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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槐树村,新落成的“火凤凰”食品厂。

虽然依旧简陋,但红砖垒砌的厂房、水泥抹平的地面、明亮的玻璃窗、崭新的搅拌机和蒸柜,与过去废弃砖窑里的景象已是天壤之别。然而,此刻厂区内却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仓库里,堆积着大量印有“真味坊”字样的包装箱。老王批发商脸色铁青,指着那些箱子,声音都在发颤:“ 妮儿姐!你看!他们…他们‘真味坊’直接杀到家门口了!价格比咱们还低一成半!味道…味道确实不差!镇上、县里的小卖部,都快被他们铺满了!咱们的‘红火棍’…卖不动了!经销商都在压价,要退货!”

小翠看着那些包装精美的“真味坊”辣条,眼圈发红,又气又急:“他们就是抄咱们的!配料表一模一样!还说什么‘现代化工艺,天然真味’!太不要脸了!”

“福满多”的阴影,以“真味坊”这个更加精致、更具迷惑性的形象,彻底笼罩了槐树村。林雪晴的阳谋,正一步步将“火凤凰”逼入绝境。

就在这时,一辆风尘仆仆的吉普车刹停在厂门口。老耿跳下车,手里挥舞着一份精美的请柬,脸色凝重地冲进办公室:“妮儿!省食品工业协会的年会暨新产品新技术博览会!下周在省城国际会展中心!这是邀请函!点名要咱们‘火凤凰’去参展!说是…说是响应‘规范发展’的号召,给优秀本土企业展示的机会!”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老王和小翠都愣住了。省食协的年会?邀请“火凤凰”?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但联想到之前“福满多”主导的“安全研讨会”,这馅饼里,怕不是裹着砒霜?

赵妮儿接过那份烫金的请柬,指尖在光滑的纸面上划过。她看着请柬上“福满多集团”作为主要赞助单位的醒目logo,看着“推动行业规范,展示安全创新”的主题,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而锋利的弧度。

“林雪晴…这是给我搭好了台子,等着我上去出丑,再一脚把我踹下来啊。”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洞穿一切的寒意。

“那…那咱们去不去?”老王紧张地问。去了,可能是自投罗网;不去,等于认怂,更坐实了“小作坊上不了台面”。

“去!为什么不去?”赵妮儿猛地站起身,眼中燃烧着熊熊战意,“她搭好了台,我就唱一出让她终身难忘的大戏!”

她目光如电,扫过众人:“老王!你立刻联系所有跟我们还有合作的经销商!告诉他们,三天后,来槐树村!‘火凤凰’有重磅新品发布!让他们亲眼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创新’和‘安全’!”

“小翠!你带人,把厂里那间最大的空厂房给我收拾出来!打扫干净!布置好!三天后,我要在那里,开一场‘火凤凰’的翻身仗!”

“耿叔!你找几个信得过的兄弟,日夜不停,给我守好周师傅那个隔间!一只苍蝇也别放进去!周师傅要什么,立刻满足!不惜一切代价!”

“周师傅!”赵妮儿最后看向一直沉默地蹲在角落里、眼神却异常亢奋的周铁生,“三天!我只要三天!三天之内,我要看到一台能稳定、连续、安全地生产‘凤凰涅槃’的机器!不用多好看,但必须能用!必须可靠!能不能做到?!”

周铁生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近乎疯狂的光芒,他用力拍打着胸口,嘶哑着嗓子吼道:“三天!三天老子要是弄不出来,赵老板你把我塞进那铁桶里当原料‘涅槃’了!”

接下来的三天,“火凤凰”食品厂陷入了一种近乎疯狂的、与时间赛跑的冲刺状态。

周铁生带着几个被赵妮儿重金利诱过来的、技术最好的老焊工和钳工,在隔间里日夜鏖战。焊接的火花日夜不息,金属的敲击声、电机的轰鸣声、周铁生嘶哑的指令和咒骂声混杂在一起。失败、调试、再失败、再调试…简陋的“涅槃一号”原型机,在无数次濒临散架的边缘,被强行加固、改进、整合。

赵妮儿亲自坐镇,金条如同流水般花出去,购买最好的电机轴承、特种耐高温密封圈、高精度压力表…她不懂技术,但她懂成本,懂效率,懂在绝境下如何用钱和气势砸开一条生路!

小翠带着女工们,在巨大的空厂房里忙碌着。她们擦亮了每一块玻璃,扫净了每一寸水泥地。赵妮儿亲自设计了展台——极其简陋,只用红布铺了几张长条桌,但核心位置,留给了那台正在被疯狂改造的“涅槃一号”机器!

老王则像疯了一样,骑着摩托四处奔走,威逼利诱,将那些还在摇摆的经销商,甚至一些被“真味坊”抢走的客户,都“请”了过来。他拍着胸脯保证:“三天后,不来槐树村,你们会后悔一辈子!”

三天后,清晨。

槐树村“火凤凰”食品厂那间最大的空厂房里,人头攒动。被老王“忽悠”来的几十个大小经销商,交头接耳,脸上带着怀疑、好奇和一丝不耐烦。空气里弥漫着新厂房特有的水泥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和机油味。

厂房中央,红布长桌后,一台被擦拭得勉强能看的“铁疙瘩”静静地矗立着。它依旧丑陋不堪,主体是那个锈铁桶,上面缠绕着各种管线、补丁般的焊点和加固钢板,连接着一个嗡嗡作响的电机和一个简陋的控制台。这就是“涅槃一号”,像一头刚从泥潭里爬出来、伤痕累累却目露凶光的钢铁怪兽。

周铁生穿着他唯一一件还算干净的、洗得发白的旧工装,站在机器旁,腰板挺得笔直,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视着人群,带着一种技术狂人特有的骄傲和紧张。

赵妮儿站在机器前方。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工装,而是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深蓝色的涤卡列宁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有任何脂粉,只有那双眼睛,锐利如鹰,带着一种沉静如渊、却又仿佛蕴含雷霆的力量。

“各位老板,”她的声音通过一个简陋的扩音喇叭响起,不高亢,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感谢大家百忙之中,光临我们‘火凤凰’这个乡下小厂。”

她目光扫过众人,开门见山:“我知道,大家最近都在卖‘真味坊’的辣条。味道不错,价格便宜,包装也好看。背后还有‘福满多’这棵大树。大家选择它,无可厚非。”

她的话让下面的经销商们有些意外,甚至有些尴尬。

“但是,”赵妮儿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我今天请大家来,不是要诉苦,也不是要大家可怜我们这个小厂子!而是要让大家亲眼看看,我们‘火凤凰’,凭什么在这片红海里活下去!凭什么敢说,我们做的,才是真正的‘良心’辣条!”

她猛地转身,指向身后那台丑陋的“涅槃一号”,声音如同惊雷炸响:

“就凭它!‘涅槃一号’!我们‘火凤凰’自主研发的,全球首创的——非油炸高温高压瞬时膨化辣条生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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