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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刺耳的刹车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保姆车一个急转,堪堪避开一辆从岔路口猛冲出来的无牌黑色轿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啸,车身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般剧烈摇晃。

“坐稳!”司机老陈的声音紧绷如弦,指节因用力握着方向盘而泛白。

雾沐沐被巨大的惯性狠狠甩向车门,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车窗上,眼前瞬间炸开一片金星。昌黎的手臂比她反应更快,在她撞上玻璃的前一刻,已如铁箍般牢牢将她圈回座椅,宽厚的手掌精准地垫在她额角与坚硬的车窗之间,卸去了大部分冲击力。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沉稳有力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震动,却无法驱散车厢内弥漫的、若有似无的硝烟味。

就在几秒前,训练室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外,那抹猩红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狙击瞄准点,曾短暂地凝固在昌黎的眉心。死亡的寒意几乎穿透防弹玻璃,直刺骨髓。若非昌黎反应快如鬼魅,在红点出现的瞬间便抱着她翻滚到射击死角,并用遥控瞬间启动了单向防弹玻璃的遮光模式,将整个训练室彻底隔绝成一座孤岛,后果不堪设想。

此刻,那辆无牌黑车一击不中,没有丝毫停留,引擎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咆哮,疯狂加速,眨眼间便消失在车流汹涌的早高峰中,只留下一个充满恶意的、迅速缩小的背影。

“顾家养的疯狗,闻到血腥味了。”昌黎的声音在雾沐沐头顶响起,低沉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他缓缓松开护着她的手臂,坐直身体,指关节因用力而绷得发白。他没有回头去看那辆车消失的方向,目光锐利如鹰隼,无声地扫视着车窗外每一个可疑的角落、反光的玻璃和晃动的树影。

雾沐沐靠在椅背上,急促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训练室里发现的泛黄相册、晚晚颈间那枚诡异的图腾项链吊坠、与自己锁骨下方胎记近乎完美的吻合、昌黎那句沉痛如渊的”没能守护住的星光”、以及最后那致命红点带来的、冰冷的死亡凝视……所有零碎的信息碎片在她脑海中疯狂冲撞、旋转、重组,搅得她头痛欲裂,胃部阵阵翻涌。她下意识地痉挛般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掐入掌心,用尖锐的痛感强迫自己保持一丝清明。

“他们……这么快就知道我们在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喉咙深处被药片强行压下的灼痛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祟。

“训练室是堡垒,但出来就是狩猎场。”昌黎的视线落在她紧握的、微微颤抖的拳头上,眼神微暗,随即恢复了惯有的、冰川般的冷静,”今天片场人多眼杂,是他们的机会,也是我们的机会。跟紧我,一步都别落下。”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却奇异地驱散了雾沐沐心底一部分翻腾的恐慌。这种生死一线的时刻,他强大而稳定的掌控力,反而成了她唯一的锚点。

保姆车最终停在了《烽火长歌》剧组的巨大摄影棚外。这部斥资巨大的古装战争电影,是昌黎工作室今年倾尽全力的重头戏,也是顾氏影业用尽手段企图打压却未能得逞的项目。片场早已人声鼎沸,巨大的绿色幕布前,威亚钢索如蛛网般纵横交错,工作人员步履匆匆地穿梭其间,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汗水和廉价盒饭混合的独特气味,喧嚣而躁动。

昌黎一下车,便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导演、制片、场务如同嗅到花蜜的蜂群般蜂拥而上,脸上堆满了热切的笑容,殷勤地汇报着进度和安排。他微微颔首,神色如常地应对着,目光却始终保持着一种疏离的警惕,如同巡视着危机四伏领地的头狼,不动声色地过滤着每一道视线。

雾沐沐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让自己仿佛融入背景。她今天是以”观摩学习”的名义被昌黎带来的,顾家那份充满算计的情侣合约,此刻成了她暂时安全的护身符,也是最好的烟雾弹。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目光——好奇的、探究的、毫不掩饰嫉妒的,还有几道如同跗骨之疽般冰冷粘稠的恶意,如同毒蛇的信子,隐藏在喧闹的人群深处。她挺直纤细却坚韧的脊背,下颌微扬,将训练室里残留的恐惧和混乱狠狠压进心底最深处,换上那张惯有的、带着几分疏离与淡漠的平静面具。

“昌老师,雾小姐,这边请!威亚组都准备好了,咱们先试飞一下您从城楼跃下那场戏的走位和动作,找找感觉!”动作指导抹了把额头的汗,热情地招呼着。

昌黎点点头,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威亚组忙碌的几个身影。其中一个身形瘦高、戴着压得很低的鸭舌帽的男人,正低头专注地检查着滑轮和钢索接口,动作显得格外沉稳、细致,甚至有些过分的一丝不苟。昌黎的目光在他那双戴着黑色半指手套的手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

“你在这里,别靠近威亚区。”昌黎侧过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气息拂过雾沐沐的耳廓。

雾沐沐抿了抿唇,没反驳,依言走到导演监视器旁相对安全的位置站定。她的目光却如同被磁石吸引,紧紧追随着昌黎走向那高耸的仿古城楼布景的身影。他换上了一身染血的将军玄甲,银亮的甲片在顶棚投下的光束中反射着冷硬的光泽,身形挺拔如崖边劲松,肩宽腰窄,沉重的甲胄非但没有压垮他,反而更添一股从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凛冽煞气。阳光透过棚顶的缝隙,碎金般洒落,在他冷硬的盔甲边缘跳跃、流淌,勾勒出近乎神祇般刚毅而完美的轮廓。

工作人员熟练地为他穿戴厚重的威亚衣,扣上沉重的合金安全锁扣。昌黎配合着抬臂、转身,动作流畅自然,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的从容。只是在腰腹处的主受力锁扣被用力收紧时,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右手下意识地、极快地按了一下后腰偏左的位置——那个坠马旧伤的位置。

这个细微到几乎被忽略的动作,却如同针尖般狠狠刺入雾沐沐的眼帘!电光火石间,她脑中猛地闪过一个画面——那是第2章在保姆车上,昌黎发私信给她时,因腰伤而皱眉、手扶桌沿强撑的动作!当时只以为他是连日操劳疲惫所致,如今两相串联……那分明是坠马留下的后遗症!是顾氏当年恶意拖延救治留下的、深埋的旧伤!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让她四肢百骸都僵硬了一瞬。旧伤未愈,高空威亚……顾家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她的心骤然悬到了嗓子眼,狂跳不止,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几根连接着昌黎身体、悬于数米高空的冰冷钢索上,那不再是救命的绳索,在她眼中,已然化作了缠绕着致命毒蛇的绞索!

“昌老师,准备——Action!”导演洪亮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打破了短暂的凝滞。

昌黎立于城楼边缘,脚下是数米高的、由绿色幕布模拟的”深渊”。他眼神决绝,仿佛真在面临千军万马的冲锋,视死如归。随着导演口令落下,他没有任何犹豫,纵身一跃!

那一瞬间,他如同挣脱囚笼束缚的鹰隼,带着一往无前、玉石俱焚的气势向下俯冲!动作刚猛凌厉,充满了力量与速度的美感,衣袂翻飞,猎猎作响。场边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叹和吸气声。

然而,就在他下坠到一半高度,身体完全悬空,依靠钢索牵引即将做出下一个高难度凌空翻转动作的瞬间——

“铮——嘣!!!”

一声尖锐刺耳、令人牙酸头皮发麻的金属断裂声,如同死神发出的狰狞狂笑,骤然撕裂了片场所有的喧嚣!

连接在昌黎腰部主受力点的那根拇指粗的钢索,毫无征兆地从中崩断!沉重的威亚衣瞬间失去了平衡,昌黎的身体如同被狂风扯断线的风筝,猛地向下急坠!巨大的下坠力量猛烈拉扯着剩下的几根辅助钢索,发出令人心颤的、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声!

“啊——!”片场瞬间陷入一片惊恐欲绝的尖叫,空气仿佛凝固了。

时间被无限拉长、扭曲。

雾沐沐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理智、恐惧、算计都在那声断裂巨响中轰然炸得粉碎!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最原始的反应!在那抹熟悉的身影失控下坠的刹那,她像一道撕裂空气的离弦箭矢,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不顾一切地冲向昌黎即将狠狠砸落的位置!

没有思考,没有权衡,没有恐惧。脑海中只剩下一个疯狂燃烧的念头在尖啸:接住他!必须接住他!不能死…你还没告诉我晚晚的事…

她飞扑过去,用尽全身的力气,甚至榨干了灵魂深处的每一分潜能,狠狠撞向昌黎下坠轨迹的侧下方!这不再是训练室里带着技巧性的撞击练习,而是源自生命本能、带着孤注一掷绝望力量的搏命之举!

“砰!”

沉重的闷响炸开。

预想中砸落坚硬地面的粉身碎骨之痛没有传来。雾沐沐感觉自己像撞上了一堵以极高速度移动的铁壁,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骤然一黑,五脏六腑都仿佛被震得移位,喉头涌上一股腥甜。肌肉纤维撕裂的剧痛席卷全身。但她成功了!她用自己单薄的身体作为缓冲垫,硬生生地、奇迹般地改变了昌黎下坠的方向和角度!

两人抱成一团,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如同滚石般重重摔落在厚厚的防护垫边缘。尘土被激得飞扬弥漫,碎石和道具碎片硌得人钻心地疼。

“呃……”昌黎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在落地的瞬间,他本能地收紧钢铁般的手臂,将雾沐沐牢牢护在怀里,用自己的背脊、手臂和肩胛承受了绝大部分的冲击力。但雾沐沐还是清晰地感觉到,他按在自己背后的那只大手,在接触布满碎石的坚硬地面瞬间,猛地痉挛了一下,随即铁钳般死死按住了后腰偏左的位置,指节因极度用力而绷得青白扭曲!豆大的冷汗瞬间浸透了他鬓角的发丝,顺着冷峻的侧脸线条滑落。

“昌黎!”雾沐沐挣扎着从他怀里抬起头,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剧烈的撞击而嘶哑变形。她看到他紧闭的双眼,苍白如纸的脸色,还有额角因剧痛而暴起的、狰狞的青筋。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她慌乱地想去查看他腰部的伤势,却被一只冰冷而依旧有力的手紧紧攥住了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没事。”昌黎艰难地睁开眼,眼底布满骇人的血丝,但眼神却如同淬了万年寒冰的利刃,锐利、清醒得惊人。他强忍着仿佛要将身体撕裂的剧痛,试图撑起身体,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着,似乎在拼命压抑着什么翻涌上来的东西。

“别动!”雾沐沐厉声喝止,带着前所未有的、不容置疑的强硬。她挣脱他冰冷的手,小心地扶住他肌肉紧绷的肩膀,目光焦急如焚地扫视他染血的铠甲和苍白的脸,”哪里伤到了?腰是不是旧伤…”

“先别管我。”昌黎打断她,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可怕冷静。他的目光越过她的肩头,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光束,穿透混乱的人群,精准地锁定了威亚组方向那个戴鸭舌帽的瘦高男人!那人正混在惊慌失措、如同没头苍蝇般乱窜的人群中,低着头,试图悄无声息地向最近的出口移动。

“抓住他!”昌黎的声音并不算高,却带着雷霆万钧般的威压和穿透力,清晰地盖过了现场的混乱喧嚣。

早已如猎豹般潜伏在附近的昌黎私人保镖,瞬间暴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出,精准地将那个试图溜走的男人狠狠按倒在地!动作干净利落,带着训练有素的杀气。

“放开我!你们干什么?!钢索老化断裂是意外!意外懂不懂?!关我什么事!”鸭舌帽男人拼命挣扎着,大声叫嚷,脸上是精心伪装出的、恰到好处的惊恐和愤怒。但在被按倒的瞬间,当他看到雾沐沐冰冷的眼神扫过来时,一丝真正的恐慌飞快地掠过他的眼底,那是秘密被揭穿的恐惧。

意外?

雾沐沐看着昌黎因剧痛而微微颤抖的嘴唇,看着他额角不断渗出的、汇聚成流的冷汗,看着他苍白脸上强忍痛楚的坚毅线条,一股积蓄已久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怒火如同火山熔岩般在她胸中轰然炸开!所有积压的恐惧、劫后余生的后怕、对晚晚惨死的痛惜、对顾家滔天罪行的刻骨恨意,在这一刻找到了最炽烈的宣泄口!

她猛地站起身,不顾自己身上也摔得如同散了架般疼痛,几步冲到那个被保镖死死按在地上的男人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神锐利得如同两把淬了剧毒的冰锥,直刺对方灵魂深处。

“意外?”她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异常清晰地传遍了大半个片场,带着一种浸入骨髓的、足以冻结血液的寒意和极致讥诮,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所有慌乱的目光,记者的镜头,都如同被磁石吸引般聚焦在她身上。

雾沐沐弯下腰,无视男人眼中闪过的惊惧,闪电般出手,精准而粗暴地一把扯下了他右手那只碍事的黑色半指手套!

男人的右手手背上,赫然烙印着一个深青色的、首尾相衔、狰狞盘绕的蛇形纹身!那诡异的线条走向,那幽暗如深渊的色泽,与晚晚照片上项链吊坠的图腾、与训练室那支签名笔帽顶端的微缩浮雕,如出一辙!

“轮回……”雾沐沐盯着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纹身,一字一顿,冰冷地念出这两个字,声音如同万年寒冰在脚下寸寸碎裂。她猛地抬头,目光如同冰冷的审判之刃,缓缓扫过周围噤若寒蝉、面无人色的威亚组其他人,脸上露出一抹冰冷到极致、近乎残忍的、带着毁灭意味的笑意。

“来,告诉我,”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空气的穿透力,直击人心,”你们威亚组前几天集体辞职,是因为’意外’太多,怕担责任,还是因为——“她故意顿了顿,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带着洞穿一切的压迫感,缓缓扫过每一个脸色煞白、身体抖如筛糠的威亚组成员,”收了不该收的黑钱,要替你们的主子’清理门户’?!”

“轰——!”

片场彻底炸开了锅!如同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记者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饥饿鲨鱼,长枪短炮瞬间对准了风暴中心。”咔嚓咔嚓”的快门声如同暴雨般响成一片。威亚组的人个个面如死灰,在雾沐沐那穿透灵魂般的逼视和无数记者镜头毫不留情的双重压迫下,有人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直接瘫坐在地,抖得说不出话。

“不……不是这样的……我们没有……”一个年轻些的威亚助理语无伦次地试图辩解,声音带着哭腔。

另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则崩溃般地抱头嘶喊:”是他们逼我们的!顾家!他们抓了我女儿!说…说不照做就…”话未说完,已被旁边的人惊恐地捂住了嘴,但泄露的信息已足够引爆更大的恐慌。

“没有?”雾沐沐的冷笑如同冰原上刮过的寒风,她如同掌控风暴的女王般立于中心,无视昌黎保镖试图上前护住她的动作。她指着地上被死死按住、眼神怨毒的男人,声音清晰、冷酷、掷地有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轮回’的爪牙都堂而皇之地混进威亚组,在你们眼皮底下动手脚了,你们还敢跟我说这是意外?那安全锁扣连接处被人用砂轮精心打磨过的磨损痕迹也是意外?!要不要我现在就打电话,请最权威的第三方鉴定机构带着设备立刻过来,当着全国直播镜头的面,好好看看你们精心炮制的这场’意外’,到底有多’巧合’?!”

她的每一句话,都如同千斤重锤,狠狠砸在现场每个人的心上,也透过那些冰冷的镜头,瞬间传遍了整个网络,掀起了滔天巨浪!

#昌黎片场威亚事故# #雾沐沐怒怼威亚组# #轮回图腾再现#

的词条如同坐上了火箭,瞬间引爆热搜榜首!直播镜头下,她单薄却挺直如出鞘利剑的身影,那犀利如刀、仿佛能洞穿一切虚伪的眼神,那字字诛心、直指要害的质问,被无数网友疯狂截图转发,配以”姐姐杀疯了!”、”毒舌女王在线索命!顾氏受死!”、”这气场绝了!直接封神!”等沸腾的弹幕,热度瞬间爆表,服务器几近瘫痪!

混乱中,昌黎在两名保镖的搀扶下,勉强站直身体。腰部的剧痛如同毒蛇啃噬,让他脸色苍白如雪,额角的冷汗如同小溪般不断滑落,浸湿了鬓角。但他强撑着,坚决拒绝了保镖立刻送他去医院的建议,深邃如渊的目光穿透混乱喧嚣的人群,牢牢锁定了那个被雾沐沐震慑得眼神涣散、几乎精神崩溃的鸭舌帽男人。

他推开保镖的搀扶,一步步走向那个被按在尘土里的男人。脚步因剧痛而有些虚浮踉跄,但每一步踏下,都带着千钧之力,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弦上。他忍着撕心裂肺的痛楚,缓缓蹲下身,无视男人眼中骤然升起的、如同困兽般的惊恐,伸出沾染了些许尘土和冷汗的手,精准地捏住了对方胸前工作牌连接处一个极其不起眼的、纽扣大小的圆形金属扣。

那枚小小的金属扣上,用极其精细的工艺,阴刻着一个图案——正是首尾相衔、狰狞盘绕的蛇形图腾!

昌黎的手指灌注了全身残余的力量,猛地一掰!

“咔哒”一声轻响,金属扣应声而落,掉在他微微颤抖的掌心。

在蛇形图腾的背面,极其隐秘的凹槽内,用激光蚀刻着一个微小却清晰无比的字母:

W

字母的蚀刻凹痕里,甚至残留着一丝暗红的锈迹,如同干涸的血。

鸭舌帽男人在看到昌黎掰下金属扣并凝视背面的瞬间,眼中最后一丝伪装的惊恐褪去,只剩下彻底的绝望和怨毒,仿佛预见了某种可怕的结局。

昌黎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这个字母…指向性太强了!如同黑暗中亮起的致命坐标!

“咳……咳咳…”就在这时,一阵无法抑制的、撕心裂肺般的剧咳猛地冲上喉头。昌黎猛地侧过头,用手死死捂住嘴。身体因剧烈的咳嗽而弓起,剧烈地颤抖着,指缝间,粘稠的鲜红汩汩渗出,不断从指缝间涌出,蜿蜒而下,滴滴答答地溅落在尘土飞扬的地面上。

“昌黎!”雾沐沐的惊呼声撕心裂肺,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冲到他身边,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支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她看着他指缝间渗出的那抹惊心动魄的红,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几乎窒息。坠马留下的沉疴旧伤、钢索断裂带来的巨大冲击、强行压抑痛苦和精神高度紧绷带来的反噬……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昌黎身体的大部分重量几乎完全压在她瘦弱的肩膀上,他靠着她,急促而艰难地喘息着,试图平复那几乎要将肺腑都咳出来的剧咳。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一滴、两滴……滴落在雾沐沐扶着他的手背上,那滚烫的温度几乎要将她的皮肤灼穿。

“没…事…”他艰难地从齿缝中挤出两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刀,死死钉在掌心那枚染血的、刻着”W”字母的冰冷蛇形金属扣上。

W?王?王总?!那个林薇背后,在游艇上曾对她意图不轨的所谓”金主”?那个令人作呕的肥猪?不…这枚金属扣冰冷刺骨,带着干涸的血锈,透着一股更古老、更阴森的气息…就像…就像顾氏那位深居简出、从未露面的老夫人,她娘家的姓氏…似乎也是W开头的? 这念头一闪即逝,快得让她自己都心惊肉跳。

顾家豢养的一条恶犬,竟然也敢把爪子伸得这么长,甚至动用了”轮回”的标记!这枚染血的金属扣,就是最直接的战书!

一股冰冷刺骨、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如同极地席卷而来的寒流,瞬间吞噬了昌黎的眼底。他紧紧握着那枚染血的金属图腾,指节因极度用力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轻响,仿佛要将它连同那个烙印般的”W”一起,彻底捏成齑粉!

片场的喧嚣、记者们喋喋不休的追问、威亚组语无伦次的辩解、还有网络上掀起的、足以淹没一切的滔天巨浪……在这一刻仿佛都离他远去,被隔绝在无形的屏障之外。唯有掌心金属那深入骨髓的冰冷触感,和腰间旧伤撕裂般、如同被钝刀反复切割的剧痛,无比清晰地、残忍地提醒着他:这场你死我活的战争,才刚刚拉开血腥的序幕,而对方,已经迫不及待地露出了淬毒的獠牙。

他靠在雾沐沐身上,感受着她支撑自己的那份微弱却坚定的力量,感受着她身体因后怕和用力而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她刚才不顾生死扑救的决绝、面对群敌时锋芒毕露的质问,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烙印在他冰冷的心底。

“去…医院…”他艰难地、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声音低哑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这并非因为伤痛难忍,而是他需要立刻、马上处理这枚关键至极的证物!必须调动所有隐藏的力量,以最快的速度,锁定那个”W”!每一秒都至关重要!“联系…陆医生…手机…快捷键1…直接去…静海疗养院…那里…安全…快…”

“静海疗养院?” 雾沐沐的心猛地一沉,像是坠入了冰冷的深渊。为什么是疗养院?不是医院?那里藏着什么?安全在哪里?晚晚最后模糊不清的日记片段里…似乎提到过’静海’…还是他…在那里也监控着谁?这个念头让她骨髓发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剧毒的藤蔓瞬间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还有他掌心里那枚染血的、刻着”W”的蛇形金属扣…那个”W”,除了王总,是否还指向更深、更可怕的幕后黑手?那个王总…难道,也仅仅只是摆在明面上的…一颗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真正的毒蛇,依旧潜伏在更深、更暗的阴影里,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话音未落,一阵更剧烈、更凶猛的咳嗽如同海啸般猛地袭来!他身体痛苦地剧烈弓起,更多的、粘稠的鲜血如同决堤般从他紧捂的指缝中汹涌而出,滴滴答答地溅落在尘土飞扬的地面上,绽开一朵朵刺目惊心的、绝望的猩红之花。

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喧嚣的世界和无数窥探的镜头。引擎轰鸣,保姆车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片场。

“陆医生!静海疗养院!昌黎重伤,咳血!快准备!”

雾沐沐对着手机快捷键1接通的人嘶声喊道,声音因恐惧和用力而变调。挂断电话,她立刻转身查看昌黎的状况。

他靠在椅背上,双目紧闭,脸色灰败,冷汗浸透了额发,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眉心的痛苦褶皱。鲜血依旧断断续续地从他紧捂嘴唇的指缝渗出,染红了苍白的指尖和下颚。

“昌黎!坚持住!”

雾沐沐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强行压下心头的恐慌,目光落在他死死按住的腰部。”让我看看你的腰!”

她小心而坚定地掰开他紧按后腰的手。入手一片粘腻湿冷——是血!混合着冷汗,浸透了里层的衣物。她颤抖着手,小心翼翼解开他铠甲下染血的戏服里衬。一道狰狞的青紫肿胀痕迹横亘在他后腰偏左的旧伤位置,皮肤被断裂的钢索边缘或坠地时的碎石划破了几道口子,正缓缓渗着血,周围的肌肉因剧痛而痉挛般紧绷着。

没有专业工具,她只能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内衬衣角,叠成厚厚一叠,动作不自觉地放轻,仿佛怕弄疼他,用力按压在他腰后那最触目惊心的肿胀伤处和渗血的伤口上,试图止血和固定。”按住这里!用力按!”

她抓过昌黎冰冷的手,引导他压住那临时”敷料”。另一只手则用手背擦去他唇边的血迹,指尖无意识地在他冰冷的脸颊上多停留了半秒,随即被自己的举动惊到,立刻收回,心中暗骂自己”鬼迷心窍”,动作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柔。

昌黎的身体在她按压时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但他顺从地按住了她的手指示意的地方,指节用力到发白。他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失焦的目光努力地寻找她的脸,染血的唇瓣无声地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更深地攥紧了掌心中那枚染血的金属扣,仿佛那是支撑他不陷入昏迷的唯一信标。

车厢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尘土味,引擎的轰鸣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成了唯一的背景音。雾沐沐紧紧挨着他,用自己的体温试图驱散他身上的冰冷,目光死死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窒息的疼痛。静海疗养院…那究竟是个什么地方?等待他们的,是安全的港湾,还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车轮滚滚,载着满车的血腥、谜团和沉重的未知,向着那片笼罩在迷雾中的”静海”,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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