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宋谌带她来的，是一家私房菜馆，订的包房，单独桌。
入座后，满桌菜品，依旧是她最为喜欢的那几样。
服务员退出去后，宋谌正欲开口，文翊出声，“我记得，宋家的家教是，食不言？”
他想表示，以后不会再是这样，文翊不想给他有说话的机会，“我记得很清楚的啊，你从前可是这么要求我的。”
宋谌张口，想要继续自己没说出口的话，文翊看向他，“怎么，你想说以后不会了？”
她预判了他想说的话。
他闭嘴。
她看懂了他沉默的表情：是。
她语调阴阳怪气，“哎？那可不行啊，宋医生你可不能因为出国三年，就改变自己活了快三十年的习惯，那多不好啊，你可是有祖宗的人啊，这是祖训，你不能忘祖嗷。”
宋谌抬眸看她，抿唇不语。
她就是故意的，她还记得以前吵架的时候，宋谌问候她祖宗十八代是神经病的事情。
没办法，这是人的本性，一回忆就能想起他对自己所有的不好。
宋谌深呼吸了一口气，“我们能不能好好说话？”
“嗯？”她故作疑惑。“我们现在不是在好好说话吗？”
她眼睛微睁，平心静气，“我俩现在不是在正常交流？”
在宋谌的视觉里，她现在的模样是鄙视的神情。
她不否认，要是能平心静气地气死宋谌，那是真爽。
她微笑，笑意不达眼底，“宋医生，您继续说。”
“我不想离婚。”宋谌开门见山，强行忽视她的阴阳怪气。
文翊单手撑在桌台上，托腮看他，“我们不是有协议吗？确实没离婚啊。”
她是感性的人，青梅竹马的默契，她当然知道他实际想说的是什么，他是希望两人能够回到从前的关系。
可能吗？
她不太乐意。
她是下位者，永远抬头看向上位者，是真的很累，累到窒息。
她只是寸高小草，追逐不上，一个跨步就行十万八千里的百丈高山。
就像他所说的那一句，丑小鸭为什么能够变成白天鹅，因为它本身就是白天鹅。
他本就是高山，是她靠近不了的高山。
人生不过短短数十年，要是出个意外，还活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抑郁症痊愈以后，她唯一的打算，就是放过自己，没必要为难自己，活好当下就可以。
吃好喝好，想出去浪就去，只要自己能开心，不违背道德，不犯法，那就去做。
她现在就是这么过的，身心舒畅，非常舒爽。
在海岛上的日子，她反复思考，结婚是不是真的错了。
两个人在一起，是不是真的错了？
后来，她不想了，任何烦恼的事情都不想了，生活果然肆意又舒服。
以至于，文家上下看不惯她过得那么开心潇洒，夺命连环扣，把她从海岛喊回来，来医院陪文老爷子。
与她不同的是，宋谌眉眼之间的疲倦越发浓稠，快要变成烙印。
他从实习以后，好像一直是这样，永远都是那么疲惫不堪的样子。
像是被女妖精吸食过精气一样。
当医生是非常繁忙，她知道啊，但又不是她逼着他去选择的这个行业，他过得好不好，关她屁事。
从前，文翊会发自内心地心疼他，现在，她心无波澜。
虽然爷爷是在他家医院就诊，但文家又不是不给医药费，如果要是免费，那她可以考虑对宋谌稍微友好一点。
宋谌几番欲言又止，终于开口，“你知道，我的意思是什么。”
文翊侧头看他，微微嫌弃。
“你从医的哎，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可能知道你想说什么？而且哦，你说过的，读心术什么的无稽之谈，是不可能存在的，所以，我怎么可能知道，你什么意思哦。”
她的表情里藏着贱兮兮的嘚瑟。
宋谌不瞎，能看得出来。
食不言嘛，文翊没有动筷，是因为她现在不饿，那就“尊重”一下他家的祖训呗。
她从前喜欢问他：姓宋的，你说，这世上，有没有读心术啊？
宋谌说：读心术？无稽之谈，你少看无脑言情小说，多看些有用的东西。
文翊反驳：胡说，什么叫无脑言情小说，这读心术可是元朝话本里的！
宋谌那时候一脸嫌弃地看着她：你看的话本子，在当时也是无脑小说吧？只不过是朝代早了一些而已，怎么，经过时间沉淀，变成文学巨作了？
自然没有。
因为不咋地，都没能被完整的保存到后世。
文翊反驳不了。
宋谌帮她拆出筷子放到面前，“吃饭。”
“好。”
两人再没其他交流。
吃过饭，她搭乘他的车回到酒店，文翊先进房间，随口与他“晚安”一句，准备关上房门。
宋谌伸手挡住，看向她，眼神里的眷恋浓密，她视而不见。
“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眉眼坚定，只是看着她，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
文翊心头微颤，她很久没有看见过，他出现这个眼神。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她想不起。
但肯定，他也曾用过这样的眼神看她。
……
她忽然失语，不知道要说什么。
两人就这么僵持住，站了片刻。
他清楚，今晚等不到她的回答。
他的手臂慢慢垂下去，文翊关上门。
宋谌站在她的房门门口，想要敲门的手势抬起，复又放下。
他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她的门，一动不动。
直到走廊的灯亮度微暗，方才提脚离开。
文翊进到房间关上门后，握着手里的房卡，像是木偶一样，站在漆黑的房间里。
她在看正前方窗外的灯火星点，神色平静。
她其实没有想到，宋谌会回来。
她以为，两人的协议分居，会像是他的父母一样，最终会变成各自生活。
她自以为，她已经变成沉潭静水。
但好像并没有，在水底的位置，有一串小泡泡正在冒起。
……
文翊失眠了。
来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她顶着自己的金鱼肿眼，朝文老爷子打招呼，“早。”
文老爷子不敢看她，低头在看书。
看书？
文翊疑惑，这小老头虽然喜欢看书，但不会这么装，在医院还玩什么发奋图强？
她后知后觉，明白着病房里是有什么可怕的存在。
她挺直身子，试图做些什么，表示她不是这么晚才来医院，也不是每天都这样的……
“文翊，现在几点了？”
文翊：……
废了。
说什么都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