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拐进自家小院,就听见妈妈在门口笑:“两个小馋猫,粥都快凉透了。”
终翎然像是被烫到一样连忙松开手,耳根微微泛红,礼貌地喊了声:“阿姨,对不起,回来晚了。”
“没事没事,快进来坐。”妈妈笑着侧身让他们进门,目光在两人牵着又慌忙分开的手上转了一圈,眼底的笑意更浓了,“我就说然然这孩子靠谱,一回来就陪着夏夏。”
夜栀夏的脸“腾”地红了,跺了跺脚:“妈!”
妈妈也不逗她,转身端起桌上温着的粥碗。白瓷碗里的小米粥熬得糯糯的,上面飘着几粒金黄的玉米粒,热气袅袅地往上冒,混着旁边小碟子里腌黄瓜的清爽,香得人肚子咕咕叫。小方桌的角落还摆着一碟咸鸭蛋,蛋壳已经被剥得干干净净,露出流油的蛋黄,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三人围坐在小方桌旁,筷子碰到碗沿的声音轻轻脆脆,像一首细碎的小曲子。妈妈给终翎然夹了一筷子腌黄瓜,又把咸鸭蛋往他那边推了推,絮絮叨叨地问:“然然啊,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你爸妈那边都安顿好了?南方的房子都处理干净了?”
终翎然咽下嘴里的粥,点了点头,眉眼间带着温和的笑意,认真答道:“都安顿好了,这次回来就不走了。我爸在邻市找了份技术岗的工作,通勤也方便,我妈也跟着一起过来,房子也看好了,离这老巷不远。我也转去夏夏的学校读高三,以后就能一起上下学了。”
“那太好了!”妈妈眼睛一亮,笑得合不拢嘴,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你们俩从小就黏糊,整天在巷子里追着跑,这下又能一起上学,互相有个照应。夏夏这孩子,偏科有点厉害,数学总拖后腿,学习上还得你多帮帮她。”
夜栀夏扒着碗里的粥,脸颊鼓鼓的,像含着糖的小松鼠,小声嘟囔:“我成绩也不差好不好,上次月考我还考了班级前十呢。”
终翎然看她一眼,嘴角弯着笑,眼底的温柔快要溢出来:“阿姨放心,我肯定帮她。以后每天放学,我们都可以在老槐树下刷题,保证把她的数学提上来。”
“谁要你帮啊。”夜栀夏小声反驳,却没忍住弯起了嘴角。
妈妈又问起终翎然这三年的生活,问他南方的天气是不是总下雨,问他吃不吃得惯那边的米饭,问他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终翎然一一答着,语气温和,偶尔转头看一眼夜栀夏,撞上她偷偷看过来的目光,又飞快地转回去,耳根的红意迟迟没褪。
他说南方的雨总是淅淅沥沥的,一下就是好几天,空气湿得能拧出水来;说那边的米饭太软,不如北方的馒头嚼着香;说他每次路过街边的杂货铺,看到卖橘子糖的,就忍不住想起老巷,想起小时候和夜栀夏躲在老槐树下,分吃一颗糖的日子。
夜栀夏没怎么说话,手里攥着那个装橘子糖的布包,放在桌下,指尖一下下摩挲着糖纸的纹路。听着终翎然讲南方的雨,讲他寄糖时的小心思,讲他每次对着快递单发呆,犹豫着要不要多写几句话的纠结,心里的甜意一层叠一层,比橘子糖还要腻人。她偷偷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少年,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边,看得她心里软软的。
“对了阿姨,”终翎然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刻着橘子花的木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这是我爷爷留给我和夏夏的,里面还有他和王大爷年轻时候的照片,还有爷爷写的纸条。”
妈妈放下筷子,伸手接过木盒子,指尖轻轻拂过盒面上的橘子花,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她轻轻打开盒子,看到那张泛黄的黑白照片时,眼眶微微泛红,声音也带上了一点鼻音:“你爷爷啊,当年就总说,你和夏夏是天生的一对,还说等你们长大了,要亲自给你们做媒呢。”
这话一出,夜栀夏的脸更红了,连耳朵尖都染上了粉色,埋头扒粥的速度更快了,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她能感觉到终翎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烫得她后背都快要烧起来了,手里的筷子都差点拿不稳。
终翎然的心跳也漏了一拍,抬眼看向夜栀夏,目光里的温柔快要溢出来。他看着少女泛红的耳根,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融融的。
粥碗见了底,小碟子里的腌黄瓜也被吃得干干净净,咸鸭蛋的蛋黄也只剩下一点点碎屑。妈妈收拾碗筷进了厨房,终翎然主动起身帮忙,水声哗啦啦地响,和妈妈的絮叨声混在一起,格外温馨。
夜栀夏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打开那个布包,把三颗用泛黄糖纸包着的橘子糖一颗一颗放进玻璃罐里。玻璃罐里的糖纸五颜六色,有红的、黄的、蓝的,都是她这三年攒下来的,新添的三张泛黄的糖纸,像三颗小小的太阳,嵌在满罐的星光里,格外耀眼。
她轻轻晃了晃玻璃罐,糖纸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像一首甜甜的歌。她想起这三年来的日日夜夜,想起每天放学都会去杂货铺门口发呆的自己,想起每次收到糖纸时的雀跃,眼眶又有点发热。原来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终翎然洗完碗出来,就看见少女蹲在树下,晨光落在她的发顶,镀上一层软软的金边。她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轻轻颤动着,看得他心头一软。他轻轻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目光落在玻璃罐里的糖纸上,声音温柔得能化开晨光:“以后,我们每天都攒一张,好不好?”
夜栀夏抬头看他,眼里闪着光,像盛满了碎钻,她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点哽咽,却又满是欢喜:“好。”
风从巷口吹进来,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带着小米粥的暖香,和橘子糖的甜,在小院里缓缓流淌。终翎然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夜栀夏的头发,指尖触到她柔软的发丝,心里像揣了一颗糖,甜得发腻。夜栀夏没有躲开,只是微微偏过头,看着他眼底的自己,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巷子里传来卖豆腐脑的吆喝声,还有老人们聊天的声音,阳光一点点爬高,把小院里的一切都染成了温暖的颜色。夜栀夏靠在终翎然的肩膀上,手里捧着那个装满糖纸的玻璃罐,鼻尖萦绕着少年身上淡淡的皂角香,还有橘子糖的甜意。
她想,这大概就是幸福的样子吧。有晨光,有糖香,有老槐树,还有身边的少年,岁岁年年,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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