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铁岭市：调兵山古井的锁链鸣
引子
煤层在地下发出空洞的回响时，锁龙沟的古井又开始数锁链了。
那口深不见底的圆井，藏在调兵山北坡的老松丛里，井口缠着道两寸粗的铁锁链，链环上的锈迹像干涸的血。老矿工说，每到惊蛰，锁链就会自己往井里缩，一节节咬出“咔嗒”声——那是金兀术当年锁的“龙”，在数自己还剩多少节骨头。
传说：链环里的指骨
“拽锁链的人，会被拖去填井。”看矿的老王头总在井边摆着盘生猪肉，说这是喂“井里东西”的。2018年有个搞直播的小伙子不信邪，非要扯着锁链往上拉，刚拽出三米，就听见井下传来“呜呜”的声，像有人用指甲刮铁链。接着，链环突然自动扣紧，在他手腕上缠了七圈，每圈都勒出黑紫色的印，印子里渗出细沙似的铁锈。
观众在直播间里看见，小伙子的手慢慢变得透明，能看见骨头缝里卡着细小的链环。等消防队锯断锁链，他的半只手掌已经不见了，伤口处嵌着块月牙形的骨头——后来化验出来，是北宋年间的人指骨，指节上还留着戴镣铐的磨痕。
更邪门的是1967年的事。那会儿矿上缺水，四十多个工人排队用脸盆从井里舀水，给蒸汽机车加水。有个学徒工嫌锁链碍事，一脚踹在链环上，当天夜里就疯了，抱着井台喊“龙鳞刮我”。人们发现他后背有三道平行的血痕，深得能看见骨头，形状和锁链上的倒刺一模一样。七天后，这学徒工在井下作业时突然失踪，钻杆从煤层里带出来的，只有半块沾着链锈的工作服碎片。
枯井里的“坐井观天”
井壁的青砖上，至今留着些模糊的指印，像有人曾拼命往外爬。地方志里记着，金兀术当年屯兵时，把宋徽宗囚在这井里，用锁链锁着井栏，说是“锁龙气”。1975年清理井淤时，民工从泥里挖出过块碎铜镜，镜面能照出人影，却总比实际多出个披囚衣的轮廓。有个民工把镜子揣回家，夜里就听见屋里有翻书声，开灯一看，镜子里的人影正用指甲刮镜面，嘴里念叨着“杏花落了”——那是宋徽宗写《燕山亭》里的句子。
老王头的爷爷见过更吓人的：1943年大旱，井里的水突然变浑，漂着层油乎乎的东西。日本兵逼着矿工下井掏淤，绳子刚放到第七丈，突然往下坠，拽上来时，绳头缠着团头发，发丝里裹着块玉佩，刻着“天下一人”的徽宗印。当天晚上，矿道就塌了，埋了七个日本兵，扒出来时，每个人的喉咙里都塞着块井砖，砖上有牙咬的血印。
煤层下的共鸣
调兵山的煤层里藏着无数空洞，像口巨大的共鸣箱。2023年智能化采煤机掘进到井下方圆百米时，传感器突然失灵，屏幕上全是雪花，只听见喇叭里传出“哗啦啦”的声，像锁链在拖动。监控显示，煤壁上渗出暗红色的水，顺着层理流动，在地上积成个龙形。有个技术员凑近看，煤块突然崩裂，飞出块带链锈的碎煤，正好嵌进他的左眼——现在他每次阴雨天，都能看见井里的锁链在动，链环上挂着半片囚衣。
老矿工下井前，都要往井里扔块生猪肉。他们说，1958年开发煤田时，炸穿了古井的底部，从煤层里涌出过黑水，水里漂着七节锁链，每节都缠着人的头发。那年冬天，七个掘进队同时遭遇瓦斯爆炸，遇难矿工的尸身都找不到，只有井口的锁链突然变长了七节，链环里多了些烧焦的骨头渣。
尾声
惊蛰的雷声滚过调兵山时，老王头听见井里的锁链又开始响了。他数着链环上的新锈，突然发现多了一节，链环里卡着片蓝色的工装布——是上个月在井下失踪的年轻矿工穿的那种。
井台的生猪肉少了一块，留下两排细小的牙印，像是什么长着尖牙的东西啃过。锁链往井里缩了半寸，露出的部分刻着串模糊的字，像“一、二、三……”
煤层深处传来“咔嗒”一声，像是又一节锁链咬上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