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金秋时节，天地间仿佛被大自然这位神奇的画师打翻了调色盘，处处洋溢着丰收的喜悦。空气中弥漫着瓜果的甜香，那是成熟的气息，在微风中肆意流淌。阿朗，此刻正随着这对善良的金氏夫妇，踏上归乡的旅程。他们乘坐的火车，如同一条铁龙，在广袤的大地上呼啸前行，载着阿朗对未来的憧憬与忐忑。

一路上，金氏夫妇对阿朗照顾得无微不至。金玉堂那憨厚的脸上始终挂着朴实的笑容，时不时关切地询问阿朗是否口渴、是否困倦；李桂香则如同一位温暖的天使，不仅给阿朗讲述着家乡的趣事，还特意为他购置了几件崭新的衣服。毕竟，从现在起，这个 4 岁多的孩子，就是他们的儿子，将登上他们的族谱，成为这个家庭未来的希望，为他们养老送终，延续家族的香火。

在 80 年代的农村，重男轻女的观念依旧根深蒂固，如同盘绕在人们心头的藤蔓。那些没有男孩的人家，往往会成为同村人嘲笑的对象，被轻蔑地称为“绝户头”，甚至会遭受全村人的欺辱。金玉堂和李桂香夫妇，就因为多年未能生育，在村里没少受窝囊气。无数个日夜，他们在旁人异样的目光和冷嘲热讽中煎熬。终于，他们下定决心收养个孩子。夫妇俩四处打听，拿着大队开具的证明，怀揣着积攒了一年多的辛苦钱，一路奔波，来到了河北福利院，将阿朗带回了家。

“阿朗，以后你就叫金泽，我们就是你的爸爸妈妈啦。”李桂香温柔地把阿朗搂进怀里，眼中满是殷切与慈爱，轻声交待着。阿朗嘴里含着糖，口齿不清地问道：“我以后就不能叫阿朗了吗？那什么时候能找到我的爸爸妈妈呀？”听到这话，金玉堂脸色一沉，板着脸，向阿朗挥了挥拳头，厉声道：“你是孤儿，从今往后，我们才是你的爸爸妈妈。以后不许乱说话，不然没饭吃，没新衣服穿，还要挨打！”阿朗被吓得瞪大了眼睛，嘴里的糖“啪嗒”一声掉了出来，眼眶中瞬间蓄满了泪水。李桂香见状，心疼不已，赶忙搂住阿朗，嗔怪地对丈夫说：“你干什么这么凶？看把孩子吓得。金泽别怕，妈妈保护你。”阿朗如同受惊的小鹿，忙躲进养母的怀中，紧紧抓住她的衣角，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其实，金玉堂本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村汉子，性格憨厚，以往脾气也算温和。只是近几年，因为没有孩子，他在村里受尽了嘲笑和欺负，心中的愤懑日积月累，脾气也变得暴躁了许多。有时在外面受了气，回到家便会拿媳妇儿出气。在当时的农村，这种现象并不少见，男人们似乎习惯用这种方式来宣泄生活的压力，却未曾意识到对家人造成的伤害。

经过漫长的旅程，他们终于下了火车，又转乘大巴车回到镇上。最后，搭上同村人去赶集的拖拉机，一路颠簸，回到了平岗村。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给整个村庄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平岗村金玉堂家那三间瓦房和一间厨屋的家门口，热闹非凡，围满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金泽，这是你志永大伯，这是你梅菊婶子。”李桂香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一边忙着给众人散糖，一边拉着阿朗介绍。阿朗虽然舟车劳顿，困乏不堪，但一想到养母在火车上的叮嘱和养父的威胁，他强打起精神，脆生生地喊道：“志永大伯好，梅菊婶婶好。”“哎，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被喊到的婶子大娘们脸上笑开了花，连忙从口袋里掏出几角钱递给他，这就算是认亲的见面礼了。毕竟，在场的大多都是本家本族，沾亲带故的。金玉堂看着阿朗的表现，心中十分满意，呵呵地笑着，给族人和街坊四邻散着烟。

闹腾了一阵子，一家三口终于回到家中。李桂香虽然疲惫不堪，但眼中满是喜悦。她顾不上休息，拖着沉重的身体，先从鸡窝里小心翼翼地拿出 4 个鸡蛋，又转身去屋后的菜园里，摘了一把鲜嫩的辣椒和豆角。回到厨房，她手脚麻利地开始做饭。不一会儿，两个香喷喷的菜就炒好了，又搅了一碗面糊，在热锅里熟练地摊了几张饼，端上了饭桌。

“当家的，金泽，快洗手吃饭了。”李桂香笑盈盈地喊道，声音中满是对家人的关爱。

“爸爸，妈妈吃饭。”阿朗乖巧地把筷子递给养父母。这一刻，金玉堂和李桂香看着懂事的阿朗，心中满是欣慰。阿朗是个聪明的孩子，在人贩子手中的那段经历，让他早早学会了察言观色。他明白，既然无法反抗命运的安排，那就选择顺从，这样才能少些苦头吃。

“好儿子，以后爸爸带你去钓鱼，给你买肉吃。”金玉堂心情大好，拍了拍阿朗的肩膀，一边吃饭，一边喝着小酒，嘴里还不时哼几句不成调的小曲，那模样，别提多惬意了。

李桂香坐在金泽旁边，不停地给他夹辣椒炒鸡蛋，满眼都是疼爱。金泽虽然被辣得额头直冒汗，但还是把饭菜吃得干干净净，他知道，这是养父母的心意。

吃饱后，阿朗，现在已经叫金泽了，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西厢房中。他实在是太累了，尽管身处陌生的环境，但也许是这一天的奔波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也许是感受到了这个新家的一丝温暖，他很快就适应了，一沾床便呼呼大睡起来。

在往后的日子里，金玉堂为金泽顺利上了户口，还在家里大摆宴席，邀请了本家族人，热热闹闹地举办了一场认亲宴。从此，金泽正式有了爸爸妈妈，有了一个安稳的家。

然而，生活并非总是一帆风顺。偶尔，金泽还是会被同龄的孩子嘲笑欺负，那些刺耳的话语如针一般刺痛他的心。但他表面看上去依旧老实本分，十分乖巧，心里却懂得藏拙隐忍。每当找到机会，他便会巧妙地对那些欺负他的人予以报复，让他们知道，自己并非好惹的。随着时间的推移，金泽渐渐长大，也慢慢融入了这个村子。他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机灵，交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渐渐地，也没人再提起他是从孤儿院领养的孩子了。

金泽就这样按部就班地在农村成长着。但在他内心深处，始终藏着一个坚定的愿望：将来一定要成为一个有本领的人，凭借自己的力量找到自己的亲生家人。他还暗暗发誓，一定要抓住那些像人贩子一样的坏人，让更多的孩子不再遭受和他一样的痛苦。这个愿望，如同种子一般，在他心中深深扎根，随着他的成长，逐渐发芽，等待着破土而出、茁壮成长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