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穿梭艇“迅爪一号”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缓缓脱离泽塔7-α那片令人不安的土地，将那个深邃的洞口和它散发出的冰冷脉冲重新抛在下方的死寂世界。
舱内气氛凝重，无人说话。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回味着刚才那短暂却极具冲击力的接触。陆战队员们默默检查着装备，技术兵整理着采集到的有限数据。卡洛斯看着窗外逐渐缩小的灰色星球，罕见地收起了笑容，眼神里多了几分忧虑。
陈星则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按压着依旧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那股脉冲的“触感”仿佛烙印在了他的神经末梢，即使物理距离正在拉远，那种冰冷的、非人的“存在感”依旧清晰可辨。更让他不安的是，在脉冲最后增强的那一刻，他捕捉到的那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不像之前的警告那样充满敌意，反而更像是一种……尝试？
一次试图建立连接的尝试？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艾拉中校坐在指挥席上，面沉如水。她面前的战术数据板正接收着从“探索者号”传来的轨道态势更新。代表泰坦工业舰队的红色光点依旧如同跗骨之蛆，牢牢钉在轨道上。
“迅爪一号，这里是‘探索者号’，欢迎回来。”通讯频道传来声音，“空域安全，请按指引航线入坞。”
“收到。”驾驶员回应道，操控着穿梭艇轻盈地转向，朝着上方那颗巨大的银色护卫舰驶去。
重新进入“探索者号”机库，感受到人工重力和循环空气的那一刻，陈星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但紧绷的神经并未完全放松。
艾拉率先站起身：“所有任务人员，直接前往简报室。我们需要立刻进行分析。”
简报室内，气氛依旧严肃。技术人员将地面采集的数据，尤其是那个洞口边缘的晶体化岩石样本和能量读数，投射到中央的全息屏幕上。远程传感器传回的实时数据也在角落不断刷新，显示洞口周围的能量场依旧活跃，但趋于稳定。
“初步分析结果显示，”一位戴着眼镜的科学官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难以置信，“洞口边缘的物质并非单纯的熔融岩石。其晶体结构具有高度有序性，内部嵌合了某种……我们无法识别的能量导管网络。这绝非自然形成，也不同于我们已知的任何建造技术。”
“能量读数呢？”艾拉问道。
“极其复杂且……高效。”另一位技术接口道，“脉冲能量似乎并非单纯宣泄，它在逸散的同时，也在与周围环境，甚至与行星磁场本身进行着某种极低损耗的能量交换。这解释了下方的结构为何能保持数百万年甚至更久的活跃状态。它的能量来源可能……是这颗星球本身。”
这个结论让简报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吸气声。利用行星能量？这是何等可怕的技术水平？
“更重要的是，”陈星补充道，他调出了自己传感器最后报废前捕捉到的数据片段，那上面显示了脉冲强度的细微调制，“我认为，这不仅仅是能量现象。这种精密的调制方式，更接近于……信息编码。”
他抬起头，看向艾拉和众人：“它可能不是在单纯地‘释放’能量，它可能在‘说话’。只是我们完全听不懂它的语言。”
“警告？还是别的什么？”艾拉追问。
“无法确定。但最后那次增强，感觉……不同。”陈星努力回想着当时的感知，“不那么像攻击，更像是一种……强烈的回应，或者试探。”
讨论持续了半个小时，但缺乏更多数据，分析很快陷入了僵局。洞口不敢再靠近，轨道上的威胁悬而未决，科学院的援军遥遥无期。
“我们需要眼睛和耳朵留在下面。”艾拉最终做出决定，“在李少校的专家团抵达之前，我们必须依靠远程传感器持续监控。技术部门，我要你们立刻着手设计一套抗干扰能力更强、功耗更低、能尝试记录并解析脉冲调制信号的监测系统，通过无人穿梭艇投送到安全距离。”
“是，中校。”
“其他人，保持警戒。解散。”
众人陆续离开简报室。陈星站在原地，看着全息屏幕上那个不断散发波纹的脉冲信号模拟图，怔怔出神。
“博士。”艾拉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
“中校？”
“你似乎还有别的想法？”
陈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我的……感知。在最后那一刻，我感觉到的不只是能量。还有一种……意图。非常模糊，非人，但确实存在。我认为，常规的传感器可能永远无法真正理解它。我们需要一种不同的……‘翻译’方式。”
艾拉凝视着他，锐利的目光似乎要看透他的内心：“你的‘共感神经变异’？”
陈星点了点头：“我知道这听起来不靠谱，但这是我目前唯一的线索。我需要安静的环境，需要尝试主动去……‘聆听’，而不是被动承受。也许能捕捉到那些机器遗漏的细节。”
艾拉沉默了片刻。她是个讲求证据和逻辑的军人，对这种玄乎的能力本能地抱有怀疑。但眼下局面诡异，任何可能性都不能放过。
“可以。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安静的隔离舱室，配备基础生命监测。一旦有任何不适，立刻停止。”她顿了顿，加重语气，“我要的是数据，博士，不是臆测。明白吗？”
“明白，中校。”陈星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很冒险，那股脉冲的力量足以烧毁机器，更别说人脑。但他别无选择。
就在陈星准备离开，去尝试他那危险的方法时，舰桥的紧急通讯突然接了进来。
“中校！紧急情况！泰坦工业的‘海怪’号……它释放了什么东西！多个小型单位，正在高速冲向泽塔7-α表面！”
艾拉和陈星的脸色同时一变，瞬间冲回舰桥。
主战术屏幕上，只见数个细小的光点正从庞大的“海怪”级指挥舰中分离出来，如同毒蜂出巢，拖着明亮的尾迹，无视了“探索者号”发出的警告信号，径直扑向下方的灰色星球！
它们的轨迹计算精准，目标明确——赫然正是他们刚刚撤离的那个洞口区域！
“是无人侦察机！或者更糟！”李琟少校惊呼，“他们想强行闯入！”
“警告他们！立刻命令他们停止行动！”艾拉厉声下令，拳头猛地砸在指挥台上。
“警告无效！他们屏蔽了我们的通讯频道！”
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泰坦工业不再满足于观望。他们看到了联邦小队的行为，看到了那个洞口，他们决定不再等待，要亲手去夺取——或者触发——那地下的秘密！
“该死！”艾拉眼中怒火燃烧，“所有单位，进入一级战备！追踪那些无人机！计算它们的抵达时间！”
“预计三分十二秒后接触目标区域！”传感器操作员的声音带着绝望。
陈星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些冰冷的机械造物粗暴地闯入那个洞口，再次激怒地下那个存在，引发一场无法控制的灾难性连锁反应。
而这一次，引发的可能不再是一次警告性的脉冲。
而是一场毁灭的狂潮。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屏幕，看着那些代表死亡与贪婪的光点，如同陨星般，义无反顾地坠向那片刚刚恢复平静的死寂世界。
无声的接触即将被打破。而打破它的，将是人类愚蠢的贪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