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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东宫太监尖利的怒喝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破书房的死寂!两个如狼似虎的侍卫应声上前,铁钳般的手掌瞬间扣向叶栖棠的肩膀!

叶栖棠瞳孔骤缩!身体本能地绷紧,内力在经脉中奔涌,几乎要破体而出!但她死死压制住反击的冲动,喉咙里爆发出更加惊恐、更加凄厉的“嗬嗬”声!她猛地扑倒在地,双手死死抱住李崇山的脚踝,她拼命指着那枚赤红的丹药,又指着自己的喉咙,做出剧烈呕吐、翻白眼、最后僵直倒地的动作!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底层人面对死亡威胁时最原始的恐惧和笨拙!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崇山看着脚边这个丑陋、卑微、瑟瑟发抖的哑婆子,再看向手中那枚散发着异香的“九转还魂丹”,眼神剧烈闪烁!刚才那声突兀的“嗬”声,以及此刻这哑婆子不顾一切的“示警”,像一根尖锐的刺,狠狠扎进了他心底最深的疑虑之中!

太子……真的只是赐药救他吗?还是……借机清除隐患?毕竟,叶家案后,他手上沾染的秘密太多……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自古皆然!

“住手!”李崇山猛地抬手,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喝止了扑上来的侍卫!

侍卫动作一僵,看向那太监。

太监脸色铁青,尖声道:“李大人!这贱婢妖言惑众,污蔑天家恩赐,罪该万死!您……”

“公公息怒!”李崇山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咳嗽,脸上挤出一丝虚弱的笑容,“这婆子……粗鄙无知,又是个哑巴,怕是……怕是没见过这等仙丹,一时……一时惊惧失态,并非有意冒犯殿下天恩。”他话锋一转,带着试探,“只是……下官这病……太医们说……是肺腑热毒壅盛,虚不受补……这九转还魂丹……药性刚猛……不知……是否相宜?”

太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皮笑肉不笑地道:“李大人多虑了!殿下赐药,岂有不妥?此丹乃太医院院首亲炼,最是调和阴阳,扶正祛邪!李大人服下,定能药到病除!”他语气强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

李崇山心下一沉。这太监的态度,越发印证了他的不安!他目光扫过地上依旧颤抖不止的叶栖棠,又看看那枚丹药,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

“公公所言极是!”李崇山忽然展颜一笑,带着感激涕零,“殿下隆恩,下官……感激不尽!只是……”他话锋一转,面露难色,“下官此刻……咳……痰气上涌,气息不稳……恐……恐糟蹋了仙药!不如……容下官稍作调息,再……再行服用?”

他一边说,一边剧烈咳嗽起来,咳得面红耳赤,仿佛随时要背过气去。

太监看着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又看看地上那个碍眼的哑婆子,眼神阴晴不定。他此行的任务是确保李崇山服下丹药,但若强行逼迫,万一李崇山当场咽气,反倒不好交代。他冷哼一声:“也罢!李大人好生调息!这药……咱家就放在这儿!殿下还等着您康复的好消息呢!”他将锦盒重重放在书案上,拂袖转身,带着侍卫扬长而去。

书房内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李崇山压抑的咳嗽声和王氏低低的啜泣。

李崇山缓缓松开捂着嘴的手帕,上面赫然是一抹暗红的血丝!他眼神阴鸷地盯着书案上那个锦盒,如同看着一条盘踞的毒蛇。

“老爷……”王嬷嬷声音发颤。

李崇山疲惫地挥挥手,目光落在依旧伏在地上、抖如筛糠的叶栖棠身上,眼神复杂难辨:“……你……为何……阻我服药?”

叶栖棠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后怕和茫然。她喉咙里“嗬嗬”着,指了指那丹药,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做出火烧火燎、痛苦万分的表情,然后用力摇头,表示不能吃。

“你是说……这药……吃了会难受?像火烧?”王嬷嬷试探着问。

叶栖棠连连点头,又做出呕吐的动作。

李崇山和王嬷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忌惮。这哑婆子虽然粗鄙,但她的“直觉”和推拿手法,似乎……真的有点邪门?

“罢了……”李崇山重重叹了口气,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将这药……好生收起来……待……待我好转些……再说。”他顿了顿,看向叶栖棠,“你……起来吧。今日……算你……有功。”

叶栖棠如蒙大赦,连连磕头,喉咙里发出含糊的感激声,这才颤巍巍地爬起来,重新缩回角落的阴影里,仿佛刚才的惊心动魄从未发生。只有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冰寒刺骨。

太子赐药风波,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汹涌的池塘,在李崇山心中种下了难以拔除的猜忌之刺。他对叶栖棠的态度,也变得更加微妙。不再仅仅是利用,更多了几分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叶栖棠依旧每日被唤去为他推拿按压。她动作依旧粗笨,但每一次落指,都精准地刺激着穴位,勉强维持着李崇山那口残喘之气。

李府的疫病,却在短暂的压抑后,如同被点燃的干柴,轰然爆发!

李静姝的院子彻底沦为人间地狱。每日抬出的尸体裹着草席,散发着浓烈的恶臭。被隔离的仆役院落里,哀嚎声日夜不绝,如同鬼域。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连看守的婆子都开始出现症状。府中弥漫的死亡气息浓重得化不开。

这天清晨,叶栖棠刚被方妈妈带到李婉如的院子外,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和瓷器破碎的脆响!

“滚!都给我滚!没用的东西!咳咳……咳咳咳……”李婉如尖利的声音带着破音,随即是更剧烈的、仿佛要将肺咳出来的呛咳声!

“小姐!小姐您别动气!药……药来了……”丫鬟带着哭腔的劝慰声。

“噗——!”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液体喷溅的声音响起!

“啊——!血!小姐咳血了!好多血!”丫鬟的尖叫瞬间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叶栖棠脚步一顿,方妈妈脸色煞白,猛地推开院门冲了进去!

只见李婉如瘫软在拔步床上,脸色灰败如死人,胸前月白色的寝衣被一大片刺目的暗红鲜血浸透!她张着嘴,如同离水的鱼般徒劳地倒着气,眼神涣散,嘴角还在不断溢出带着泡沫的血沫!地上,打翻的药碗碎片和浓稠的血污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婉如!我的儿啊!”王氏扑到床边,哭得肝肠寸断!

王嬷嬷也慌了神,对着呆若木鸡的丫鬟吼道:“快!快去请太医!不!请所有太医!快去啊!”

整个院子乱作一团。

叶栖棠站在门口,目光冰冷地扫过李婉如濒死的惨状,心中毫无波澜。她佯装惊恐地后退一步,喉咙里发出害怕的“嗬嗬”声。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看守隔离院落的粗使婆子连滚爬带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惶:“王嬷嬷!不好了!西……西角院那边……又……又死了三个!还有……还有几个也……也快不行了!张……张管事他……他也倒下了!咳……咳血了!”

王嬷嬷眼前一黑,差点晕倒!疫病已经彻底失控!连管事都染上了!

“老爷!老爷!”又一个丫鬟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哭喊道,“老爷……老爷他又咳血了!比……比刚才更厉害!喘……喘不上气了!”

接二连三的噩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心上!王氏的哭声戛然而止,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灵魂。王嬷嬷面如死灰,身体摇摇欲坠。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李府!

完了!

全完了!

李府……要完了!

就在这绝望的深渊,所有人的目光,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不约而同地、齐刷刷地投向了门口那个蜷缩着、丑陋卑微的哑婆子——阿棠!

王嬷嬷猛地扑过来,一把抓住叶栖棠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声音嘶哑绝望,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阿棠!阿棠!你有办法的!对不对?!你救救老爷!救救小姐!救救李府!求你了!只要你……只要能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求你了!”

王氏也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踉跄着扑过来,泪流满面:“阿棠!救救婉如!救救她!我……我给你磕头了!”她竟真的作势要跪下!

叶栖棠被她们拉扯着,身体微微颤抖,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惧”和“茫然”。她喉咙里“嗬嗬”着,拼命摇头,似乎被这阵势吓坏了。

“哑婆子!你还在装什么!”方妈妈在一旁厉声呵斥,眼中却同样带着绝望的期盼,“你不是会按吗?快按啊!救救小姐!”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她身上,充满了哀求、逼迫和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叶栖棠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床上濒死的李婉如,扫过哭成泪人的王氏,扫过面如死灰的王嬷嬷……最后,她浑浊的眼底深处,一丝冰冷而决绝的光芒一闪而逝。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嗬”声,挣脱王嬷嬷的手,指了指李婉如,又指了指外面,做了一个熬药的动作。

“药?你要开药方?”王嬷嬷瞬间明白了,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快!拿纸笔来!快!”

丫鬟慌忙取来纸笔。

叶栖棠颤抖着接过笔。她的手粗糙、布满老茧,握着笔的姿势笨拙无比,如同第一次拿笔的孩童。她蘸了墨,在纸上歪歪扭扭地画着,动作极其缓慢,仿佛每一笔都用尽了力气。

纸上出现的,不是字,而是一些极其简陋、甚至可笑的图案:一个歪歪扭扭的罐子,几根草,一个冒烟的炉子,还有几个模糊不清、如同蝌蚪般的符号。

她画得极其吃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最后,她指着其中一个像“姜”的图案,又指了指李婉如的胸口,做出按压的动作,示意要用这个外敷。

王嬷嬷和王氏看着那张如同鬼画符般的“药方”,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怀疑和绝望。这……这能行吗?

“嬷嬷!太医来了!太医来了!”一个丫鬟带着哭腔喊道。

只见几个穿着太医官服、用厚布巾蒙着口鼻的人匆匆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之前那位刘太医。他们看到李婉如的惨状,都倒吸一口冷气。

“快!刘太医!快救救小女!”王氏如同见到救星,扑了过去。

刘太医上前诊脉,又看了看李婉如的面色和咳出的血痰,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夫人……三小姐……痰热壅肺,肺络破损……已是……油尽灯枯之象……下官……下官实在……”

“不!不会的!太医!求您再想想办法!”王氏哭嚎着。

刘太医叹了口气,目光扫过书案上那张叶栖棠画的“鬼画符”,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和荒谬:“这……这是何物?荒谬!简直是胡闹!”他指着那图案,“此等粗鄙之物,岂能治病?简直是拿人命当儿戏!”

王嬷嬷和王氏的脸色更加灰败。

叶栖棠却像是没听到太医的斥责,她喉咙里“嗬嗬”两声,突然上前一步,指着那张“药方”上那个“姜”的图案,又指了指李婉如的胸口,然后做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动作——她猛地拔出自己头上那根磨得发亮、用来固定乱发的粗陋银簪!

“啊!你要干什么!”王氏惊叫!

叶栖棠动作快如闪电!她一手按住李婉如的胸口,另一只手握着银簪,在李婉如胸前几处穴位上,用簪尖极其快速地点刺了几下!动作看似粗鲁,实则精准无比!

“呃——!”昏迷中的李婉如身体猛地一颤!

“住手!”刘太医厉声呵斥!

就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李婉如猛地侧过头,“哇”地一声,又吐出一大口暗红粘稠、带着血块的浓痰!随着这口淤痰的排出,她那急促得如同破风箱的呼吸,竟然奇迹般地缓和了一丝!

整个房间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个握着银簪、面容丑陋的哑婆子!

刘太医更是如同见了鬼一般,指着叶栖棠,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如此粗暴却又立竿见影的手法!

叶栖棠收回银簪,重新插回发髻,喉咙里发出疲惫的“嗬嗬”声,指了指那张“鬼画符”,又指了指外面,示意赶紧去熬药。

王嬷嬷最先反应过来,她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一把抢过那张纸,如同捧着圣旨,嘶声喊道:“快!按阿棠说的去熬药!快去!所有药材!都按她画的找!快啊!”

丫鬟们如梦初醒,慌忙拿着那张纸冲了出去。

刘太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着叶栖棠的眼神充满了震惊、疑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颓然地退到一旁。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温润、带着一丝慵懒笑意的男声,突兀地在院门口响起:

“哟,好生热闹。本王路过,听闻李大人府上疫病肆虐,特来探望。看来……本王来得正是时候?”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院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着月白锦袍、外罩银狐裘氅的年轻公子。他身姿挺拔,面容俊美无俦,眉目如画,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手中把玩着一柄玉骨折扇,端的是风流倜傥,贵气逼人。正是七皇子——谢临舟!

他身后跟着两个气质沉稳、目光锐利的随从。

谢临舟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一片狼藉的屋内,掠过床上奄奄一息的李婉如,哭成泪人的王氏,面如死灰的太医,最后,落在了角落里那个佝偻着背、满脸污秽疮疤、低垂着头的哑婆子身上。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那双看似慵懒含笑的桃花眼底,掠过一丝极快、极深的探究与玩味。

“七殿下!”王嬷嬷和王氏慌忙行礼,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谢临舟随意地摆了摆手,目光依旧落在叶栖棠身上,折扇轻摇,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这位嬷嬷……看着面生。方才那手……倒是别致得很。本王游历四方,也未曾见过如此……奇特的救人法子。”

他缓步上前,走到叶栖棠面前,微微俯身,玉骨折扇的扇尖,轻轻挑起她低垂的下巴。

叶栖棠被迫抬起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眸。她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茫然”,身体微微颤抖。

谢临舟的目光在她脸上那片狰狞的“疮疤”上停留片刻,唇角笑意更深,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探究,低语道:

“嬷嬷这双眼睛……倒像是藏着……未化的北境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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