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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爬上黄土塬的坡顶,东沟村的晒场就飘起了快递单的油墨香。张成蹲在泡沫箱堆旁,手里攥着支马克笔,正帮小芳核对地址——小姑娘眼神亮得像浸了晨露,却总把“西安市”写成“西安士”,张成只好在旁边画个小太阳提醒:“‘市’字下面是点,不是横,就像咱们塬上的太阳,得有个尖儿。”

“知道啦张哥!”小芳吐了吐舌头,赶紧改过来,“昨天我妈给我弟寄了箱苹果,他在西安读高中,说收到一定要给我拍照片!”

老周推着辆独轮车过来,车斗里装满了冰袋,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张成,快递车还有半小时到,咱们得把这些冰袋都塞进箱子里,不然苹果路上要坏。对了,王书记去县上了,说要去发改委跑修路的补充材料,让你盯着点发货。”

张成刚应下来,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了——是王丽发来的微信,附带一张照片:县发改委走廊的墙上贴着“乡村振兴项目公示表”,柳河乡“四村通硬化路”的申请排在最后,备注栏写着“需补充村民意愿调查”。文字消息是:“赵志强的人说咱们村民签字不够,我中午赶回来,你能不能先去石洼村找刘支书,让他帮忙组织村民补签字?”

“没问题!”张成回完消息,把马克笔塞给小芳,“你们先打包,我去石洼村一趟,中午就回来。”

他刚要走,刘大叔提着个布袋子追上来,里面裹着两个热乎乎的玉米饼:“张同志,路上吃,刚从灶膛里掏出来的,还热乎着呢!石洼村路远,别饿着。”布袋子上还沾着灶灰,张成接过来,指尖能摸到饼子的温度,像揣了个小暖炉。

去石洼村的路比上次更难走,前两天下过小雨,土路被轧出深深的车辙,三轮车一颠,张成手里的布袋子就晃一下,玉米饼的香味飘出来,引得路边的土狗跟着跑了半里地。快到村口时,他看见刘支书蹲在窑洞前的石磨旁,正跟几个老人说话,地上摊着几张泛黄的纸,是上次说的“村民修路意愿表”。

“张同志来啦!”刘支书看见他,赶紧站起来,手里的烟袋锅子都忘了拿,“俺们正说呢,要是路能修通,俺们把后院的荒地开出来种花椒,听说花椒能卖好价钱!”

几个老人也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说:“俺们都愿意签字!就算出力气俺们也愿意,只要能修路!”“俺家娃在深圳打工,说要是路通了,明年就开车回来过年!”

张成把王丽的意思一说,刘支书立刻喊来村里的会计,拿了支钢笔,挨家挨户去敲门。石洼村的窑洞散落在山坡上,张成跟着跑了十几户,每到一户,老人都颤巍巍地接过笔,在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有的老人不会写,就按个红手印,指印在白纸上,像一朵朵小梅花。

走到村尾的王奶奶家时,老人正坐在炕头缝衣服,看见他们来,赶紧摸出个布包,里面是几颗晒干的红枣:“张同志,尝尝,俺自己晒的,甜得很。”她的手有点抖,签名字时,笔在纸上划了好几道,才勉强写全“王桂英”三个字。

“奶奶,您放心,路肯定能修通。”张成帮她把纸叠好,放进包里。

王奶奶拉着他的手,眼睛里有点湿:“俺等这条路等了二十年了,年轻时俺男人去县城卖粮,走土路摔断了腿,要是当时有路,他也不会……”话说到一半,老人哽咽了,用袖口擦了擦眼睛。

张成心里酸酸的,拍了拍老人的手:“奶奶,您别急,明年春天,咱们就能走在新路上了。”

收集完签字,已经快中午了。刘支书非要留张成吃饭,炕桌上摆着腌萝卜、小米粥,还有一盘炒土豆丝,虽然简单,却吃得张成心里暖暖的。吃完饭,他刚要走,刘支书突然想起什么,从炕席下摸出个笔记本:“张同志,俺想起个事,去年刀疤的工程队修蓄水池时,俺看见他们把剩下的水泥拉到西坡村去了,好像是修西坡村的水塔,这个笔记本上记着他们拉水泥的日子,你拿着,说不定有用。”

张成接过笔记本,封面已经磨破了,里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记得清楚:“2023年10月15日,刀疤的车拉水泥5袋,去西坡村”“10月20日,拉水泥3袋”……他心里一喜,这又是一条重要线索,赶紧把笔记本放进包里:“刘支书,太谢谢您了!这个对我们太重要了!”

往回赶的时候,天阴了下来,风也大了,黄土塬上的云黑压压的,像是要下雨。张成骑着三轮车,心里想着赶紧把签字和笔记本交给王丽,没注意到路边的土坡上有几块松动的石头。

刚走到半路,突然“轰隆”一声,土坡上的石头滚了下来,砸在三轮车的后轮上,车一下子歪了,张成没坐稳,摔在地上,膝盖磕在石头上,疼得他龇牙咧嘴。三轮车侧翻在路边,车斗里的签字表和笔记本散落在地上,眼看就要被风吹走。

“糟了!”张成顾不上疼,赶紧爬起来去捡,刚把东西抱在怀里,雨点就砸了下来,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生疼。他想把三轮车扶起来,可后轮被石头卡住了,怎么推都推不动。

就在这时,一辆白色的SUV开了过来,车窗降下,露出王丽的脸:“张成!你怎么了?”

王丽赶紧停下车,跑过来扶他:“摔着哪儿了?疼不疼?”她看见张成的膝盖渗出血,眉头一下子皱起来,从车里拿出急救包,蹲下来帮他清理伤口,动作又轻又快:“怎么这么不小心?下这么大雨,怎么不躲躲?”

“我怕签字表被雨淋了……”张成有点不好意思,看着王丽认真的侧脸,她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了,贴在额头上,手里的棉签轻轻擦着他膝盖的伤口,有点凉,却又有点暖。

“傻不傻?”王丽瞪了他一眼,却又忍不住笑了,“签字表湿了可以再补,你要是摔出个好歹,谁跟我一起跑项目?”她帮张成贴上创可贴,又去扶三轮车,两人一起使劲,终于把车扶了起来。

“上车,我送你回去。”王丽把三轮车推到路边,让张成坐进SUV。车里有股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和王丽身上的味道一样。王丽递给他一条干毛巾:“擦擦脸,别感冒了。对了,村民签字都收齐了吗?”

张成把怀里的签字表和笔记本递过去:“都齐了,刘支书还帮我找了个笔记本,记着刀疤去年拉水泥去西坡村的日子,说不定西坡村的水塔也是用的劣质水泥。”

王丽翻看着笔记本,眼睛亮了:“太好了!这个证据太关键了!等咱们把西坡村的水塔也查一下,就能形成完整的证据链了。”她抬头看向张成,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的头发,忍不住摸了摸:“怎么了?头发很乱吗?”

“没有,就是……”张成赶紧移开目光,脸颊有点烫,“就是觉得你刚才帮我处理伤口的时候,挺像我姐的,我姐也总这么唠叨我。”

王丽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你姐肯定是个细心人。对了,我刚才去县发改委,李县长偷偷跟我说,赵志强最近在跟一个外地老板谈,想在柳河乡搞个‘生态旅游区’的项目,说是要占东沟村的苹果园,其实就是想把地圈起来,套取国家补贴。”

“又是套补贴?”张成皱起眉头,“东沟村的苹果园是村民们的命根子,他怎么能这么干?”

“所以咱们得赶紧把修路的事定下来,只要路通了,村民们的苹果能卖出去,合作社能壮大,赵志强就没理由动苹果园。”王丽握着方向盘,眼神很坚定,“不过李县长说,赵志强已经在县常委会上提了这个项目,下周就要讨论,咱们得抓紧时间。”

SUV在雨里行驶着,雨点打在车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张成看着王丽的侧脸,她的神情很专注,偶尔会抬手擦一下脸上的雨水,他突然觉得,有这样一个并肩作战的伙伴,再难的事,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回到乡政府时,雨已经停了,夕阳从云缝里钻出来,给黄土塬镀上了一层金色。王丽把张成送到宿舍门口,又从车里拿出个保温桶:“这是我早上从家里带的鸡汤,本来想中午跟你一起吃,结果去了县上,你赶紧趁热喝,补补身子。”

张成接过保温桶,暖暖的,心里也暖暖的:“谢谢你,王书记,你也还没吃饭吧?一起吃?”

王丽笑了笑:“不了,我得赶紧把签字表整理好,明天一早就送到县发改委。你好好休息,膝盖别沾水。”说完,她转身走了,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张成的宿舍门口。

张成回到宿舍,打开保温桶,鸡汤的香味飘了出来,里面还有几块鸡肉和红枣。他喝了一口,鸡汤很鲜,带着点甜味,是他来柳河乡后喝到的最香的汤。他一边喝,一边翻看着刘支书的笔记本,心里想着明天要去西坡村看看水塔,收集更多证据。

晚上,张成正在整理证据,突然听到敲门声,开门一看,是王丽。她手里拿着件蓝色的外套:“我刚才整理衣服,发现这件外套是我老公的,他穿不上了,你比他瘦,应该能穿,你膝盖受伤了,晚上出去多穿点,别着凉。”

张成接过外套,衣服上有股淡淡的阳光味:“谢谢你,王书记,你太细心了。”

王丽笑了笑:“跟我客气什么?对了,我刚才跟西坡村的村支书通了电话,他说明天可以带咱们去看水塔,还说去年刀疤修水塔的时候,村民们也觉得不对劲,只是没人敢说。”

“太好了!”张成很高兴,“明天咱们一起去,争取把水塔的证据也拿到手。”

王丽点了点头,又叮嘱了几句让他好好休息,才转身走了。张成拿着外套,站在门口,看着王丽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尽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发芽。

第二天一早,张成穿上王丽给的外套,大小正合适。他走到楼下时,王丽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手里拿着两个馒头和一袋咸菜:“早上食堂没开门,咱们路上吃。”

两人坐着SUV,往西坡村驶去。西坡村比石洼村更偏,路更难走,SUV在土路上颠簸着,王丽偶尔会提醒张成:“坐稳了,前面有个大坑。”

到西坡村时,村支书老陈已经在村口等着了。他穿着件灰色的中山装,手里拄着个拐杖,脸上满是皱纹:“王书记,张同志,你们可来了!水塔就在村东头,俺带你们去。”

西坡村的水塔是个圆柱形的水泥塔,大概有十几米高,塔身有几道明显的裂缝,有的地方还露出了里面的钢筋。老陈指着水塔:“你们看,这水塔才用了半年,就裂成这样了,去年刀疤的工程队来修的时候,俺就说这水泥有问题,他们还跟俺吵,说俺不懂工程。”

张成绕着水塔走了一圈,用手摸了摸塔身的水泥,一抠就掉渣,和石洼村蓄水池的水泥一模一样。他拿出相机,拍了几张照片,又从包里拿出刘支书的笔记本:“陈支书,您还记得去年刀疤的工程队拉水泥来的日子吗?刘支书的笔记本上记着10月15号和20号,您有印象吗?”

老陈想了想,点了点头:“有印象!10月15号那天,俺正好在村口的小卖部买东西,看见刀疤的车拉着水泥过来,还掉了一袋在地上,俺捡起来看了看,袋子上连个商标都没有,当时就觉得不对劲。”

王丽拿出录音笔,把老陈的话录了下来:“陈支书,谢谢您,这些对我们太重要了。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向上反映,让刀疤他们付出代价。”

从西坡村出来,已经是中午了。王丽提议去县城吃午饭,顺便把证据给县纪委的同志送过去。两人在县城找了家小饭馆,点了两碗面,刚吃了几口,王丽的手机就响了,是她女儿的老师打来的:“王女士,您女儿今天在学校发烧了,体温38度5,您能不能来学校接她去医院?”

王丽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好,我马上就来!”挂了电话,她着急地说:“张成,我得去学校接我女儿,证据你帮我送到县纪委的李主任那里,地址我发给你。”

“你别急,先去接孩子,证据的事交给我。”张成赶紧说,“你路上小心,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王丽点了点头,匆匆结了账,就往学校赶。张成看着她着急的背影,心里有点担心,赶紧吃完饭,拿着证据往县纪委赶。

县纪委的李主任很热情,接过证据,仔细看了看:“张同志,这些证据很重要,我们会尽快调查。不过赵志强在县里的关系网很复杂,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别让他察觉到。”

张成点了点头:“谢谢您,李主任,我们会小心的。”

从县纪委出来,张成给王丽打了个电话,问她女儿的情况:“孩子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王丽的声音有点沙哑:“医生说是感冒引起的发烧,已经开了药,我现在带她回家休息。谢谢你,张成,证据送过去了吗?”

“送过去了,李主任说会尽快调查。你好好照顾孩子,乡上的事有我呢。”张成说。

“好,辛苦你了。”王丽挂了电话。

张成回到乡政府时,已经是下午了。他刚走进办公室,就看见老周着急地跑过来:“张成,不好了!赵磊带着几个人来合作社了,说要查咱们的账,还说咱们合作社是非法经营!”

张成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什么?他怎么敢来查账?”

“不知道,他说他是‘县农业局的特派员’,有权利查账。”老周着急地说,“村民们都很生气,跟他们吵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张成赶紧往合作社跑,远远就看见合作社门口围了很多人,赵磊穿着件黑色的皮夹克,手里拿着个文件夹,正跟村民们吵:“你们这合作社没在县里备案,就是非法经营!我有权查封!”

“你胡说!我们有备案证明!”东沟村的李大爷拿着备案证明,激动地说,“你就是想找茬!”

“我找茬?”赵磊冷笑了一声,一把夺过备案证明,撕了个粉碎,“现在没备案了,我看你们还怎么经营!”

“你敢撕我们的备案证明!”张成冲过去,指着赵磊,“你这是违法的!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

赵磊看见张成,脸色变了变:“又是你!我告诉你,这是安和县,我说了算!就算警察来了,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就在这时,警车的声音响了起来,赵磊的脸色一下子白了。警察下车后,问明了情况,把赵磊带走了。村民们都松了口气,李大爷拉着张成的手:“张同志,谢谢你,要是没有你,咱们的合作社就完了。”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张成说,“备案证明撕了没关系,我们可以去县里补办,只要咱们齐心协力,就不怕他们捣乱。”

晚上,张成给王丽打了个电话,把赵磊查账的事跟她说了说。王丽听了,很生气:“赵磊太嚣张了!等我明天回乡上,咱们就去县农业局投诉他!”

“你别着急,先照顾好孩子。”张成说,“乡上的事有我呢,你放心。”

挂了电话,张成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夜空。黄土塬上的夜空很干净,星星很亮。他想起王丽给自己的鸡汤,给自己的外套,想起两人一起下村、一起解决问题的日子,心里暖暖的。他知道,未来还会有很多困难,赵志强和赵磊不会善罢甘休,但只要他们并肩作战,就一定能克服所有困难,让柳河乡的路通起来,让村民们的日子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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