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十月的风带着桂花的甜香，漫过明德中学的塑胶跑道时，忽然被一阵震天的欢呼撞碎成漫天金粉。林晚被苏晓拽着挤进人群，米白色的帆布鞋踩在微凉的草地上，裙角沾了点清晨的露水，凉丝丝地贴在脚踝。
“快看快看！各班的方阵开始入场了！”苏晓的声音裹着兴奋，像颗被点燃的小炮仗，”我们班的口号绝对最霸气——’X班X班，猛虎下山’，听着就带劲！”
林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操场入口处，穿着统一蓝白校服的队伍正迈着整齐的步伐往里走。举着班牌的男生身姿挺拔，后面跟着的同学挥舞着彩色气球，脸上画着油彩，喊口号的声音震得空气都在发颤。
“我们班快到了！”苏晓拽着她往前挤了挤，”江屿是旗手！听说他今天要举班旗入场！”
林晚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她踮起脚尖，越过攒动的人头望向入口。阳光穿过云层洒下来，给排队入场的队伍镀上了层金边。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江屿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却依旧难掩那份夺目的挺拔。他右手握着班旗的木杆，旗杆底部的金属箍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左手自然垂在身侧，指尖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他，侧脸的轮廓被阳光勾勒得格外清晰，下颌线绷得笔直，平日里带笑的眼睛此刻透着点专注，像颗蓄势待发的星。
“哇——”周围响起女生们抑制不住的惊叹，”那个旗手好帅啊！”
“是X班的江屿吧？听说他今天要参加好几个项目呢！”
林晚的指尖悄悄蜷缩起来，攥着衣角的力道不自觉加重。她看着江屿举着班旗走过主席台前，转身时衣摆划出流畅的弧线，班旗上的班级番号在风里猎猎作响，像团燃烧的火焰。
“看到没看到没？”苏晓凑到她耳边，声音里的激动快要溢出来，”他举旗的样子是不是超帅？我跟你说，刚才在后台，我看见他系鞋带的时候，手指都比别人好看！”
林晚的脸颊泛起热意，像被阳光晒过的苹果。她低下头，假装整理被风吹乱的刘海，眼角的余光却还是忍不住追着那个身影。江屿已经走到指定位置，将班旗插进旗座时，他忽然抬起头，目光像漫不经心地扫过观众席，在林晚这边停顿了半秒。
四目相对的瞬间，林晚像被烫到般猛地别过脸，心脏”咚咚”地撞着胸腔，震得耳膜发鸣。她能感觉到周围的欢呼声还在继续，可耳朵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还有刚才那一眼里，江屿眼底闪过的笑意，像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开幕式的流程冗长又乏味，校长讲话时，林晚的目光总忍不住往操场西侧的篮球场瞟。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穿着各色运动服的男生正在热身，拍球的声音”砰砰”地撞着地面，像在敲打着某种期待。
“别发呆了，”苏晓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快看那边——陈浩在跟江屿说话呢！估计是在商量篮球赛的战术！”
林晚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篮球场边，陈浩正拍着江屿的肩膀哈哈大笑，不知说了些什么，引得江屿也弯起了嘴角。阳光落在他们交叠的影子上，像幅温暖的剪影。江屿穿着件白色的运动T恤，袖子卷到小臂，露出的胳膊线条流畅，手背上那颗浅褐色的小痣在阳光下清晰得像枚印章。
“听说他们俩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苏晓的声音又凑了过来，带着点探秘的兴奋，”陈浩篮球打得超棒，江屿据说也不差，就是平时不怎么露身手。今天这场比赛，绝对有看头！”
林晚”嗯”了一声，目光却被江屿的动作吸引住了。他正弯腰系鞋带，手指灵巧地穿梭在鞋绳间，打出的结工整又漂亮。起身时，他随手拿起旁边的矿泉水瓶，仰头喝了一口，喉结滚动的弧度在阳光下格外清晰，几滴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没入衣领，留下深色的痕迹。
“咕咚。”林晚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脸颊瞬间烧得更厉害了。她慌忙低下头，盯着自己帆布鞋上沾的草屑，指尖却在悄悄描摹着刚才那个画面，像在画一幅只有自己能看懂的画。
上午的径赛项目开始后，操场彻底变成了沸腾的海洋。发令枪响的瞬间，欢呼声能掀翻屋顶；运动员冲过终点线时，各班的加油声像潮水般涌来，差点把计时台淹没。
林晚跟着苏晓在各个场地间穿梭，看短跑选手像风一样掠过跑道，看跳远选手在空中划出轻盈的弧线，看铅球选手将球掷出时肌肉绷紧的线条。可她的心思总像被什么牵着，目光时不时就飘向篮球场的方向。
“走了走了，篮球赛要开始了！”苏晓拽着她往篮球场跑，声音里的雀跃像要蹦出来，”刚才路过检录处，听见老师说，我们班和三班的比赛是第一场！”
篮球场周围已经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像圈密不透风的墙。苏晓拉着林晚挤到前排，正好在篮筐斜对面的位置。林晚刚站稳脚跟，就看见穿着X班队服的男生们跑进场内，引来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江屿穿着件印着”10″号的蓝色球衣，球衣背后印着他的名字拼音，字体张扬又好看。他正在做热身运动，手臂伸直时，肩胛骨在薄薄的衣料下若隐若现，拍球的动作干净利落，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像带着某种节奏。
“江屿加油！X班必胜！”苏晓扯着嗓子喊，声音在喧闹的人群里依旧清亮。
林晚也想跟着喊，可声音到了喉咙口又咽了回去，只剩下指尖在掌心掐出的红痕。她看着江屿站在三分线外，抬手投出一个漂亮的空心球，落地时扬起的嘴角带着自信的弧度，引得场边女生的尖叫差点把耳膜震破。
比赛开始的哨声吹响时，林晚的心跳忽然变得很响。她看见江屿像只灵活的猎豹，在场上穿梭奔跑，运球、过人、传球，动作行云流水，带着种惊心动魄的美。阳光落在他跳跃的身影上，汗水浸湿的发梢泛着金芒，每一次投篮时扬起的手腕，都像在指挥一场盛大的交响。
“好球！”当江屿在中场投进一个超远三分时，林晚终于忍不住跟着喊了出来，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激动。
江屿落地时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嘴角弯起个浅淡的弧度。林晚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慌忙低下头，心脏却像被注入了某种力量，砰砰地跳着，带着前所未有的鲜活。
比赛进行到下半场时，局势渐渐紧张起来。三班的主力突然发力，连续投进几个快攻，比分渐渐追平。场边的加油声也变得焦灼，苏晓的嗓子都喊哑了，手里的应援棒被捏得咯吱响。
最后两分钟，江屿拿到球时被对方两名队员夹击。他迅速转身，后背靠着防守队员，右手运球的同时，左手忽然往后一勾，篮球像长了眼睛似的，精准地传到了篮下的陈浩手里。陈浩纵身一跃，狠狠将球扣进篮筐！
“赢了！”全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X班的同学涌进球场，把江屿和陈浩团团围住，抛向空中。
林晚站在人群外，看着被抛起的江屿，白色的球鞋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笑着，喊着，汗水顺着脸颊滑落，眼里的光芒比阳光还要耀眼。那一刻的他，像颗正在燃烧的恒星，释放出的光芒几乎要将整个世界都照亮。
“太帅了！”苏晓激动地抱住林晚的胳膊晃来晃去，”江屿刚才那个传球，简直帅炸了！我跟你说，这绝对是今天运动会最精彩的瞬间！”
林晚的眼睛有点发红。她看着被同学们簇拥着的江屿，忽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被轻轻填满了，暖暖的，胀胀的，像揣了颗融化的糖。她知道，自己刚才专注的目光，滚烫的心跳，还有那句没忍住喊出口的”好球”，都藏着一个连自己都不敢深究的秘密。
午休时，林晚坐在操场边的香樟树下，手里捏着苏晓塞给她的冰镇汽水，指尖冰凉。苏晓跑去买午饭了，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远处广播里播放的轻音乐，还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她低头看着汽水瓶上凝结的水珠，顺着瓶身缓缓滑落，在草地上洇出小小的湿痕。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篮球赛的画面，江屿投篮时扬起的手腕，过人时灵活的转身，还有进球后嘴角扬起的弧度，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像在眼前。
“在看什么？”
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在头顶响起，带着点运动后的微哑，像被阳光晒过的砂纸。
林晚猛地抬起头，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睛里。江屿就站在面前，额头上还挂着汗珠，蓝色的球衣湿透了大半，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清瘦却有力的轮廓。他手里拿着条毛巾，正随意地搭在肩上，手背上的小痣沾了点水汽，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没、没看什么。”林晚慌忙低下头，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像要蹦出来，指尖紧紧攥着汽水瓶，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却压不住脸颊的滚烫。
江屿在她身边坐下，青草被压出轻微的”沙沙”声。他拿起搭在肩上的毛巾，随意地擦了擦脸，动作带着点刚运动完的慵懒。”刚才谢谢你的加油。”他说，声音里带着点笑意。
林晚的脸颊更烫了：”我、我没喊多大声…”
“听见了。”江屿侧过头看她，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很特别。”
“特别”两个字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留下一阵酥麻的痒。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抬起头想说点什么，却看见江屿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汽水上，顿了顿说：”能借我喝一口吗？我的水喝完了。”
林晚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她慌忙把汽水瓶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温热的触感像电流般窜上来，让她猛地缩回了手。
江屿接过汽水，仰头喝了一大口。喉结滚动的弧度在阳光下格外清晰，林晚的目光像被粘住了似的，怎么也移不开。直到他把汽水瓶递回来，她才慌忙低下头，指尖捏着瓶口刚才被他碰过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谢了。”江屿把毛巾重新搭回肩上，站起身，”我还要去检录，下午有100米决赛。”
“嗯。”林晚点点头，看着他转身往检录处走。湿透的球衣在背后印出深色的痕迹，像幅抽象的画。走到几步远的地方，他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冲她笑了笑：”等下…要不要来看？”
林晚的心跳瞬间被这句话填满了，像注满了阳光的气球。她抬起头，看着他眼里的笑意，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细得像蚊蚋，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好。”
江屿扬起嘴角，转身跑开了。白色的球鞋踩在草地上，像只跳跃的鹿。林晚坐在原地，指尖捏着那瓶还剩小半的汽水，瓶身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带着点甜，又带着点酸，像青春特有的味道。
下午的100米决赛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检录处周围围满了人，大家都在讨论着各个班的种子选手，其中提到最多的，就是江屿的名字。
“听说江屿初中就是短跑冠军，速度快得像风！”
“真的假的？他篮球打得那么好，跑步也这么厉害？”
“等下看了就知道了，绝对精彩！”
林晚站在起跑线附近的观众席上，苏晓在旁边激动地挥舞着应援棒，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江屿加油”。林晚的手心也沁出了汗，她看着江屿站在第四跑道，做着赛前热身，压腿时身体弯成流畅的弧线，手臂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像只蓄势待发的鹰。
当裁判喊”各就各位”时，林晚的呼吸忽然屏住了。她看见江屿俯下身，双手撑在地上，膝盖微微弯曲，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的终点线，周身的气息忽然变得凌厉起来，和平时那个带笑的少年判若两人。
发令枪响的瞬间，林晚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她看见江屿像支离弦的箭，猛地窜了出去，蓝色的运动服在跑道上划出一道闪电，双腿交替的频率快得几乎出现残影。
“江屿！加油！”全场的欢呼声震耳欲聋，林晚也跟着喊了出来，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距离终点还有十米的时候，江屿忽然加速，超越了一直领先的对手，像道蓝色的光，率先冲过了终点线！
计时器定格的瞬间，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林晚看着江屿扶着膝盖喘气，汗水顺着脖颈往下流，湿透的发梢贴在额头上，却依旧难掩那份夺目的光芒。他抬起头，朝着观众席的方向望去，目光精准地落在林晚身上，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像颗刚刚冲破云层的太阳。
林晚的眼眶忽然有点热。她看着那个被众人簇拥的身影，忽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被彻底照亮了，那些藏在心底的懵懂和羞涩，像被阳光晒过的薄雾，渐渐清晰起来。
颁奖仪式结束后，林晚跟着人流往教学楼走，手里还攥着那瓶没喝完的汽水。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铺满落叶的小路上，像条安静的尾巴。
“晚晚。”
身后传来许哲的声音。林晚转过身，看见他背着相机，站在不远处的香樟树下，夕阳的金辉落在他的眼镜片上，闪着细碎的光。
“刚才找了你好久。”许哲走过来，手里拿着相机，”我拍了些运动会的照片，给你看看？”
林晚点点头，看着他打开相机屏幕。照片里有奔跑的选手，有欢呼的观众，有飘扬的彩旗，每一张都充满了青春的活力。翻到最后几张时，林晚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那是一张她的侧脸照。夕阳落在她的脸颊上，给绒毛镀上了层金边，她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前方，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眼神里的专注和仰慕，像写满了星星的夜空。而照片的背景里，正是刚刚冲过终点线的江屿，蓝色的身影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这张…”林晚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像被泼了层胭脂，她慌忙移开目光，指尖紧张地捏着衣角，”什么时候拍的？”
“就在100米决赛的时候，”许哲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低落，”觉得你当时的样子…很认真。”
林晚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相机屏幕的光映在她的脸上，明明灭灭，像在跳动的心跳。她知道，这张照片像面镜子，照出了她藏在心底的秘密，那个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关于仰慕的秘密。
许哲把相机收起来，忽然说：”江屿确实很厉害，不光学习好，运动也这么出色。”他的声音里带着点佩服，又有点别的什么，像被风吹皱的湖面。
“嗯。”林晚点点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哼。
两人并肩往校门口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又渐渐分开。许哲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林晚：”洗出来给你吧，挺好看的。”
林晚接过照片，指尖触到相纸的微凉，上面的自己还在望着那个耀眼的方向，眼神里的光，连夕阳都盖不住。她把照片小心翼翼地塞进书包，像藏起了一个珍贵的秘密。
走到校门口时，林晚忽然看见江屿站在公交站牌下，和陈浩说着什么。他已经换回了校服，手里拿着运动会的金牌，在夕阳下闪闪发亮。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抬起头，冲她扬了扬手里的金牌，嘴角的笑意比金牌还要耀眼。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慌忙低下头，跟着许哲往家的方向走，口袋里的照片仿佛带着温度，熨贴在心脏的位置。她知道，这个桂花飘香的秋日，有些东西已经悄悄改变了。就像那个在跑道尽头闪耀的身影，终于撞进了她的星轨，带着青春特有的懵懂和羞涩，在时光里，刻下了一道温柔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