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小蝶揣着那根沉甸甸的银簪，心口怦怦直跳，像只受惊的兔子，贴着墙根快步走着。她从未独自办过如此紧要的差事，只觉得街上每一个人看她的目光都像是夫人的眼线。她紧紧捂着胸口藏簪子的地方，手心全是冷汗。
西街商铺林立，吆喝声不绝于耳。小蝶费了好大劲才找到那间门面不算起眼的“玲珑阁”。铺子里有些冷清，一个伙计模样的青年正无精打采地擦拭着柜台。
见小蝶进来，伙计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小丫头，买什么？”
小蝶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发紧：“我、我找掌柜的。”
伙计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衣着普通，不像大主顾，有些不耐烦：“掌柜的忙着呢，有什么事跟我说一样。”
“不、不行，我家小姐有要紧事，必须亲自跟掌柜的说。”小蝶牢记沈锦凰的吩咐，固执地重复道。
伙计皱了皱眉，正想打发她走，里间帘子一掀，一个穿着半旧藏青长衫、面容清癯、约莫五十岁上下的男子走了出来，目光沉静，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通透感。
“何事喧哗？”他声音平和，却自有一股威严。
小蝶看到这人气度不同，立刻福了一礼，鼓起勇气道：“您可是玲珑阁的掌柜？”
男子点点头：“老夫姓林，正是此间掌柜。小姑娘有何见教？”他目光落在小蝶紧紧捂着的胸口，带着一丝探究。
小蝶深吸一口气，四下看了看，确定那伙计离得稍远，才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根银簪，递了过去，压低声音，一字不差地重复沈锦凰教的话：“故人旧物，可还修缮？”
那林掌柜初时神色如常，待接过银簪，指尖触碰到那颗温润的珍珠，尤其是看到簪尾那个极其细微、几乎难以辨认的“云”字刻痕时，他的手几不可查地猛地一颤！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小蝶，那锐利的眼神吓得小蝶差点后退一步。但他很快收敛了情绪，只是呼吸明显急促了几分，紧紧攥着那根银簪，指节都有些发白。
他再次仔细打量小蝶，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和颤抖：“这……这簪子……你是从何处得来？你家小姐……是哪位？”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希冀和巨大的困惑。故人已逝多年，这东西怎会突然出现？
小蝶被他剧烈的反应吓到了，但还是记得小姐的吩咐，只摇头：“小姐吩咐，只问掌柜的，可还修缮？”
林掌柜死死盯着那簪子，仿佛透过它看到了遥远的过去。良久，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变得无比复杂，有怀念，有痛楚，最终化为一种坚定的光芒。他小心翼翼地将簪子递还给小蝶，声音沉凝，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故人旧物，不敢或忘。玲珑阁……一直等着重见天日的那天。无论何时，但有所命，无有不从。”
他顿了顿，又极快极低地补充了一句：“回去告诉你家小姐，铺子如今账目不清，多有亏空，旧人……也多被遣散，若需修缮，恐需费些周章，切莫心急。”
小蝶虽不太明白全部意思，但看掌柜的神色郑重，知道这是极重要的回话，连忙牢牢记住，重重点头：“奴婢记下了！”
“快回去吧，路上小心。”林掌柜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里充满了嘱托。
小蝶将簪子仔细藏好，如同揣着一团火，匆匆离开了玲珑阁。她丝毫没有察觉，对面茶馆二楼临窗的位置，一道黑影将她与掌柜交谈的情形尽收眼底后，悄无声息地消失。
出云阁内，沈锦凰看似在翻阅书卷，心神却早已飞到了西街。直到看到小蝶气喘吁吁却安全返回，她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
屏退左右，小蝶将经过一字不差地回禀，尤其是林掌柜那激动的反应和那句“但有所命，无有不从”以及关于“账目亏空、旧人遣散”的暗示。
沈锦凰静静听着，面上不动声色，袖中的手却微微握紧。心中涌起一股酸涩与暖流交织的复杂情绪。母亲，您留下的善缘，女儿收到了。林掌柜……果然还是忠心的！他最后那句话，既是表明现状艰难（被柳氏掏空掌控），也是提醒她不可贸然行动，需从长计议。
很好！这无疑是绝境中的第一道曙光！
“你做得很好。”沈锦凰难得地夸赞了一句，从妆匣里取出一支普通的银钗赏给小蝶，“今日之事，忘在肚子里。”
“谢小姐赏！”小蝶激动得脸都红了，更加死心塌地。
刚打发走小蝶，赵婆子便脸色发白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小姐，大厨房刚才送来的点心，是……是玫瑰酥糖，上面……撒了糖霜……”
终于来了！沈锦凰眸光一凛。柳氏果然是打算在赏花宴前最后一两日才开始频繁使用那毒糖霜，让她难以察觉更来不及反应！
“知道了。”沈锦凰语气平静，“放下吧。”
赵婆子放下食盒，如同放下一个烫手山芋，逃也似的退下了。
沈锦凰打开食盒，看着那几块做得精致、撒着雪白糖霜的玫瑰酥糖，眼底寒芒乍现。她取出那个藏着毒糖霜的小罐，又看了看食盒里的点心。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狠毒的计划在她脑中迅速成型。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太低端，也容易惹祸上身。
她要的是——让她们自乱阵脚，互相猜忌，狗咬狗！
她仔细地将食盒里点心上层的毒糖霜小心地刮下来一部分，收入一个干净的小瓷瓶里。然后，她从那个毒糖霜罐子里取出少许，均匀地、仔细地重新撒在点心上，看起来与之前毫无二致！
做完这一切，她将毒糖霜罐子重新藏好，然后对着窗外低声唤道：“小蝶。”
小蝶立刻跑进来。
“这碟点心，”沈锦凰指着那盘动了手脚的玫瑰酥糖，“你悄悄送去给柴房里的春桃，就说我念她旧日伺候一场，赏给她的。看着她吃完再回来。”
小蝶一愣，虽然不解，但毫不犹豫地应下：“是！”
看着小蝶提着一角被悄悄换掉的点心离开，沈锦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彻骨的弧度。
柳氏，沈锦绣，你们不是喜欢下毒吗？那就让你们亲手做的毒点，先喂给你们自己的狗！
春桃若是中毒发狂，柳氏第一个怀疑的会是谁？自然是办事不利、可能留下首尾的夏蝉，或者是……因为镯子事件早已对春桃不满、甚至可能想灭口的沈锦绣！
而这盘被“加了料”的点心，就是点燃她们内部猜忌和怒火的第一把火！
这盘冷霜，看你们如何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