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房间很小,只有六平米,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
窗户对着小区的垃圾中转站,夏天总飘着一股酸臭味。
陈斌的房间是我的两倍大,朝南,带阳台。
我关上门,隔绝了客厅里舅舅和母亲的争吵声。
我拉开书桌的抽屉,最底下,放着一个旧手机。
开机,信号灯闪烁,屏幕亮起。
没有插电话卡,我连上WIFI,一条加密邮件提醒弹了出来。
发件人:大维,我的澳洲移民律师。
邮件内容很简单:
“霜,恭喜。你的189技术移民签证已获批,正式信函已发送至你的备用邮箱。随时可以入境。另外,你委托我处理的‘火种’资产协议最终版已拟定,请尽快确认签字。”
我把旧手机关机,拔出抽屉隔层里的一张新电话卡。
换上卡,新手机开机。
屏幕上,是一张澳洲黄金海岸的风景照,海天一色,灿烂千阳。
我拨通了大维的电话。
“大维,是我,陈霜。”
“嗨,霜!恭喜你!我就知道你没问题!”大维的声音永远充满活力。
“协议我看了,没问题。我现在进行线上授权,你那边可以开始执行了。”
“收到。一旦执行,不可撤销,你确定吗?”
“我确定。”
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大维轻声说:“霜,你真的想好了?那是你在这个国家最后的联系了。”
我看向窗外,夜色漆黑,垃圾站的灯昏黄。
我想起很多事。
想起我五岁那年,陈斌抢了我的娃娃,我哭,我妈打了我一巴掌,说我当姐姐的不知道让着弟弟。
想起我十岁那年,我考了全校第一,我爸答应带我去游乐园。结果陈斌非要去钓鱼,他们就带着陈斌去了,让我在家写作业。
想起我十五岁那年,外婆偷偷塞给我两万块钱,让我买点好吃的,别亏待自己。我妈发现后,逼着我把钱交出来,说家里要给陈斌报补习班。
我没交。
那是我第一次反抗。
我被打了一顿,关在房间里饿了两天。
但那两万块钱,我保住了。
从那天起,我就知道,我不能依靠任何人。
这笔钱,就是我的“火种”。
我用它,买了人生第一支股票。后来,在所有人都没听说过比特币的时候,我用全部利润换了五百个比特币。
再后来,在美股科技股腾飞前夜,我将它们全部抛售,投入了另一片海洋。
我没读过金融,但我把所有能找到的金融书籍,经济学原理,投资案例,全都背了下来。
白天,我是那个沉默寡言、成绩优异的女儿,是那个被压榨的姐姐。
晚上,在他们熟睡后,在这个六平米的小房间里,我是另一个人。
一个在数字世界里,冷静、果决、疯狂累积资本的猎手。
“霜?”大维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我早就没有联系了。”我说,“执行吧。”
“好的。”
我挂了电话,删除通话记录,将旧手机和那张旧卡一起,扔进了窗外漆黑的垃圾站。
风吹进来,带着一股腐烂的气味。
我却觉得,这是十年来,我呼吸过最自由的空气。

小智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