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通道尽头的金属门在戒指触碰凹槽的刹那，无声滑开。陈九没有迟疑，一步踏入。门后并非预想中的密室或通道，而是一片骤然扩开的地下站台，灯光惨白，时间定格在凌晨1:13。电子屏凝固，广播死寂，整座车站空无一人。

他站在站台边缘，影爪灵自掌心蔓延，黑焰刚燃起三寸便如被无形之手掐灭。空气里没有归墟的腐味，也没有阴兵的寒气，只有一种近乎真空的“静默”——连火焰都拒绝燃烧。

戒指内壁微光一闪，“灵渊七号”四字浮现在意识深处。他抬眼，站台编号牌残影与之重合，坐标未被篡改。通灵契的指引，是真的。

他压低帽檐，右手三圈转动戒指，影爪灵蓄于臂侧。脚步放轻，走向停靠的列车。车体锈蚀，车窗蒙尘，唯有驾驶室透出微弱绿光。车厢外侧铭牌清晰：“灵渊七号-载具单元”。

车门自动滑开。

驾驶座上坐着一个穿着地铁制服的男人，背影笔挺，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后视镜映出他的脸——轮廓完整，五官分明，像一张精心绘制的面具。

陈九没有靠近。他站在车厢连接处，闭眼，通灵契瞬间展开感知。戒指震颤，反馈出异常：司机体内没有灵魂波动，只有一股扭曲的灵压，像是用残缺的契约碎片拼凑出的伪体。

阿火的声音在意识海炸响：“别对视！它在借你的眼睛成形！”

陈九猛地低头，指尖划过地板接缝。影爪灵渗入缝隙，黑焰如蛛丝蔓延。地板下传来微弱脉动，像是某种活体组织在呼吸。列车不是工具，是活的结界。

他佯装脚步不稳，身体一歪，靠向门边。右手暗中将灵压注入地板，试探结构。缝隙中渗出一滴透明液体，落在戒指表面。刹那间，数字“720”浮现0.3秒，随即消散。

七百二十。

上一章通道里的“721”在倒数。归墟的计数器，正在逼近终点。

他刚要后退，驾驶座突然传来皮革摩擦声。司机缓缓转头。

陈九瞳孔一缩。

那张在后视镜中完整的脸，此刻已彻底崩解。面部中央是一团蠕动的肉块，无眼无鼻，仅在下方裂开一道缝隙，像是勉强模仿人类的嘴。耳朵的位置只剩下两个深洞，边缘泛着湿红。

车厢灯光骤然转为血红。

警报声未起，取而代之的是低频震动，从地板直传脚底。陈九后退两步，肩背撞上安检门。激光束从地面射出，瞬间将他钉在原地，三道光带交叉锁住脖颈、胸口、腰腹。

广播响起，机械女声冰冷：“检测到未登记契主，执行清除协议。”

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出，直击胸口激光束。血珠接触光带瞬间炸开，黑焰顺着能量回路反向燃烧。系统发出短促杂音，激光闪烁一下，松动半秒。

就是现在。

他借力翻滚，影爪灵在掌心凝聚，直扑驾驶座。司机已站起，肉块脸转向他，裂口张开，发出无声嘶吼。整节车厢剧烈震颤，车门自动闭合，紧急开关失灵。

陈九撞向车门旁的控制面板，手指在按钮上疾点。屏幕亮起，弹出一行字：“载具单元已激活，目的地：灵渊中枢。乘客：1。司机：无脸契约体。”

他冷笑，右手再次转动戒指。影爪灵逆流而上，顺着控制面板的线路钻入核心。黑焰点燃数据流，系统开始崩溃。

驾驶座上的司机突然扑来，动作僵硬却迅猛。陈九侧身避让，肩膀擦过对方手臂，触感如湿冷橡胶。他反手一爪，黑焰击中司机后背，肉块发出焦糊味，却无血无伤。

“不是实体……是投影？”他低语。

阿火的声音再度响起：“它是‘门’的守卫。你不是乘客，是祭品。”

陈九不答，影爪灵再次注入系统。控制面板火花四溅，车门解锁声响起。他转身冲向车门，激光尚未完全恢复，但地面感应器已重新启动，红光再次扫来。

他跃起，影爪灵在脚下铺出一道黑焰滑道，借力冲向站台。就在脚尖即将离车的瞬间，司机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皮肤接触的刹那，一股记忆碎片强行灌入脑海。

画面：地铁车厢，灯光昏黄。一个小女孩坐在靠窗位置，手里攥着玻璃风铃，笑声清脆。她转头对身旁的男孩说：“哥，我们到站了。”

是陈灵。

可那张脸……比记忆中更小，像是五岁时的模样。而她身边的男孩，穿着老宅门前拍立得照片里的那件红外套——六岁的陈九。

记忆被篡改了。

他猛地抽回脚，影爪灵爆发，黑焰将司机手臂烧断。肉块在空中扭曲，落地后迅速融化，渗入地板。

车门在他身后关闭。

他站在站台中央，喘息未定，右手死死攥着戒指。刚才那一幕不是幻觉，是真实存在于某个时间裂隙中的片段。妹妹的声音，风铃的响动，全都被某种力量保存了下来。

而司机，是用他的记忆制造的陷阱。

他低头，看向站台长椅。椅下压着半张纸，边缘焦黑。他蹲下拾起。

是儿童涂鸦。蜡笔画着两个小人手牵手坐在地铁车厢里，头顶写着“哥哥和妹妹坐地铁”。背面用红笔潦草写着三个字：“别上车”。

笔迹稚嫩，却是陈灵的字。

这张纸为何会在这里？它不属于任何一个已知的时间线。归墟无法腐蚀它，静默力场没有抹除它，甚至连风都没有移动过它。

他缓缓站起，将纸折好，塞进衣袋。戒指再次发烫，通灵契自主运转，契文在皮下流动，像是在警告什么。

他走向站台尽头的出口通道。刚踏出一步，耳中忽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叮铃”。

玻璃风铃的声音。

紧接着，是笑声。

短促、扭曲，却真实存在于听觉中。不是幻听，不是记忆回放，而是此刻正在发生的物理声波。

“哥……”

陈九猛地停步。

那声音只响了一瞬，随即消失。可他清楚地知道——那是陈灵，正从某个无法触及的维度，向他传递信号。

他抬起右手，指尖抚过戒指表面。裂痕比之前更深，像是被某种力量重新雕刻。通灵契在回应她。

站台灯光开始频闪。出口通道深处，传来列车进站的轰鸣。可电子屏依旧停在1:13，没有新班次。

轰鸣声越来越近。

他转身，看向轨道尽头。一列地铁正缓缓驶来，车头灯惨白，车体漆黑，车门上方的显示屏亮着：“末班——灵渊七号”。

车未停稳，驾驶室门已打开。

里面没有人。

他站在原地，影爪灵在掌心缓缓旋转。戒指震颤不止，契文排列成箭头，指向驾驶座。

不是指引。

是命令。

他迈步，走向列车。脚步落在金属踏板上，发出空洞回响。驾驶座座椅上，放着一枚青铜钥匙，形状与戒指凹槽完全吻合。

他伸手去拿。

钥匙入手瞬间，耳边再次响起风铃声。

这一次，笑声没有消失。

它贴着他的耳膜，轻声说：“哥，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