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言小小的身影跑得飞快,洒扫的丫鬟小厮连影子都未来得及看清。
到底才六岁,没跑多久,言哥儿便大汗淋漓。
第一次,他觉得染青院也不是最安全的。
离那个女人远,但同样的,出了事也无法第一时间赶回去。
她不是在为大哥的事烦心吗?怎么突然来染青院了?
是因为没法惩罚大哥,所以要把气撒到他和妹妹身上吗?
一路上,言哥儿脑中闪过许多画面,全是妹妹被那个女人折磨的样子。
他呼吸开始急促,脚下跑得更用力了。
快点,要再快点……
染青院里。
夏为仪已经成功和茹姐儿拉近关系。
要不说都喜欢年纪小的孩子,这不记仇,一哄就好了。
茹姐儿此时几乎长在了夏为仪身上,两条小胳膊挂在她脖子上,奶声奶气道:
“娘亲,你怎么以前不来看我?”
夏为仪捏捏她的脸,软软的,还很有弹性,像是奶冻。
“娘以前病了,可能会伤害到茹姐儿,不过,娘现在病好了,再也不会伤害你和哥哥了。”
针对这个问题,她选择如实回答。
在原主的记忆中,宋世子死后她的确有一段时间有自残和伤害他人的倾向。
但最后一次,言哥儿差点真的被她害死后她就醒悟了,只是她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因此选择远离两个孩子,加上宋云谏的关怀,她像是抓住了浮木,把仅有的那点母爱都给到了男主身上。
所以,原主不是不爱两个孩子,只是不敢再靠近。
宋茹初歪着脑袋想了会儿,只知道病了会很难受,忙凑过去对着她的额头吹气。
“娘亲呼呼,不痛。”
夏为仪心都化了,短暂地原谅了她拿青蛙吓自己。
“茹姐儿亲亲娘,娘就不痛了。”
小丫头信以为真,对着她的脸重重亲了一口,离开时还发出了“啵”的一声。
要不说女儿是小棉袄呢,她被哄得心里暖呼呼的。
夏为仪对此爱不释手,只是小丫头再小也有些重量,抱久了胳膊酸。
“郡主抱累了就坐下吧。”
李嬷嬷知道她现在舍不得松手,便也不去帮忙抱了,只是轻声提醒。
夏为仪在最近的圈椅上坐下,将人放到腿上后总算是轻松了,这才想起自己还带了礼物,便让锦屏把东西拿过来。
锦屏立刻端着托盘到她跟前,掀开表面盖着的红布,露出下面一个小巧的璎珞圈。
璎珞圈用赤金打造,上面还有一颗颗透润的红宝石,下方的穗子上每一颗小珍珠光泽细腻,大小一致,且每一颗都是正圆。
没有人工养殖的古代,凑齐这么一套可不容易。
夏为仪取下托盘上的璎珞圈,有些重量,但又不会压着小孩的脖子。
“茹姐儿喜欢吗?”
出生在国公府,宋茹初见过的好东西如数不胜数,但眼前这个璎珞圈还是一下俘获了她的心。
“喜欢。”
夏为仪亲手给她戴上,刚刚看着还是个调皮的捣蛋鬼,现在宛如观音座下的童子。
这璎珞圈其实是原主准备的,只是尚未来得及送出去就被气死了,自己也不过是借花献佛。
宋知言紧赶慢赶总算是到了染青院,一踏入门中见到的便是这副情形。
没有他想象的残暴和血腥,有的只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母慈女孝。
“言哥儿回来了!”
李嬷嬷第一个看到他,惊呼出声。
夏为仪抬头看去,便见到了一个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男童,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圆领袍,小小的身影像青松一样笔直,眉眼间透露出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
是个钟灵毓秀的孩子,只是他看自己的眼神中充满了防备和厌恶。
母子第一次见面,便是剑拔弩张。
“哥哥!”
紧张的气氛仅仅持续了片刻,茹姐儿看到哥哥后便跳下了夏为仪的膝盖,哒哒哒地跑到宋知言面前,炫耀起自己的璎珞圈。
“哥哥你看,娘送我的!”
茹姐儿此刻恨不得自己再长高一点,这样就能把璎珞圈塞到哥哥眼睛里炫耀了。
“嗯,好看。”
宋知言不太走心地夸了一句,这才上前两步,离着夏为仪约莫一丈远的位置躬身行礼。
“母亲。”
男童身量小,一举一动行云流水,只是他脸上本能的惊恐还是瞒不过大人的眼睛。
夏为仪一直在打量着对方,这两个孩子倒是完美继承了原主和她丈夫的好容貌。
“言哥儿长高了些。”
她记忆中,原主最后一次见他还是年初的时候,如今已过去半年。
宋知言听了夸赞默不作声,茹姐儿踮着脚去和哥哥比身高,发现似乎是真的,嘟着嘴有些不服气。
她以后一定会比哥哥高。
李嬷嬷瞧出气氛不对,忙朝玉双使了个眼色,后者又端着托盘到了言哥儿跟前。
“世子,这是郡主给您准备的生辰贺礼。”
生辰贺礼?
宋知言小嘴轻抿,他的生辰是上个月。
夏为仪当然知道迟了,走到玉双面前,掀开红布,里面赫然是一套小巧精致的马鞍。
她取出马鞍,蹲下身捧到言哥儿面前。
“母亲知道迟了,所以今天特意来赔罪,言哥儿原谅我好不好?”
说完,又把马鞍往前递了递,对方却因为这个动作本能地后退。
茹姐儿不知道哥哥为什么怕,但目光立刻被马鞍吸引了。
这套马鞍外面包了一层白虎皮,无论是做工还是造型都堪称艺术品,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想要收藏起来。
宋知言没有说话,但目光也跟着落在了马鞍上,夏为仪看到了他目光中一闪而过的惊喜。
“这是娘亲手给你做的,还有你三舅舅那,娘已经让他给你养了匹盗骊马,等你再大些,就能骑马了。”
盗骊马是关外的一种名马,体格健壮、脾气暴烈且难以驯服,但如果有人驯服它,便能获得一匹良驹。
原书里,提到过宋知言很羡慕别人可以纵马狂欢,但他从小性子怯懦,国公府又看得紧,从不让他做危险的事,因此这只能成为一个奢望。
后来,唐清月送了他一匹良马,虽不是盗骊马,也只能在国公府的马场内骑,但足够他高兴许久,从此对唐清月产生亲昵。
果然,听到盗骊马言哥儿没有情绪的眼神陡然一亮,但看见娘亲那张脸,便不自觉地想起对方癫狂掐着自己脖子的模样。
看出孩子的惊惧,夏为仪一时心里五味杂陈。
她既然穿进了这副身子,自然就要替原主照顾好两个孩子,就算不出人头地,也不能落得和原著一样的下场。
不过孩子的心理阴影一时半刻消磨不了,此事还要徐徐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