。李云峰将现代步兵的战术思想融入训练,强调小队协同、火力配置(尽管目前主要是弓弩和即将试验的火器)和土工作业(挖掘冻土构筑防御工事)。一支百人规模的“侦察队”在石镇吉带领下,经常深入宝华山更险峻的无人区,进行极限条件下的侦察和渗透训练,足迹甚至悄悄抵近山外的官道附近。
兴业营(生产): 人数最多,约五百余人。他们利用冬闲,大规模整修梯田的水利设施,开挖沟渠,为来年春耕做准备。山谷最深处秘密峡谷中的制糖坊和盐晶提纯坊在完全密闭的工棚内加班加点,利用冬季低温不易发酵变质的条件,储备了大量高品质的糖盐成品。匠作营则专注于室内作业,不仅打造、维修兵器和农具,更在李云峰绘制的草图指导下,尝试批量制作标准化的弩机部件,并开始小心翼翼地调配、试验初代的黑火药配方,甚至用陶罐、铁片尝试制作可投掷的燃烧瓶(使用猛火油和松脂)。空气中时常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和硝石气味。
格物院(教育): 八十名经过严格选拔的聪慧少年(多为石家子弟和表现极其优异的流民后代)在此接受系统的新式教育。温暖的学堂内,李云峰亲自编写教材,用浅显的语言和实物演示,系统讲授基础几何学在土地测量和筑城中的应用,物理热学原理如何改善取暖效率,简易化学知识认识物质变化,甚至引入了拉丁字母和基础英语词汇为将来做准备。石凤魁则负责教授必要的文史经典和书法。这里,是未来技术和管理人才的摇篮,朗朗读书声为肃杀的山谷增添了一份文明的希望。
氛围的蜕变与信念凝聚: 尽管山外是冰雪寒冬,山谷内却弥漫着一种因秩序、保障和目标明确而产生的踏实感与热烈气氛。定时的钟声指挥着作息,分工明确的劳作,严格的文化学习,以及定期分配的充足口粮和温暖的住所,让每个人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是这个蓬勃向上的集体的一部分。李云峰和石达开的威望,在这一次次带领大家克服困难、走向富足和强大的过程中,达到了空前的高度,他们不仅是领袖,更是灵魂人物。
腊月三十,“虎穴”山谷内举行了简朴而无比热闹的年夜饭。虽然没有山外的繁华喧嚣,但大锅炖煮的肉食、自酿的甘醇米酒,以及李云峰带领大家贴在木屋门楣上的、写着“同心砺剑,静待春雷”的红纸对联,让整个山谷充满了欢声笑语和家的温暖。石达开与李云峰站在指挥所二楼的露台上,望着山谷中连绵的灯火和校场上为驱寒而点燃的熊熊篝火,望着那些在艰苦训练和劳作中眼神却愈发坚毅的人们,心中豪情与责任交织。
“先生,看此气象,人心可用,根基已固!即便山外风雪再大,我‘虎穴’亦能岿然不动,甚至逆势生长!”石达开用力挥了挥拳头,语气中充满了自豪。
李云峰的目光却似乎穿透了眼前这片温暖的光海,越过重重山峦,投向南方那片在冬日阴云下更显深邃莫测的苍穹,沉静的声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亚达,你说得对。寒冬正是积蓄力量、磨砺锋芒之时。但我们所求,绝非偏安一隅。待到来年春暖花开,冰消雪融,便是我们这支蛰伏已久的潜龙,扬帆出海,真正面向那片浩瀚蔚蓝之际! 通往海上的路,该着手铺就了。”
宝华山的潜龙,已在凛冬中淬炼出更坚硬的鳞甲和更锐利的爪牙,只待惊蛰雷动,便要乘风破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