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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阿吉木的靴底早已被匈奴王庭外的砾石磨得薄如蝉翼,自他作为楼兰部落人质踏入这片被称为“龙城”的穹庐群落,已过去三个满月。此刻,他正垂手立在冒顿单于的主帐外,驼毛织就的帐幔在朔风中猎猎作响,像极了那日在罗布泊沿岸,匈奴骑兵突袭时扬起的黑色旌旗。帐内传来的羊皮鼓点与烈酒灌入皮囊的咕咚声交织,偶尔夹杂着单于麾下贵族们粗粝的笑谈,每一个音节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紧绷的脊背上。

“楼兰的小子,单于叫你进去。”帐口的卫兵用马鞭指着他,语气里的轻蔑如同草原上的寒霜,毫不掩饰。阿吉木深吸一口气,将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掌心里,那枚从罗布泊岸边捡来的、被水冲刷得圆润的青灰色卵石,还带着他体温的余温。这是他临行前,父亲塞给他的东西,老首领只说了一句“见石如见水”,那时他不懂,此刻站在这远离绿洲的苦寒之地,才忽然明白,这枚石头承载的,是整个部落对水源的敬畏,更是对生存的执念。

掀开门帘的瞬间,一股混杂着马奶酒、烤羊肉与皮革的浓烈气味扑面而来。主帐中央,冒顿单于斜倚在铺着整张黑貂皮的坐榻上,他的目光像鹰隼般锐利,扫过阿吉木时,带着审视猎物的审视。这位以鸣镝弑父、统一草原的匈奴首领,此刻褪去了战场上的凌厉,却更添了几分让人窒息的威严。他左手把玩着一枚镶嵌着绿松石的金环,右手边的矮几上,放着一柄鞘上镶满宝石的弯刀,刀鞘反射的光,在昏暗的帐内投下细碎的阴影,如同阿吉木心中挥之不去的不安。

“听说,你们楼兰人,把罗布泊当神敬?”冒顿单于开口了,他的汉话带着浓重的草原口音,却异常清晰。阿吉木垂首答道:“回单于,罗布泊是楼兰的根,水神庇佑着我们的牛羊与族人,就像长生天庇佑匈奴的铁骑。”他刻意将“长生天”与“水神”并提,目光却始终落在地面——他知道,在这位强权者面前,任何一丝傲慢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帐内的贵族们哄笑起来,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将领拍着大腿喊道:“哈哈哈,一群靠水活命的虫子,也敢跟我们提‘庇佑’?若不是单于仁慈,让你们在罗布泊苟活,早该让你们的绿洲变成我们的牧场!”阿吉木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依旧保持着平静:“将军说笑了。楼兰的绿洲虽小,却能为匈奴的商队提供清水与粮草,就像草原上的芨芨草,虽不起眼,却能喂饱战马。”

冒顿单于抬手止住了将领的嘲讽,他盯着阿吉木,忽然问道:“你在匈奴这些日子,看到了什么?”阿吉木心头一动,知道这是试探,也是机会。他斟酌着开口:“我看到匈奴的骑兵能一日奔驰百里,弓箭能射穿三层甲胄;看到单于帐下的工匠,能打造出比中原更锋利的弯刀;还看到草原上的部落,不分大小,都愿为单于效力,就像百川汇入大河。”他刻意不提匈奴对中原的袭扰,也不回避匈奴的强盛,只以客观的描述,掩藏着暗中观察的意图。

冒顿单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将手中的金环抛向阿吉木:“拿着。这是给你的赏赐。”阿吉木伸手接住,金环的重量压得他手腕微沉,他能感受到环上绿松石的冰凉,那冰凉顺着指尖蔓延,让他更加清醒。“不过,”冒顿的语气陡然转沉,“赏赐不是白拿的。再过十日,汉朝的使者会来王庭,你跟着去,听听他们要说什么,回来一一告诉朕。”

阿吉木心中一凛,他瞬间明白,冒顿是要让他做眼线。这既是信任,更是试探——若他做得不好,楼兰部落将面临匈奴的怒火;若做得太好,又可能被汉朝视为仇敌。他躬身应道:“谨遵单于之命。”话音刚落,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卫兵掀帘而入,神色慌张地喊道:“单于!南边传来消息,汉朝派大将韩信率军驻守代郡,还派人联络了东胡,似有联合之意!”

帐内的气氛瞬间凝固,刚才还喧闹的贵族们纷纷噤声,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冒顿单于。阿吉木低着头,却能感受到冒顿身上散发出的寒意,那是一种被冒犯后的震怒,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他看到冒顿猛地坐直身体,右手紧紧握住了矮几上的弯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东胡?”冒顿的声音低沉如雷,“他们忘了当年被朕打得跪地求饶的滋味了?”

那个报信的卫兵吓得浑身发抖,不敢再说话。冒顿沉默了片刻,忽然看向阿吉木,眼神复杂:“你听到了?汉朝,没那么好对付。他们有城墙,有铁器,还有源源不断的粮草,不像我们,靠天吃饭。”阿吉木心中一动,这是冒顿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对中原的忌惮,他知道,这或许就是父亲所说的“夹缝”——匈奴虽强,却也怕汉朝的根基深厚;汉朝虽盛,却也难抵匈奴的骑兵迅捷。而楼兰,就处在这两强之间的缝隙里,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单于英明,”阿吉木谨慎地回应,“汉朝与匈奴,就像草原上的两座大山,楼兰不过是山间的一株小树,只能顺着山势生长,才能不被狂风折断。”冒顿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笑了:“你这小子,倒比你父亲会说话。下去吧,十日之后,随朕见汉朝使者。”

阿吉木躬身退出主帐,朔风迎面吹来,让他打了个寒颤。他抬头望向天空,草原的夜空格外辽阔,星星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却没有一丝暖意。他握紧了手中的金环与青灰色卵石,金环的冰凉与卵石的温热在掌心交织,像极了他此刻的处境——一边是匈奴的威压,一边是部落的希望。

回到自己居住的小穹庐,阿吉木将金环放在毡毯上,又把那枚卵石摆在旁边。他想起离开楼兰时,部落里的大祭司“烈焰使”曾握着他的手,低声说:“龙城的夜,有比风沙更可怕的东西,那是人心的暗影。但只要你记得罗布泊的水,记得部落的人,就能找到回来的路。”那时他只当是祭司的嘱托,此刻却觉得,这“人心的暗影”,不仅在匈奴王庭,更在两强对峙的夹缝中,在每一个关乎生存的抉择里。

接下来的几日,阿吉木借着为匈奴贵族送水的机会,走遍了王庭的各个角落。他看到匈奴的工匠们在帐篷里打造兵器,熔炉里的火焰将他们的脸映得通红,铁水浇筑时发出的“滋滋”声,让他想起楼兰部落打铁时的场景——只是匈奴的熔炉更大,铁器更精良,尤其是那泛着寒光的弯刀,比楼兰部落用的青铜刀锋利数倍。他还看到匈奴的牧人们在草原上放牧,成群的牛羊像流动的云朵,远远望去,与楼兰的绿洲牧场截然不同——这里的土地更辽阔,却也更贫瘠,一场风沙就能让牧民颗粒无收。

这日午后,阿吉木正在河边打水,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争执声。他循声望去,只见几个匈奴士兵正围着一个中原商人推搡,那商人的骆驼背上,驮着几匹崭新的丝绸,还有一些用木箱装着的铁器。“你们这些中原人,竟敢私藏铁器!”一个士兵一脚踢翻了木箱,铁器滚落出来,发出“哐当”的声响。那商人急得满脸通红,却不敢反抗,只是哀求道:“军爷饶命!这些铁器是要献给单于的,只是路上颠簸,不小心掉了出来……”

阿吉木悄悄躲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却掀起了波澜。他认得那些铁器,是中原常用的犁铧与镰刀——楼兰部落的农具大多是石制或青铜制,既笨重又不耐用,若是能得到这样的铁器,部落的耕种效率定会大大提高。而那些丝绸,更是中原的珍品,楼兰的贵族们只有在祭祀时才舍得拿出一小块,若是能让丝绸与铁器通过楼兰的城池,部落定能从中获得巨大的好处。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住手!”阿吉木抬头,只见冒顿单于麾下的左贤王走了过来,他是冒顿的弟弟,在匈奴贵族中颇有威望。左贤王瞪了那几个士兵一眼:“单于有令,汉朝使者将至,不得对中原商人无礼!”士兵们吓得赶紧住手,左贤王又转向那商人,语气缓和了些:“你的东西,朕会派人送去单于帐中,你且先去驿帐歇息。”

商人连连道谢,牵着骆驼离开了。左贤王转身时,恰好看到躲在树后的阿吉木,他愣了一下,随即招手道:“楼兰的小子,过来。”阿吉木心中一紧,却还是走了过去。“你刚才都看到了?”左贤王问道。阿吉木点头:“回左贤王,看到了。”左贤王盯着他,忽然笑道:“你觉得,中原的东西,比我们匈奴的好?”

阿吉木沉吟片刻,答道:“中原的丝绸柔软舒适,铁器锋利耐用,确有其过人之处;但匈奴的弯刀与骑兵,也是中原无法比拟的。就像草原上的狼与中原的虎,各有各的厉害。”左贤王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这小子,倒是看得明白。不过,你要记住,狼与虎,是不会长久和平的。汉朝与匈奴,迟早会有一战。”

阿吉木心中一动,追问道:“那楼兰呢?若是汉朝与匈奴开战,楼兰该站在哪一边?”左贤王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楼兰?不过是狼与虎争斗时,脚下的一块石头罢了。站对了,能被踩在脚下安稳些;站错了,就会被碾碎。”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阿吉木的心上——他忽然明白,匈奴从未将楼兰视为平等的盟友,只是将其当作可以利用的棋子;而汉朝,恐怕也只会将楼兰当作打通西域的跳板。楼兰若想生存,不能依靠任何一方,只能靠自己。

“多谢左贤王指点。”阿吉木躬身行礼,心中却已悄然有了一个念头——或许,楼兰可以不选边站,而是做那连接狼与虎的“路”。匈奴需要中原的丝绸与铁器,中原需要匈奴的皮毛与战马,而楼兰,恰好卡在这条路上。若是能在城池里为双方的商人提供交易的场所,既能获得好处,又能让双方都离不开楼兰,这样一来,楼兰便能在夹缝中站稳脚跟。

十日的时间转瞬即逝,汉朝使者抵达匈奴王庭的那天,天空飘起了细雪。阿吉木跟在冒顿单于身后,站在主帐前迎接。汉朝使者一行共有十人,为首的是一个身着锦袍、头戴高冠的中年人,他面色平静,眼神却带着几分审视,见到冒顿单于时,只是微微躬身:“汉使张骞,奉大汉皇帝之命,特来拜会单于。”

冒顿单于冷笑一声,语气带着嘲讽:“大汉皇帝?他倒是还记得朕。怎么,这次来,是又想送公主,还是想送粮草?”张骞神色不变,从容答道:“单于说笑了。大汉与匈奴,本是邻里,皇帝希望两国能罢兵休战,互通有无,让草原与中原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阿吉木站在一旁,仔细观察着张骞与冒顿的神色。他看到冒顿眼中的不屑,也看到张骞眼底的坚定;他听到冒顿话里的试探,也听出张骞语气中的隐忍。他忽然明白,这两位强者,都想让对方妥协,却又都不愿先低头。匈奴忌惮汉朝的国力,不敢轻易发动大规模战争;汉朝畏惧匈奴的骑兵,也不愿陷入持久战。这种相互忌惮,或许就是楼兰的机会。

进入主帐后,张骞献上了汉朝的礼物——丝绸百匹、茶叶千斤,还有几柄精心打造的铁剑。冒顿单于拿起铁剑,拔出鞘来,剑身寒光闪烁,他挥剑斩断了旁边的一根木柱,木柱应声而断,切口平整。“好剑。”冒顿赞了一句,语气却依旧冷淡,“不过,朕要的,不是这些。若是汉朝真有诚意,就把河套之地还给匈奴,再送一万石粮草过来。”

张骞脸色微变,却依旧保持着镇定:“河套之地乃大汉疆土,岂能随意割让?至于粮草,若单于能约束部众,不再袭扰大汉边境,汉朝自然愿意与匈奴互通有无,粮草、丝绸,皆可交易。”冒顿眯起眼睛,盯着张骞:“这么说,你们是不愿让步了?”张骞挺直脊背:“不是不愿让步,是各守疆土,互不侵犯,才是长久之道。”

帐内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匈奴的贵族们纷纷怒视张骞,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仿佛随时都会拔刀相向。阿吉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一旦双方谈崩,不仅汉朝使者会有危险,楼兰也可能被卷入战火。他悄悄观察着冒顿的神色,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知道他虽愤怒,却也在权衡利弊——汉朝的实力不容小觑,若是真的开战,匈奴未必能占到便宜。

就在这时,阿吉木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帐内的人都听到:“启禀单于,汉使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不如先设宴款待,有什么话,酒过三巡再说不迟。楼兰虽小,却也备了些薄礼,愿为两国的友谊添一份心意。”他一边说,一边看向冒顿,眼神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试探。

冒顿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阿吉木的用意——这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他盯着阿吉木看了片刻,忽然笑道:“好!就依你这楼兰小子的意思。摆宴!”贵族们虽然不解,却也不敢违抗,纷纷收起了敌意。张骞也松了口气,看向阿吉木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感激。

宴席上,阿吉木借着敬酒的机会,分别与张骞和匈奴的贵族们交谈。他向张骞打听中原的城池与农耕,得知中原的城池都有高大的城墙,百姓们以耕种为生,粮食充足;他也向匈奴贵族询问草原的放牧与征战,了解到匈奴的骑兵虽强,却需要靠劫掠来补充粮草。他将这些信息一一记在心里,像收集散落的珠子,慢慢串成一条线——楼兰既有绿洲,又地处丝路要道,若是能将农耕与商业结合,打造一座坚固的城池,定能比单纯的游牧或耕种更有生命力。

酒过三巡,冒顿单于忽然拉着张骞的手,醉醺醺地说:“张骞啊,朕知道,汉朝不想打仗,朕也不想。只是,草原上的部落,若是没有足够的粮草,就会自相残杀。你说,朕该怎么办?”张骞趁机说道:“单于若是真有诚意,不如开放边境,让双方的商人自由交易。汉朝有丝绸、铁器、粮食,匈奴有皮毛、战马、牛羊,互通有无,岂不比打仗好?”

冒顿眯着眼睛,没有回答,却看向了阿吉木。阿吉木心中一动,连忙说道:“单于,汉使所言极是。楼兰的罗布泊沿岸,有一片肥沃的绿洲,若是能在那里建一座城池,让汉朝与匈奴的商人都来交易,楼兰愿意为双方提供清水、粮草与住处。这样一来,单于既能得到中原的物资,又不必动刀兵;汉使也能让丝绸与铁器通过西域,传播大汉的威名。”

冒顿盯着阿吉木,忽然大笑起来:“你这小子,倒是会算计!不过,这主意不错。若是真能这样,朕可以答应汉朝,暂时停止袭扰边境。”张骞也连忙说道:“若是单于愿意,汉朝也会下令,让边境的商人前往楼兰交易。”阿吉木心中狂喜,他知道,自己这一步棋走对了——他不仅为楼兰争取到了喘息的机会,更找到了一条在两强之间生存的道路。

宴席结束后,雪已经停了。阿吉木走出主帐,望着漫天繁星,忽然觉得草原的夜空也有了几分暖意。他握紧了手中的青灰色卵石,仿佛能感受到罗布泊的水波在掌心荡漾。他知道,回到楼兰后,说服各氏族放弃游牧、修筑城池,定会遇到重重阻力,但他已经有了信心——只要能让族人看到建城后的希望,看到丝绸与铁器带来的改变,看到楼兰不再受限于两强的夹缝,他们一定会支持自己。

就在这时,左贤王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小子,比朕想象中更聪明。不过,你要记住,匈奴与汉朝的和平,不会长久。楼兰的路,还得靠你们自己走。”阿吉木点头:“多谢左贤王提醒。楼兰就像罗布泊里的芦苇,风来时弯腰,风过后依旧挺立。”左贤王笑了:“好一个‘风过后依旧挺立’。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回到自己的小穹庐,阿吉木将今日在宴席上的所见所闻,一一写在羊皮上——他用的是楼兰部落的独特简陋文字,一笔一划记录下张骞描述的中原城池格局,匈奴铁器锻造的火候技巧,还有自己那“以城为市、通南北道”的构想。羊皮卷在毡毯上摊开,像一幅未完成的地图,每一个字都承载着他对楼兰未来的期盼。

夜深时,穹庐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阿吉木警觉地握紧了枕边的青灰色卵石——在这危机四伏的王庭,任何意外都可能致命。帐帘被轻轻掀开一条缝,一道纤细的身影钻了进来,借着月光,阿吉木看清来人是匈奴王庭的女奴阿古拉。她是被匈奴俘虏的月氏人,因略懂楼兰语,平日里常被派来给阿吉木送水送饭。

“你怎么来了?”阿吉木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警惕。阿古拉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皮囊,塞到阿吉木手中,眼眶泛红:“明日我就要被派去西边牧场了,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你。这是我攒下的奶酪,你留着充饥。”她顿了顿,又补充道,“白天宴席上的事,我都听到了。你要小心左谷蠡王,他一直对单于重用汉人不满,刚才还在帐外骂你是‘楼兰来的奸细’。”

阿吉木心中一暖,又瞬间紧绷。他知道左谷蠡王是冒顿单于麾下最激进的贵族,向来公平处世。他目光如炬地扫过帐内众人:“阿吉木在匈奴王庭的经历,我已通过水神的启示知晓。前日夜里,我在罗布泊边祭祀时,见火烈鸟群衔着枯枝掠过湖面,在夜空下排成了‘筑城’二字,这是水神对我们楼兰的指引。”

大祭司的话如同惊雷,帐内的首领们纷纷面露敬畏——在楼兰部落,“烈焰使”的话代表着神的意志,无人敢轻易质疑。阿吉木心中微动,他知道大祭司是在帮自己,这份默契让他更加坚定了信心。

“水神既已降下启示,那建城之事,便有了神的庇佑。”大祭司走到阿吉木身边,拿起羊皮卷上的城池图纸,“此城背靠罗布泊,可借湖水抵御外敌;面向丝路,能引商队带来生机,正合‘天地人’三才之道。我愿亲自督建祭祀水神的高台,让水神的恩泽永远守护楼兰。”

有了大祭司的支持,首领们的态度彻底转变。刚才质疑人力的年长首领站起身,拱手道:“既然是水神的指引,又有阿吉木公子带回的中原技术与匈奴助力,我愿将氏族中半数青壮年派去建城!”其他首领也纷纷附和,有的表示愿意捐献牛羊充当粮草,有的提出要亲自带队勘探筑城的石料。

老首领看着眼前的景象,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拍了拍阿吉木的肩膀:“好孩子,楼兰的未来,就交到你手上了。”阿吉木躬身行礼,目光坚定:“请父亲与各位首领放心,我定不会辜负大家的信任,定要让楼兰的城池在罗布泊岸边站起来,让族人再也不受欺凌!”

议事结束后,阿吉木没有停歇,立刻带着几个氏族首领前往罗布泊绿洲的中心地带——那里地势平坦,靠近水源,又能俯瞰丝路古道,是建城的绝佳选址。站在这片长满芨芨草的土地上,阿吉木指着远处的湖面:“我们的城池,就从这里开始建。先筑一道高三丈的城墙,城墙外挖一条护城河,引罗布泊的水进来,既能抵御外敌,又能方便族人取水。”

他又指向东边:“那里建一座商市,划分出商铺与客栈,让商队能安心交易、休整;西边建住宅区,让族人从帐篷搬进房屋;中间留一块空地,将来建议事大厅与祭祀高台,让全族的人都能在这里议事、祭拜水神。”首领们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脑海中渐渐浮现出城池的模样,脸上满是期待。

接下来的日子,楼兰部落掀起了建城的热潮。青壮年们拿着石锤、铁锹,在阿吉木的指挥下开挖地基、搬运石料;老人与妇女们则忙着鞣制皮革、编织绳索,为建城的人准备粮草;大祭司带着祭司们在工地旁搭建临时祭坛,每日清晨都要举行祭祀仪式,祈求水神保佑工程顺利。

阿吉木将从匈奴带回的炼铁技巧教给部落的工匠,让他们尝试用罗布泊附近山中的矿石炼铁。起初,工匠们屡屡失败,炼出的铁又脆又易断,不少人都泄了气。阿吉木没有气馁,他亲自守在熔炉旁,回忆着匈奴工匠炼铁时的火候与步骤,一次次调整矿石与木炭的比例,终于在第七天炼出了一块合格的熟铁。

当那块泛着寒光的熟铁被送到工匠们手中时,所有人都欢呼起来。有了熟铁,工匠们很快打造出了锋利的铁斧、铁锛,用这些工具砍伐木材、开凿石料,效率比之前用石制工具时提高了数倍。城墙的修建速度也随之加快,短短一个月,城墙的地基就已经全部打好,开始向上砌筑。

然而,建城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这日午后,正当众人忙着砌筑城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阿吉木抬头望去,只见十几个骑着马的人朝着工地奔来,为首的是周边且末部落的首领。且末部落与楼兰素有摩擦,经常争夺罗布泊的水源,此刻来者不善。

且末首领勒住马,盯着正在修建的城墙,脸色阴沉:“阿吉木,你们楼兰竟敢私自建城,还想霸占罗布泊的水源,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邻居?”阿吉木走上前,神色平静:“且末首领,我们建城是为了保护族人,方便商队交易,从未想过霸占水源。罗布泊的水是上天赐予所有人的,楼兰愿意与且末部落共享水源,若是你们的族人遇到困难,我们也愿意伸出援手。”

且末首领冷笑一声:“少在这里花言巧语!我看你们建城,就是想称霸西域,迟早会吞并我们且末部落!今日,我就要拆了你们的城墙,让你们知道我们的厉害!”说完,他一挥手,身后的且末族人便拔出腰间的弯刀,朝着工地冲来。

阿吉木早有准备,他大喊一声:“各位族人,拿起武器,保护我们的城池!”楼兰的青壮年们立刻放下手中的工具,拿起铁斧、石矛,挡在城墙前。就在双方即将交手之际,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更密集的马蹄声,只见左贤王派来的匈奴骑兵赶到了,为首的将领大声喊道:“且末部落的人,敢动楼兰的城池,就是与匈奴为敌!”

且末首领脸色大变,他知道自己不是匈奴骑兵的对手,只能恨恨地瞪了阿吉木一眼:“今日算你们运气好,下次我们走着瞧!”说完,便带着手下匆匆离去。一场危机就此化解,楼兰的族人们都松了口气,看向阿吉木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敬佩——他们知道,是阿吉木在匈奴王庭结下的人脉,救了大家。

击退且末部落的人后,建城的工程继续推进。又过了一个月,汉朝的工匠与商队如期而至。为首的工匠头领带来了中原的筑城图纸与工具,还带来了张骞的书信,信中说汉朝皇帝已经同意与楼兰互通友好,今后会定期派商队前来交易。

汉朝工匠的到来,让楼兰的建城技术有了质的飞跃。他们教楼兰人用糯米浆混合石灰砌筑城墙,让城墙更加坚固;还教大家打造砖瓦,建造带有屋檐的房屋,比之前的土坯房更加耐用。商队带来的丝绸、茶叶与粮食,也让族人们的生活得到了改善,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建城是正确的选择。

这日傍晚,阿吉木站在已经筑起一人多高的城墙上,望着夕阳下的罗布泊。湖面波光粼粼,火烈鸟群在湖面上方盘旋,远处的商队正朝着城池的方向赶来,驼铃声在暮色中回荡。他想起在匈奴王庭的那些日子,想起左贤王的提醒,想起大祭司的支持,想起族人们为建城付出的汗水,心中充满了感慨。

大祭司走到他身边,递给了他一杯用罗布泊湖水酿造的酒:“阿吉木,你看,我们的城池已经有了雏形,水神一定会为我们感到骄傲。”阿吉木接过酒杯,与大祭司碰了一下,一饮而尽。酒液辛辣,却带着湖水的清冽,像极了楼兰的未来——虽充满挑战,却充满希望。

“大祭司,”阿吉木望着远方,语气坚定,“等城池建好,我们还要开辟更多的商道,让楼兰的名字传遍西域,传遍中原,传遍匈奴。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楼兰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而是丝路之上的强者!”大祭司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光芒:“会的,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楼兰定能实现你的愿望。”

夜色渐浓,建城的工地上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几处篝火还在燃烧,映照着城墙上忙碌了一天的族人。阿吉木走下城墙,回到自己的临时帐篷,拿出那枚从匈奴王庭带回的青灰色卵石,放在手中摩挲。卵石依旧温润,仿佛还带着罗布泊湖水的气息。

他知道,建城只是楼兰崛起的第一步,未来还有更多的挑战在等待着他们——匈奴与汉朝的关系随时可能破裂,周边的部落也未必会一直安分,商道的开辟也会遇到重重阻碍。但他并不畏惧,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身后有整个楼兰部落的支持,有大祭司的指引,有中原与匈奴的助力。

阿吉木将卵石放回行囊,又拿起那张绘制着城池全貌的羊皮卷,借着篝火的光芒仔细端详。图纸上的城池已经越来越清晰,他仿佛能看到将来这里人声鼎沸、商队云集的景象,能听到议事大厅里族人争论的声音,能感受到祭祀高台上水神祭祀的庄严。

“等着吧,罗布泊,等着吧,丝路,”阿吉木在心中默念,“楼兰一定会在这片土地上站起来,成为不朽的传奇!”篝火跳动,映照着他年轻而坚定的脸庞,也映照着楼兰古城即将崛起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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