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意走到虚掩的门边,拉开门,驻足回头又看了一眼还在纠结的江揽月,轻轻关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办公室里只剩下江揽月一人。
刚才丁意玩笑带来的短暂轻松感瞬间消失。
那些关于”界限”、”那张脸”、”不可能再出现的人”的话语,
还有陆行舟冰冷的背影,再次沉沉地压了下来。
她脸上的红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苍白和满眼的茫然。
丁意最后那句”玩火”的警告,像一根刺扎进心里。
她颓然坐回椅子,巨大的恐慌和迷茫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瞬间将她吞噬。
她该怎么办?她真的能像发誓那样,心里只有陆行舟吗?
那个影子……又该如何驱散?
窗外,地王大厦玻璃幕墙反射着越来越炽烈的朝阳。
楼下街道车水马龙,早高峰的喧嚣隔着厚厚的玻璃隐隐传来。
新的一天早已开始,而她的世界,却仿佛凝固在昨晚那场风暴的余烬里。
几乎在同一时刻,城市的另一端。
陆行舟骑着他那辆线条凌厉的黑色水鸟,轰鸣着穿过清晨拥挤的车流。
将江寒星送到了气派的东海中学校门前。
引擎的咆哮声引来不少学生注目。
江寒星松开环在他腰间的手,利落地跳下车,取下头盔,甩了甩被头盔压乱的马尾辫。
她熟练地按压车尾箱锁芯区域解锁,顺势掀开箱盖,将头盔放了进去,再扣好箱盖。
“姐夫,”她几步走到陆行舟面前,看着他打开防风镜后露出的、带着一丝倦意的眼睛。
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你不会真想和姐离婚吧?”
陆行舟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小星,你还小。”
“不是,我这还小?你什么眼神?”江寒星闻言,
几乎是本能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曲线傲人的身材,不服气地反驳:
“你用‘我还小’当挡箭牌,这逻辑根本站不住脚!”
陆行舟看着她的反应,眉宇间的倦意更深了。
语气带着疲惫和一种不想多谈的回避,补充道:”大人的事你不懂!”
江寒星盯着陆行舟,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被轻视的愠怒和超越年龄的锐利。
“不懂?姐夫,”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执拗的清晰,
“你们大人总说我们小,不懂事。”
“可‘不懂’和‘不配知道’是两回事。”
“姐的事……家里的事,哪件真的和我无关了?”
“我十八岁,不是八岁。”
“你拿‘不懂’来搪塞我,这不公平,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脚尖无意识地踢了下地上的小石子,语气软了些,带着点恳求,
“姐夫,跟我说实话,你真要离?”
陆行舟有些无语地看着她青春洋溢却带着执拗的脸庞:
“我这个姐夫怕是当不久了,”
“如果你姐继续和他暧昧不清的话……”
江寒星闻言,几步走到他面前,仰起头。
清澈的眼眸紧紧凝视着他,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坚定:
“不行!一日是姐夫,终生是姐夫!”
她突然伸出手,紧紧抓住他黑色衬衫的衣角,眼眶迅速泛红,声音微微发颤:
“如果……如果真到那天,我能不能……”
“唉,傻丫头。”陆行舟心头一软,宽厚的手掌轻轻落在她发顶,带着安抚的温度;
将她未尽的、可能更令人心酸的话语揉碎在掌心。
引擎再次低沉地轰鸣起来,他最后揉了揉女孩的头,叹息道:
“记住,你永远是我最疼爱的妹妹。”
水鸟猛地窜出,尾灯在清晨的薄雾中划出一道猩红的弧线,迅速汇入车流。
江寒星站在原地,任风吹在泪湿的脸颊上,带来丝丝刺痛。
直到那抹刺眼的红彻底消失在路的尽头,她才抬手抹了抹眼角,深吸一口气。
转身走向校门,努力挺直了背脊。
“寒星,等等!”一个身穿校服的高大英俊少年快步追了上来。
他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和强装的冷漠,眉头紧锁;
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直接和一丝微妙的醋意:
“你看你姐夫的眼神很不对劲,是不是……”
“喜欢他?”
江寒星脚步一顿;
洁白如雪的绝美脸庞瞬间仿佛覆上了一层寒冰,清晰地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字。
她猛地转头,黑白分明的美眸带着拒人千里的寒意,声音冷得像冰渣:
“张嘉诚,我喜欢谁关你屁事!滚!”
张嘉诚被她冰冷的气势慑住,一时语塞。
江寒星不再看他,继续快步走向校门,很快便消失在校门内。
就在江寒星冰冷呵斥的余音中,载着陆行舟的黑色水鸟已在通往东海大学的公路上飞驰。
引擎的轰鸣声撕裂清晨的薄雾。
那句执拗的“一日是姐夫,终生是姐夫”和女孩泛红的眼眶,一路萦绕在他心头;
挥之不去,如同烙铁留下的印记。
水鸟最终驶回了东海大学。
陆行舟停好车,回到自己位于商学院的学生工作办公室。
关上门,隔绝了走廊里的喧闹,办公室里瞬间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
他把车钥匙放在桌面上,没有开灯,独自坐在办公桌前,沉默了很久。
窗外,阳光已经驱散了清晨的薄雾,变得明亮而刺眼,时间悄然滑向上午。
他下意识地拿起手机,屏幕解锁后,指尖悬停在那个烂熟于心的名字——“老婆”上方。
拇指微微用力,几乎要按下去拨号,最终却还是颓然地摇摇头;
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爱情与婚姻,这曾经坚不可摧的堡垒,似乎已悄然现出裂痕。
这裂痕,在他沉默的注视下,正无声无息地、不可阻挡地蔓延、扩大,清晰可见。
婚姻这道方程式,似乎正变得无解。
这几个月,他和江揽月吵了好几次,导火索总是那个秦时——
她公司新晋的明星销售经理,也是她口中“能力超群、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为了这个家,他竭力克制着不想吵得太激烈。
然而昨晚……
那个暧昧视频,光影迷离间,最后定格的那一帧像重锤击中他心脏——
画面中,两人姿态亲密,像极了在亲吻脸颊,彻底点燃了他压抑的炸药桶。
他站在包间虚掩的门外,震耳的音乐声浪里,江揽月正和秦时手牵着手,含情对视——
唱的竟是他和她当年的定情歌!
秦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挑衅,江揽月瞬间因愠怒而涨红的脸,都像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他心里。
她苍白惊惧的脸、愤怒的指责……
无数画面和声音在脑中激烈冲撞。
一股寒意攫住了他——
他害怕,害怕终有一天,妻子会背着自己,和那个男人走进酒店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