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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但更因这菜肴滋味绝佳——前世那些年,他何曾尝过如此美味?

骤然得享,自然食欲大开。

可惜只尝了自己点的几样,满桌佳肴尚未品遍,肚子已撑得满满当当。

晚膳后,易梦珏本打算向贾母、王夫人请过安便回房歇息。

谁知婆子媳妇们收拾完碗盏,众人用罢茶,不多时王熙凤竟来了,不但来了,还张罗起牌局。

这一下,易梦珏倒来了兴致。

当那副熟悉的麻将牌被金鸳鸯摆上桌时,易梦珏终于寻到一丝熟稔的感觉。

麻将在自己原本的世界里,确实称得上国粹。

由此流传的顺口溜,易梦珏也听过不少。

“十亿人民九亿赌”

“麻将打得好,好比吃低保”

“五心不定,输光输尽”

……

这些网络与生活中的俗语,几乎无人不晓。

易梦珏从未打过麻将,但这类玩意儿一看便懂。

每年春节,去仅有的几家亲戚那儿,他虽未上桌玩过,可只要旁观一两局,也就明白了。

麻将啊麻将,真是华夏千年不衰的国粹,后人还推陈出新,连全自动麻将桌都造了出来。

贾母坐在上首,王熙凤挨着她坐下,薛姨妈也在桌旁。

薛宝钗这回并未随母亲同来。

看来,要想见到薛宝钗,恐怕得明亲自走一趟了。

麻将实在奇妙,历经千年。

不论古人今人,一坐上牌桌,便仿佛进入一个微缩的世界。

有朋友间的友谊牌,有往来交际的业务牌,也有纯粹为赢钱的竞技牌。

目的不同,打法自然各异。

易梦珏在四周转了几圈,便看明白了。

今牌桌上,众人并未刻意让贾母赢钱,打得都很认真。

你来我往,盯上家、卡下家,这些技巧到如今依然通用。

斗了一阵,贾母欲起身更衣,招手叫易梦珏过来。

“我的心肝儿,这两在外面辛苦了。

快来替我打两盘,帮你老祖宗多赢几把,别整天只顾着读书写字,把人都熬坏了。”

易梦珏几乎想抱住这可爱的老太太亲上一口。

前世从未上过牌桌,如今到这里才几天,竟就能直接坐下打牌了。

不过他还是先看了看王夫人。

在这般家庭,一个正在读书的少年,本不该随意和女眷们坐在一起打牌,那叫玩物丧志。

王夫人明白他的眼神,微微点了点头。

“等老祖宗回来,你便起身。”

听了这话,易梦珏兴奋地搓搓手,径直坐下。

洗牌、码牌,顺手还点了点牌张——整套动作流畅自然,与旁人无异。

谁知他一上桌,竟连连胡牌。

对对胡、十三幺、碰碰胡……不时便来上一把。

等贾母回来,看见易梦珏的战绩,脆按住要起身的易梦珏。

“老祖宗,这可不行。”

“您瞧瞧,您这乖孙一上桌,我已输了一吊钱。

再这么下去,我的荷包都要空了。”

王熙凤这一说,贾母笑了起来。

“你这泼皮,才一吊钱就心疼了。”

“今儿个,我这心肝肉儿非替我把往输给你的连本带利赢回来不可。”

贾母这般说着,王熙凤便拉住薛姨妈,指着贾母平放钱的小箱子笑道:

“姑妈,您说冤不冤?”

“那箱子里不知装了多少去。

这会儿老祖宗的乖孙子上桌,才几把牌,我就没了一吊钱。”

“依我看,咱们不如趁早散了吧,不然荷包里的钱全得进那箱子去。”

贾母听罢,又是一阵笑骂。

牌已码好,仍是易梦珏坐庄。

牌一上手,略作整理,贾母已笑得合不拢嘴。

这时王熙凤索性站起来,作势要走。

“老祖宗,刚想起来我那边还有些事,要不今儿就到这儿吧。”

说着便假装离开。

贾母连忙唤人:

“快帮我拦住这破落户,别让她溜了。”

一旁的金鸳鸯等人赶紧起身,拉住了王熙凤。

天胡——易梦珏一摸牌,竟是天胡。

易梦珏不会算账,金鸳鸯却先算了出来:

“ ** ,快给钱。

这把天胡,每人半吊钱。”

说着便从王熙凤的荷包里掏钱。

一阵笑闹之后,钱已到手,王熙凤也重新坐回位置。

“老祖宗,我看您这木箱子里的钱,准是我们这些铜钱的头儿。

它一嘀咕,我们的钱就纷纷往您箱子里钻。”

“不行,我得拿锭大钱来镇镇它,叫它不敢作声。”

说罢真吩咐旁边的丫头去取大钱。

易梦珏瞥见那离去丫头的背影,虽只看了一眼,却知道那是平儿。

又打了几盘,易梦珏赢多输少,兴致反而淡了。

便辞别贾母与王夫人,回到自己房中。

热水已备好,洗漱的牙粉也已准备妥当,甚至不必自己动手,便有人伺候着刷牙洗脸。

这万恶的封建社会……还真是,挺享受的。

“刚才茗烟派人来说,外头的书房已经收拾好了,明就能使用。”

走进里屋,袭人如此说道。

易梦珏点点头,从书架上取出几本书,坐到床边。

都是线装的古书,读起来并不吃力。

《大学》《中庸》这类典籍,他自幼便被父亲督促背诵,此时看来毫无生疏之感。

唯一不习惯的,只是线装的形制与从右向左的排版罢了。

房中藏书不多,但一些经义注解倒颇精要。

他就这样靠在床边,一页一页,安静地翻阅起来。

易梦珏坐得住,也读得进去。

高考那段子,他哪一天不是深夜才睡?

只睡五个多小时,五点半起身,六点整便准时到教室早自习。

每到这个时候,母亲也同自己一般早早起身。

常言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

对一个出身贫寒的农家子弟而言,读书应试几乎是改变命运的唯一道路。

易梦珏在接触三瓶啤酒之前,并没有太多爱好。

没有手机,自然也没有平板。

每能用来消遣的,唯有书本。

有几次去亲戚家做客,众人都在打麻将或扑克,易梦珏无事可做。

亲戚家中也没有什么像样的书。

但易梦珏只要手边有印满文字的纸张,便能一直读下去。

所以那一次,他看了一下午的彩电说明书、电视说明书。

更何况,此刻手中的经义注解虽不知出自何人之手,读来却觉得颇有意思。

真正的学问,并非语言越晦涩、词藻越华丽便越高深。

真正的学问,该是用最平实的语言,将道理说进生活里,让你从心底产生共鸣。

就像易梦珏曾读过的许多文章。

比如嵇康的《与山巨源绝交书》,文中写自己不愿做官,只因生性疏懒。

每次睡觉,即便憋尿到膀胱发胀,也懒得起身,只想多睡一会儿。

读到这里,易梦珏总会不禁一笑。

原来嵇康这样的名士,竟也与自己一样。

“宝玉,快到子时了,别看了,快睡吧。”

正读得入神的易梦珏听见袭人从旁传来的声音。

他揉了揉眼睛,起身问道:“我要上厕所,厕所在哪儿?”

话一出口,易梦珏便知自己又露怯了。

在贾府这样的人家,夜里何须跑去茅坑,自然备有顶好的夜壶。

果然,袭人虽未听清“厕所”

二字,却明白他的意思。

伺候这么多年,“宝玉”

何时有何需要,袭人早已了然于心。

夜壶取来,放在床下。

易梦珏看着那精美的纹样、洁白的玉质,忍不住感叹:若是从前能有这么一个,卖了换钱,子也不至于那样拮据。

解决完内急,易梦珏回到床上,闭眼睡去。

次早饭过后,他来到外书房,见到自己的几个小厮。

吩咐茗烟去秦钟府上打听,结果如书中所写,秦钟果然病倒了。

但这场病并非他最终的 ** 。

真正的原因,是智能儿从水月庵偷跑出来,找到秦钟家里,被秦父发觉,将秦钟痛打一顿,这才让他本就虚弱的身子雪上加霜,终至不治。

所以要救秦钟,其实也简单。

只需将智能儿从水月庵接出,好生安置,事情便成了。

再次派茗烟去打探,却发现事情并不如易梦珏想的那般容易。

“二爷,静虚那姑子说了,智能儿是她花一百两银子买来的。

这些年吃穿用度,少说也耗去上千两。”

“如今人养大了,正指望她在跟前伺候,说什么也不肯放人。”

听茗烟这般回报,易梦珏不由皱起眉头。

本以为这是贾家的家庙,让茗烟去说一声便能要回人来,如今看来,确实没那么简单。

“你没说是我要人吧?”

易梦珏一问,茗烟连忙摇头。

“二爷,我哪敢说是您要人啊!”

“要是让老爷知道,还不活活 ** 我!”

易梦珏闻言坐下。

直接要人,看来是行不通了。

就算亮出身份,明着要人,恐怕也无济于事。

“你再去打听,看那老尼姑究竟要多少银子才肯放人。”

“记住,这事不可对外人提起。

若有人问起,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易梦珏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眼下处境看似风光,可若事情闹大,挨贾政一顿板子,屁股开花是免不了的。

茗烟领命,匆匆离去。

易梦珏坐回椅中,目光落向书房里那一架子的书。

文房四宝,笔墨纸砚,倒是一应俱全。

刚起身想练字,便有个小丫头从外头进来。

身材细挑,模样静俏甜美。

易梦珏微微一怔:贾府的丫鬟水准果然高。

自己屋里那几个不必说,外头随意遇上一个,也这般可人。

想来也是,这么多俏丽丫鬟任君采撷,有几个老爷忍得住?何况,其实本无需忍。

“二爷,是要写字吗?”

“我来为您磨墨。”

她边说边利落地取出砚台与墨条。

“你叫什么名字?我好像今才见到你。”

磨墨的姑娘手上不停,口中应道:“我叫小红,今天在外头当差。”

“哦,你就是林红玉?”

姑娘这么一说,易梦珏立刻想起来了。

林红玉在《红楼梦》 ** 场虽不多,却也是个重要角色。

据说后来与贾芸在一起,还曾接济潦倒的曹雪芹,算是下场较好的一个丫鬟了。

“二爷,您已替我改过名,您记起来了?”

易梦珏笑了笑,没有接话。

前世的字虽写得不错,却未专门练过毛笔。

如今正好可以好好练练。

这方面他并不担心。

汉字重结构,结构稳了,笔画与技巧可慢慢磨练。

但这一笔落下,易梦珏自己都有些惊讶。

看来,自己还真有几分天赋。

接连写了几个字,竟隐约透出颜筋柳骨的味道。

“二爷,您写得真好!”

小红这么一夸,易梦珏更起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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