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湘好奇看着他伸手从怀里取出个小木盒,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是捧着一块奇珍异宝。
木盒打开,里面放着朵颜色鲜亮的珠花。
封阳蹲下身子,和坐在凳子上的阮湘差不多高。
他托着木盒往前送了送,“怎么样?喜欢不?”
村里的小女娃都喜欢在头上缠些花花绿绿的头绳,每次得了头花什么的都会在村里多跑几圈,惹得别的小女娃跟在屁股后面一阵艳羡。
城里大户人家的姑娘就不同了,她们都是戴簪子,不是金的就是玉的。
别的女人有的东西,他媳妇也得有。
只是那些他现在还买不起,只能买个小小的珠花,也不知道他媳妇会不会喜欢。
阮湘眼神在珠花上走了一圈,是很普通的珠花,上面立着颗米粒大小的珍珠。
阮湘视线往旁边移了移,那垫在木盒下的手掌似乎在微微颤抖?
微微抬眸,便对上身旁之人的眼神,对方紧紧锁着她的双眼,眸底暗涌着丝丝紧张。
阮湘心底蓦地一软,这珠花虽不贵重,但今时不同往日,这该是他拿得出手的最好的东西了。
而且那木梳和梳妆台打磨得十分光滑,边边角角也十分规整,应该也是精心挑选过的。
“我很喜欢。”
说完,双手就要去拿那朵珠花。
封阳手往后面一退,把木盒放在梳妆台上,右手在身上擦了擦。
擦完掌心的薄汗,才拿起里面的珠花,“我来给你戴上。”
感受到头上的力度,阮湘对着铜镜照了照,左右偏了偏头。
嗯,看不见。
“谢谢。”
“老子是你男人,有什么好谢的。”
封阳见媳妇戴上他亲自挑的珠花,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他笑呵呵把旁边的大包裹拿过来,“我还给你买了两套衣服,剩下的就是你要的东西,我手糙,怕刮坏,你自己打开。”
阮湘解开棉布,里面包着的是几块上好的绣布,还有几卷丝线。
“这绣花真麻烦,光是线就十几种,还分粗细,颜色更是上百种,就连绣布都分好多种,啧啧……”
“那老板猜你想绣兰花,就买了这几个颜色,你看看对不对?”
封阳站在一旁,话不绝口。
阮湘指腹轻触着柔软的绣布,嘴角微扬,“嗯,就要这些颜色。”
她抬头,仰着脸,眉眼弯弯,“封阳,你真好。”
有了这些东西她就能挣银子,如浮萍般的心也能扎下一条根。
所以这个笑,她笑得格外真心。
笑意从眼底漾开,衬得眉目动人的小脸恰如刚开放的芙蓉,宛如春光明媚。
封阳心口一窒,他的小媳妇笑得太好看了。
那笑看得他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暖乎乎的。
像初春的太阳。
他想他这辈子都完了,他这辈子一定会被她吃得死死的。
只要他小媳妇一笑,他肯定无所不依。
封阳往前挪了挪身体,离他的小媳妇近了些。
粗声粗气道:“媳妇,我今天杀猪的时候好想你,想得我杀猪都更有力气了。”
“媳妇,再让我摸一摸好不好?”
阮湘眼睫一颤,虚虚扫了眼旁边的人。
这人怎么活像个色胚?
昨晚不是才摸过嘛,而且手有什么好摸的?
阮湘抿了抿唇,伸出左手。
封阳见她动作,主动贴得更近,“媳妇,我在你右边,伸什么左手。”
说罢抓着她的右手开始揉捏。
阮湘眉心紧蹙,下意识叫出声,“疼——”
封阳立马摊开她的掌心,就看见本该白嫩的掌心红肿一片,上面更是长着几个小水泡。
有一个已经破了,能清楚看到薄皮之下的嫩肉。
他心里一紧,“怎么长这么多水泡?我去拿药。”
很快,他在衣柜里翻出个药瓶,强硬拉着阮湘的手在上面撒上药粉。
药粉洒在破开的肉上,密密麻麻的刺痛猛地四散开来,掌心火辣辣一片。
阮湘紧咬着唇,唇瓣上已经印出深深齿痕。
小心看了眼绷着脸上药的封阳,所有的呼痛声又被她小心吞回了肚子里。
可是真的好疼呀……
比她寻死的时候还疼……
阮湘眨了眨酸涩的眼,见封阳上完药就想缩手回来吹一吹。
谁知封阳大手一握,紧紧拉着她细小的手腕,不让其动半分。
“别动,其它的水泡还得挑开上药,才好得快。”
阮湘正想着拿什么挑,就看见封阳拿上刚给她买的绣花针,针尖在光亮下泛着银光。
阮湘再也忍不住道:“就让这怪东西长我手上吧,我不要上药了,好疼……”
封阳抬眼,小媳妇已经疼极了,一张小脸惨白,眸底泛着莹莹水光,就差掉眼泪了。
他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手狠狠捏住,又酸又痛,闷得慌。
把刚拿上的绣花针又放下,细心对着刚上药的地方吹着凉风。
他是个粗人,刚学杀猪那会儿,就是被猪撞地上了他也立马爬起来继续干。
他皮糙肉厚的,挑个水泡什么的就和挠痒痒差不多,媳妇怎么能和他一样呢!
“是我忘了,你细皮嫩肉的,哪里受得住这痛,还疼吗?”
阮湘听了这话,本来还能憋住的情绪再也塞不回去了。
“疼,比我刚开始学刺绣扎手的时候还疼……”
不仅手疼,她的腰背被床硌得疼,她的舌头被盐苦得疼,她的嘴嚼肉嚼得两腮疼……
被父母捧在手心十几年,这是她第二次如此狼狈。
一股子无名的委屈突然从心口涌了出来,阮湘的声音逐渐呜咽,“真的好疼,从来没这么疼过……”
“我好疼……”
封阳素来刚毅的脸上布满慌张和无措。
粗厚的声音带着怪异的温柔语调,“不疼,不疼,媳妇我给你吹吹……”
他大力吹着阮湘的手心,把药粉都吹飞了些出去。
村里人哄小孩都这样哄,哄一会儿就好了。
“啪嗒”一声,一滴晶莹滚烫的泪水砸在封阳的手背上。
封阳心尖一颤,抬头看去。
只见刚刚还笑得明媚的人,已经哭成一个泪人。
眼眶洇红,浓密的睫毛上沾染着细碎的泪珠,泪水大颗大颗接连不断滚落。
封阳心底顿时被刀重重剜了一块,空了。
谁能告诉他,媳妇哭了应该怎么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