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不便前来,就差个小丫头来唤他。
原来小红这副模样,是因今早去酒坊偷酒被贾决撞见,挨了顿训斥。
她心里不痛快:凭什么三爷只训她,却不训晴雯?
赵谦走进墨竹院,向贾决拱手行礼。
见他这般恭敬,贾决暗自点头,看来没看错人。
随手将特意为赵谦酿的酒递过去。
赵谦接过酒坛,迫不及待尝了一口,顿时面露喜色。
果然,这酒对他调养身子略有裨益。
赵谦对贾决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闲谈几句后,两人各抱一坛酒往有缘酒坊走去。
到了酒坊,贾决取来木牌,在门口写下:
“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坛。”
其实贾决本想写”一百八一杯”,被赵谦劝住。
他可不愿落个黑心掌柜的名声。
毕竟一坛酒少说能倒二十多杯,若真卖一百八一杯,怕是要被官府请去喝茶。
听赵谦解释后,贾决只得作罢。
但一百八十两一坛,着实贵得离谱。
要知道荣国府庄子一年进项不过三千两,在贾决这儿只够买二十来坛”宫廷玉液酒”。
若让王熙凤知晓,怕是要气得吐血——她为维持府中开销,连嫁妆都贴补进去,贾决却轻轻松松卖几坛酒就能赚几千两。
前提是卖得出去。
一上午过去,路过的百姓对着招牌指指点点,骂声不绝。
一百八十文一坛?这酒坊想钱想疯了!
偶有胆大的进来想买,赵谦慢悠悠道:”不是一百八十文,是一百八十两。”
众人一时语塞,连”黑店”都不足以形容。
贾决坐在一旁品酒,听着百姓骂赵谦,嘴角含笑。
他要的就是这效果。
“买不起就别买,这酒专供权贵。”
晌午时分,赵谦无奈地看着贾决,看来这”奸商”的名号是甩不掉了。
正说话间,一群锦衣华服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执折扇的白衣公子,只是举手投足间透着几分女气。
旁边几人对他多有奉承。
贾决眼前一亮——肥羊上门,今日怕是要开张了。
赵谦头也不抬道:”宫廷玉液酒,一百八十两一坛,仅剩三坛。”
一群人面面相觑,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百八十两一坛?闻所未闻!
他们虽都是权贵子弟,却也从未听过如此天价的酒。
其中那个黑脸大汉李虎当即暴跳如雷。
他性子耿直,何曾见过这般明目张胆的讹诈?
“好个黑店!今日我李虎非让你在神京城消失不可!”
这李虎乃理国公李成之子,刚从边关回京为太后祝寿。
他抡起拳头就要动手,却被那白衣公子抬手拦住。
“四公子,不必拦我。”
“今日我非砸了这黑店不可。”
“倒要瞧瞧他们能奈我理国公府何!”
众人随声附和,皆嚷着要拆了这铺子。
为首的公子眉头一皱:
“太后寿诞在即,尔等这般胡闹,是想吃牢饭不成?”
纸扇轻摇间,四公子已踱至贾决身侧。
满堂宾客早已散去,唯余掌柜与这位锦衣公子对坐。
见贾决气度不凡,四公子暗自思量这店铺来头。
“兄台饮的可是宫廷玉液酒?”
贾决摇头未语。
李虎见状怒喝:“放肆!四公子问话竟敢怠慢!”
贾决眉峰微动,四公子已冷眼瞪退李虎。
“自家酿的果酒罢了。”
贾决轻抿杯沿,“那等贵价酒,我可消受不起。”
实则嫌那御酒药味刺鼻,早弃之不饮。
四公子目光落在桃花酿上:“可否讨盏尝尝?”
贾决推过青瓷碗。
见酒面浮着粉瓣,四公子眼中骤亮。
一饮而尽后,却见酒坛已空。
怅然抬眼时,那白衣身影已飘然离去。
谪仙二字,蓦然浮上四公子心头。
转至柜台前,他指着酒坛:“且启封一观。”
赵谦依言斟酒。
四公子闭目深嗅,药香沁脾。
琥珀色的酒液入喉,顿觉通体舒泰。
“这三坛,我全要了。”
李虎等人面面相觑。
赵谦却缓缓摇头。
四公子面色倏沉——竟有人敢驳他的面子。
李虎等人怒容满面,这黑心掌柜竟敢拒绝四公子的要求,简直胆大包天。
众人正要动手砸店,却被四公子拦下。
“掌柜的,这三坛酒我全要了。”四公子神色从容地对赵谦说,”银两稍后便到。”
赵谦暗自窃喜,今日竟遇上个 ,五百多两银子说掏就掏,真是活菩萨。
不多时,几个粗布短打的小厮抬着三口大箱子进来。
箱盖掀开,白花花的银锭整齐码放,看得李虎等人目瞪口呆——四公子何时这般阔绰了?
待四公子一行人心满意足离去后,贾决踱步进店,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
有缘酒坊门口,望着那群勋贵子弟抱着酒坛远去的身影,贾决嘴角微扬。
原来赚钱这般容易,虽不缺银钱,他却渐渐迷上这种生财之道。
摇着折扇踏入店内,只见赵谦正伏在柜 酌。
见来人竟是贾决,赵谦慌忙行礼。
自那日在荣国府尝过药酒,他便打定主意追随这位出手不凡的公子。
今日亲眼见证三坛酒卖出天价,更是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贾决暗自观察,确认赵谦经住了考验——若方才他携款潜逃,此刻怕是已成了郊外一具无名尸。
“记住,若有人再来求购,就说没货了。”贾决叮嘱道,”奇珍之所以珍贵,首在稀有。”至于那五百两银子,他让赵谦明日送往荣国府。
钱财虽非他所求,却也不嫌多。
离开这间被他戏称为”黑店”的酒坊后,贾决望着四公子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此时四公子正带着随从疾行于街巷,几个小厮战战兢兢抱着酒坛,生怕有个闪失。
在宫门处分道扬镳时,李虎等人眼中满是敬慕。
穿过重重宫门,四公子径直来到慈宁殿。
殿内珠围翠绕间,端坐着当朝太后。
“四丫头,”太后笑骂道,”整日穿这儒生长衫,哪像个姑娘家?仔细我让人把你这些衣裳都烧了。”
这位不爱红装爱儒袍的,正是当今圣上的四公主紫嫣。
因得太后的宠爱,宫里宫外知晓她身份的人,无不小心谨慎地护着她。
毕竟,这可是太后的心头肉。
“紫嫣,今日怎么得空来哀家这慈宁殿走动?”
太后瞧着紫嫣,半是玩笑地说道。
四公主紫嫣闻言眼珠一转,灵动的眸子往门外瞥了瞥。
几个太监捧着两坛精致的酒走了进来。
那酒坛上绘着精美的纹样,太后一眼便被吸引住了。
至于坛中的酒,她倒不甚在意。
紫嫣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道:
“嫣儿知道祖奶奶最爱桃花,瞧见这酒坛便立刻买来孝敬您。”
“里头的酒更是好东西,饮上一口便能强身健体。”
太后听了,心里暗笑。
喝一次就能强身健体?
这小丫头怕是又被人骗了。
用”又”字,是因为紫嫣被坑已不是一回两回。
太后朝门外摆了摆手,道:
“四丫头,你先下去吧。”
“待会儿你皇爷爷要来,哀家得好好劝劝他。”
“都这把年纪了,父子俩还闹什么别扭。”
一旁的宫女太监闻言,脸上皆露出惶恐之色。
这等皇家秘事,他们哪敢多听。
临走前,紫嫣还不忘劝太后尝尝这酒。
“效果真的很好呢!”
太后无奈地摇摇头,拿这丫头的缠人劲儿没辙。
她转身吩咐宫女将酒坛收好,待寿诞那日赏赐给勋贵们。
太后赐酒,历来是无上的荣耀。
至于宫外的东西,她是一口都不会尝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如今宫里父子相争愈演愈烈,太后不得不格外谨慎。
稍有不慎,便会成为父子相争的由头。
贾决在街上闲逛,忽见前方围了一大群人,似有热闹可看。
这等趣事,他自然不会错过,连忙挤上前去。
只见一妇人坐地大哭,旁边一男子嘴角带血,无助地躺在地上。
贾决心道:”今日运气不错,竟遇上夫妻打架的好戏。”
可那妇人随后的一句话,却让他脸色骤变。
“大家都来评评理,荣国府仗势欺人,连官府都偏袒他们!”
“青天大老爷啊,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了!”
妇人的哭喊引得围观者议论纷纷。
神京赫赫有名的荣国府,竟欺压百姓?
这些勋贵,简直不把平民当人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说起自己被勋贵子弟欺辱的经历。
转眼间,荣国府便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听着周遭的议论,贾决眉头紧锁。
再这样下去,荣国府危矣。
眼下正值太后寿诞的敏感时期。
太上皇早有言在先,此次寿诞便是要考校勋贵世家。
近年来,勋贵们仗着祖上功勋愈发肆无忌惮。
而这些勋贵多依附于太上皇,宫中两位圣人的争执日益激烈。
为不留把柄,太上皇决意拿几家勋贵开刀。
贾家自贾代善在世时,便以太上皇马首是瞻。
此番更是重点整治对象。
此时出事,岂不是自投罗网?
“听说当今圣上明察秋毫,爱民如子。”
“咱们一起去宫门告御状,看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
“说得对!这天下可不是他贾家的!”
群情激愤,人声鼎沸。
贾决意识到不能再拖延了。
若再不采取行动,贾家恐怕真会因这桩小事招致灭顶之灾。
他快步上前,对那妇人拱手道:”这位大嫂,不知发生何事?可否将事情原委告知在下,也好做个公道。”
一袭白衣的贾决气度不凡,明眼人一看便知非等闲之辈。
地上躺着的男子目光呆滞,妇人则抽抽噎噎地诉说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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