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5
离开医院后，我去了附近的24小时便利店。
接近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
我终于想起了今天一直打电话的陈景太。
三个电话，都没接到。
想了想还是拨了过去。
“喂，哪位？”电话那头的声音有气无力，是个女声，和语音信箱里的完全不一样。
我又看了眼号码：“你好，我找陈景太。”
“你是蓝茵？”
我愣了一下：“对，我是蓝茵。”
大约过了一周，这个女孩又联系了我。
我搬了新家，开门的时候，先看到了一个纸箱子，然后才看到抱着纸箱子的漂亮女孩。
总觉得她有点面熟。
“蓝茵姐，这是我哥生前留下的。”
她告诉我陈景太一周前已经去世了，就在他给我打了四个电话那天。
“他从小就喜欢摄影，还爱捡破烂。”
“这箱上面写了你的名字。”
“那天大概他是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一直在打电话……可惜还是没等到。”
箱子里有一台老式dv，居然有电。
打开时记录停留在一个少女的回眸，我记得，那是十八岁拍毕业照的时候。
可我不记得陈景太。
更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回头看他。
我按下播放键。
“我能……”他的话才刚刚起了头。
“都过来拍集体照了！”一旁的大喇叭忽然响起。
于是镜头里的我礼貌地点点头，又转过身朝班级方向跑去，而镜头一直追随着我的身影，最后只留下轻轻一声叹息。
“好吧，拍完我再去。可以的，陈景太！”
下一段，场景有些混乱。
应该是他刚拿到摄像机的时候。
晃动的画面中，蓝蓝的泳池水闪烁着波光，我想起来那是学校组织的一次游泳集训。
镜头胡乱拍着，一会儿是天，一会儿是泳池，一会儿是一棵樱花树。
“真无聊。”十八岁的陈景太感慨着。
忽然一个女孩闯进了镜头。
“怎么突然就下雨了！”女孩已经换好了蓝白相间的校服，头发还没有吹干。
似乎是走到一半下雨后慌乱跑到树下。
风吹动了樱花瓣，和太阳雨一起下了一地。
镜头就那么稳稳地停在这里，直到里面的女孩皱起眉头打算离开。
“这伞你拿着！”镜头先跑了。
再下一段，看起来是上学的路上。
骑着自行车的女孩从旁边路过。
“怎么是她！”
镜头正要追上去，那女孩却突然一个急刹又调转回来，镜头忽然上下左右晃动，躲得很匆忙。
后来她将自行车随意停下，往旁边的巷子走了几步又站住。
“你，你们在干什么！”女孩的声音颤抖但坚定。
镜头猛地下落，但是没有关闭。
还能听到一些声音。
陈景太的声音：“滚开！”
隐约还能听到一些孱弱的猫叫声，和小学生嘟囔着走掉的响动。
“不会死掉吧。”
“我先送去医院，你去上课吧。”
我记得那天，我和一个路人同学救下一窝奶猫。
只是我却始终无法回忆起陈景太的脸。
零碎的视频片段有很多，而关于我的这三段播放次数远胜其它。
我从没想过，会在别人的记忆里再次看到自己的十八岁，是那个勇敢，青春，充满希望的十八岁。
“大学的时候我哥来找过你。”陈景然说道。
“他是先天性心脏病，家里人不让单独出门，是他带着我悄悄去的，我们去了你的学校，不过也巧，在门口就看到了你和你的男朋友。”
“所以我们又悄悄回去了。”
“他发过好几次病，已经不想再浪费钱治疗了，但家里说可以换个城市试试，他就答应来这里了。”
“他也有好的时候，就会在城市里到处晃。”
“去不了远的，就在公园商场里瞎走。”
“然后他就捡东西回家，花啊，草啊，叶子啊，他说和你在一个城市呢，说不定遇上能打个招呼，但现在也不好介绍自己了，会像个神经病一样哈哈。”
笑着笑着她又哭了：“可这个城市真的太大了。”
“我不知道他怎么有了你的号码。”
“或许他一直都有的。”
我上前轻轻抱住她，也抱住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