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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凌晨的313路公交车惊魂夜,像一剂高纯度肾上腺素,后劲十足。苏蔓那叠追加的钞票还带着她指尖的凉意和惊惶的余温,安静地躺在我帆布工具包的内层口袋里,与我那台刚刚立下“战功”(或者说捅了马蜂窝)的“电磁缚灵手电筒v1.0”亲密接触。

回到我那散发着泡面与焊锡混合“男人香”的出租屋,我顾不上疲惫,立刻将今晚采集的数据导入我那台老旧的台式电脑。屏幕上滚动的波形图、跳动的频谱、断续的音频文件,像一块块破碎的藏宝图,拼凑出一个令人既兴奋又头大的轮廓。

“能量强度峰值比白楼高37%,磁场扰动模式呈现周期性汇聚特征……移动单元(暂命名)对定向电磁脉冲反应强烈,表现为瞬时束缚和强烈‘情绪’反馈……”我敲着键盘,在新建的名为“313路项目分析”的文档里记录着初步结论。“……初步推断,该线路存在多个能量‘吸附点’,尤其以‘榕树头’站和废弃厂区‘黑仓库’段为甚。游荡能量体(疑似低强度聚合意识残留)被束缚于线路磁场‘管道’内,表现出行进路线固定、时间(子时前后)规律性强、对生人气息敏感度中等、存在基础信息交互(混乱低语)及微弱物理影响能力……”

分析越深入,我眉头皱得越紧。这不像红光废品站那种环境自发的“聚阴”效应,也不像白楼里可能的地缚灵。这更像……一条被“污染”的磁力线,或者一个设计拙劣却意外生效的“捕灵陷阱”。谁设计的?怎么设计的?是天然形成,还是人为?

更重要的是,我那“缚灵手电”虽然暂时逼退了那个移动单元,但从它后续爆发的愤怒和整个车厢能量场的剧烈震荡来看,这玩意儿治标不治本,甚至可能激化矛盾。就像用棍子捅了马蜂窝,马蜂暂时退开,但窝还在,而且被激怒的马蜂更危险。

我需要更强力、更精准、最好是能大范围“净化”或“疏导”的设备。手电筒的功率和覆盖范围都太小了。

一个大胆的、带着浓郁“林氏风格”(即怎么糙怎么来、怎么有效怎么搞)的想法,在我被咖啡因和肾上腺素双重刺激的大脑里逐渐成型——“广域脉冲式灵体驱散与场域重置装置”,简称“缚灵炮”。

构思很简单:既然小功率定向电磁脉冲能干扰单个能量体,那么,用一个超大功率的、特定频谱的、短暂爆发的广域电磁脉冲,像冲击波一样扫过整个目标区域,是不是能把那些“游离电子”一样的能量残留暂时“震散”或者“压制”,甚至扰乱其赖以存在的局部场环境,达到“重置”或“驱离”的效果?

理论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玩意儿需要的核心部件——大功率脉冲发生器、宽频带高增益发射天线、精准的时序控制电路——哪一样都不便宜,而且体积和耗电量肯定感人。最关键的是,这属于“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对灵体而言),一旦使用不当,天知道会引发什么连锁反应。别没把鬼赶跑,先把整条街的电路甚至生物(包括我自己)给整瘫痪了。

“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我对着屏幕上闪烁的光标自言自语,“先搞个小功率的、范围可控的试验型号……”

接下来的几天,我彻底化身为穴居原始人,除了必要的觅食(楼下便利店泡面)和生理循环,全部时间都泡在了我那十平米的“实验室”里。赵大明预付的“直播分成”和苏蔓的“追加投资”,像流水一样变成了堆满桌面的各种芯片、电容、继电器、粗壮的漆包线、二手功放模块,甚至还有一个从旧货市场淘来的、疑似来自报废医疗设备的“高压脉冲电容组”,这玩意儿黑乎乎的,拎在手里沉甸甸的,像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缚灵炮v0.1”的原型,主体是一个被我掏空内脏的旧电脑机箱,里面塞满了各种电路板和元件,散热风扇狂吼得像要起飞。正面面板上被我暴力安装了三个不同颜色的船型开关(分别控制电源、充电、发射)、一个巨大的红色蘑菇头紧急停止按钮(从工厂废旧设备上扒的,手感极佳),以及一串让人眼花缭乱的LED状态指示灯。侧面接出一根用铜管和绝缘材料自制的、看起来像歪脖子炮筒的粗壮天线,指向性如何完全看天意。背面拖着一条婴儿手臂粗的电源线和接地线,需要直接插220V市电,还得确保接地良好——我可不想在轰鬼的时候把自己先给电成焦炭。

整个装置看起来……就像是从蒸汽朋克和废土风格的电影里直接蹦出来的道具,充满了一种“这玩意儿真的不会炸吗”的暴力美学。

就在我对着这个丑到惊世骇俗的“杰作”,进行第一千零一次线路检查和绝缘测试时,我那台除了接收骚扰短信和诈骗电话外基本处于休眠状态的老式诺基亚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赵大明”的名字。

“喂?大明?”我夹着手机,手里还拿着万用表测着电容组的漏电流。

“道长!道长救命啊!”电话那头,赵大明的声音带着哭腔,背景音嘈杂,似乎还有钱小松带着鼻音的哼哼唧唧。

我心里一沉,该不会是上次白楼直播的后遗症?那俩小子被缠上了?“别急,慢慢说,怎么了?”

“不是我们!是……是我们找到的新客户!出事了!”赵大明语速飞快,“就我们上次直播火了之后,不是有好多人私信我们想合作吗?我们挑了个看起来最靠谱的,是‘鑫隆地产’的一个项目经理,姓孙。他们公司有栋九十年代建的职工宿舍楼,一直空着等拆迁,可最近里面老出事,搞得拆迁队都不敢进去,严重影响了他们的开发进度。孙经理就托关系找到我们,想让我们去‘看看’,最好能‘处理’一下,报酬给得特别高!”

鑫隆地产?有点耳熟。好像是个本地不小的开发商。

“然后呢?你们去了?”我皱眉。

“去了啊!就昨天晚上,我和小松,带着基本的设备去了。那楼……那楼比白楼还邪性!一进去就感觉不对,阴冷阴冷的,楼道里的声控灯时亮时灭,还他妈总在坏掉的那一层停!我们刚到三楼,就……”赵大明声音猛地抖了一下,带着后怕,“就听到有小孩子的笑声,还有拍皮球的声音,咚咚咚的,就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回响!我们拿着您给的‘驱散手电’照,屁用没有!那笑声越来越近,小松吓得腿软,不小心踢翻了一个破花盆……”

“接着,我们就感觉被什么东西推了一把,从楼梯上滚下来了!我的摄像机摔坏了,小松脚崴了,我们连滚带爬跑出来,那孙经理在外面等着,脸都绿了!今天早上打电话过来,把我们臭骂一顿,说我们搞砸了,不仅没解决问题,好像还把里面的‘东西’惹得更毛了!要我们赔偿损失,不然就告我们诈骗!”赵大明带着哭音,“道长,您可得救救我们啊!那孙经理看起来不像善茬,我们哪赔得起啊!”

我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两个愣头青,还真是什么活儿都敢接!职工宿舍楼,九十年代,空置待拆迁……这种地方最容易因为长期无人、怨气积聚(如果曾经死过人)或者风水问题出怪事。而且,听描述,里面的“东西”似乎不止一个,还有孩童嬉戏的动静?这可比单一的怨灵麻烦多了。

“你们现在在哪儿?”我问。

“在……在我租的房子这儿,小松脚肿得老高。”赵大明报了地址,在城南一片城中村里。

“等着,我过去看看。”我挂了电话,看着眼前刚刚有点雏形的“缚灵炮”,又看了看角落里静静躺着的“阴阳对讲机”和“频谱仪”。看来,试验新武器的机会,比预想的来得更快,而且……附带了一个棘手的售后服务烂摊子。

一个小时后,我背着塞满常用设备的工具包(“缚灵炮”v0.1体积太大,暂时带不了),找到了赵大明和钱小松的出租屋。那地方比我的狗窝还乱,泡面盒子和零食袋子堆成山。钱小松歪在吱呀作响的床上,右脚踝肿得像馒头,龇牙咧嘴。赵大明蹲在床边,头发乱得像鸡窝,眼镜片后面是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看到我进来,两人像看到救世主一样,差点扑过来抱我大腿。

“道长!您可来了!”

我摆摆手,示意他们冷静。先看了看钱小松的脚,确实崴得不轻,但没伤到骨头。“说说具体情况,那栋楼在什么位置?你们进去后,除了听到小孩声音和被推,还看到、感觉到什么?仪器有反应吗?”

赵大明连忙把他们探楼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又拿出摔得屏幕碎裂但存储卡还在的摄像机。我插上读卡器,在电脑上播放录像。

画面摇晃得很厉害,光线昏暗。确实能听到隐约的、忽远忽近的小孩嬉笑声和皮球弹跳声,调高音量仔细分辨,那笑声空灵得不带丝毫暖意,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当画面转到他们摔倒前的一刹那,似乎有道极快的、矮小的黑影从镜头边缘一闪而过,紧接着就是天旋地转和两人的惨叫。

“频谱仪呢?你们带了没?”我问。

“带了带了!但当时太慌,没顾上看读数,就记得警报灯好像闪了!”赵大明忙不迭从一堆杂物里翻出我给他们的那台便携频谱仪。我接过来,调出历史记录。果然,在他们进入那栋楼后,频谱仪记录到了数次明显的异常能量峰值,频率特征与白楼和313路都有所不同,更加尖锐、跳跃,而且似乎……带有某种模仿孩童频率的调制?

“这‘东西’,可能不止一个,而且……有点调皮,或者说,恶意更隐蔽。”我沉吟着。单纯的怨灵往往执念深重,目标明确,但这种带有“游戏”性质的骚扰,处理起来更麻烦,你不知道它们“玩”的规则是什么,底线在哪里。

“道长,现在怎么办?那孙经理下午还要来找我们!”钱小松带着哭腔问。

我看了看这两个倒霉蛋,又想了想他们描述中那个“不好惹”的孙经理。这事,不管不行。毕竟他们打着我的旗号(虽然我没明确授权),用的还是我给的设备(虽然是初级版)。万一闹大了,把我牵扯出来,也是个麻烦。

“那个孙经理,什么时候来?”我问。

“说……说下午三点。”赵大明看了下表,已经快两点了。

“给他打电话,约个地方见面,别来你们这儿。”我说,“我来跟他谈。”

赵大明如蒙大赦,赶紧打电话。电话那头孙经理语气很不善,但听说有“更专业的师傅”出面,勉强同意了,约在附近一家茶楼。

下午三点,我带着赵大明(钱小松留守),准时出现在那家装修俗气、飘着廉价熏香味的茶楼包厢。

孙经理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穿着紧绷的POLO衫,肚子微微隆起,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手里夹着个鼓鼓囊囊的皮包。脸上带着长期酒色浸染的浮肿和一种居高临下的不耐烦。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黑衬衫、面无表情的壮硕年轻人,像是司机兼保镖。

看到我们进来,孙经理斜睨了我一眼,目光在我那身洗得发白的格子衫和鼓鼓囊囊的工具包上停留片刻,嘴角撇了撇,显然没把我当回事。

“你就是他们说的……林师傅?”孙经理靠在椅背上,没动,语气倨傲。

“姓林。”我在他对面坐下,不卑不亢。

“行,林师傅。”孙经理弹了弹烟灰,“这两个小兄弟,本事没多少,胆子倒不小,接了我的活儿,结果屁事没办成,还把我那儿搞得乌烟瘴气!现在拆迁队都不敢进了,耽误一天,我损失多少钱,你们知道吗?”

“具体情况我听说了。”我平静地说,“他们经验不足,冒进了。但孙经理,那栋楼的问题,恐怕不是简单‘看看’就能解决的。里面的东西,有点麻烦。”

“麻烦?”孙经理嗤笑一声,“不就是些神神鬼鬼的传闻吗?吓唬老百姓的玩意儿!我找他们,也就是图个心理安慰,顺便拍点东西,给那些闹事的住户看看,证明我们努力过了。谁成想他们这么不顶用!”他狠狠瞪了赵大明一眼。

赵大明缩了缩脖子,没敢吭声。

“孙经理,”我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直视着他,“如果只是传闻,拆迁队为什么不敢进?如果只是心理作用,为什么我这两位朋友会受伤,仪器会记录到异常数据?”我拿出赵大明那个便携频谱仪,调出历史记录峰值,推到孙经理面前,“这是科学仪器记录的能量异常波动,不是幻觉。”

孙经理扫了一眼屏幕上他根本看不懂的波形图,眼神闪烁了一下,但依旧嘴硬:“谁知道你们这仪器是不是自己瞎跳的?再说了,就算真有点什么,那也是你们没本事!我花钱是请你们解决问题的,不是添乱的!”

“问题当然要解决。”我收回频谱仪,“但需要时间,更需要专业的方案和设备。你之前给的报酬,是基于‘简单探查’的。要彻底处理这种程度的‘麻烦’,是另一个价码。”

谈到钱,孙经理的眼神锐利起来:“哦?林师傅想要多少?”

我报了一个数,是赵大明他们之前报酬的五倍。这个价格,足以覆盖我研发“缚灵炮”的成本,还有得赚。

孙经理眼皮跳了跳,没立刻答应,重新打量了我几眼,似乎在评估我的“价值”。“林师傅,口气不小啊。我凭什么相信你有这个本事?就凭你这堆……破烂?”他指了指我的工具包。

“凭我能看到你看不到的东西,能用你理解不了的方法去处理。”我笑了笑,从工具包里拿出那个经过伪装、看起来像个大号遥控器的“阴阳对讲机”接收端,调到特定频段,按下了播放键。

一段经过降噪处理的、低沉模糊的、仿佛许多人在痛苦呻吟和混乱低语的声音,从微型扬声器里传了出来。这是我从313路数据里提取剪辑的一段背景“杂音”,虽然内容不明,但那种非人的、充满负面情绪的音效,在安静的包厢里显得格外瘆人。

孙经理和他身后的保镖脸色都微微变了一下。

“这只是背景噪音。”我关掉录音,收起设备,“真正麻烦的,是能移动、能互动、甚至能伤人的那种。孙经理,你那栋楼里的,恐怕不止是‘噪音’。拖延下去,万一出事,或者消息传开,影响的可就不只是拆迁进度了。”

我这话半是陈述,半是威胁。像孙经理这种商人,最怕的就是不可控的风险和负面舆论。

孙经理沉默了,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子。包厢里只剩下熏香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过了足足一分钟,他才抬起头,眼神阴沉:“好。林师傅,我信你一次。钱,我可以给。但我要看到效果!三天!三天之内,我要那栋楼变得‘干净’!拆迁队能顺利进场!办不到……”他顿了顿,语气转冷,“你和这两个小子,以后就别想在申正市混了。”

“三天,可以。”我平静地答应下来,“但我需要那栋楼的详细建筑图纸,过去的住户情况,以及……绝对的现场配合,在我处理期间,任何人不得靠近。”

“图纸和住户资料我可以让人给你。现场也会清空。”孙经理站起身,从皮包里拿出一个鼓鼓的信封,拍在桌子上,“这是定金。事成之后,付清余款。”

他带着保镖离开,包厢里只剩下我和惊魂未定的赵大明。

赵大明看着桌上的信封,咽了口唾沫:“道长……三天,能行吗?那楼里……太邪门了。”

我拿起信封,掂了掂分量,收进工具包。“不行也得行。”我看向他,眼神里没什么波澜,“准备一下,明天晚上,我们去会会那楼里的‘小朋友’们。这次,带点‘大玩具’去。”

我心里清楚,这是一次赌博。用我还没完全测试过的“缚灵炮v0.1”,去对付一栋情况不明、可能藏着不止一个麻烦的凶楼。赢了,盆满钵满,名声(在特定圈子里)大噪;输了……可能就不止是混不下去那么简单了。

但不知为何,血液里那股属于湘西山民的执拗和对着未知事物的、近乎病态的好奇心,正熊熊燃烧。风险?刺激?不,这是宝贵的实战检验机会!

“缚灵炮”,是骡子是马,该拉出来溜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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