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大半个京都的守备兵力皆聚集在 ** 街救火。”
“其余人手也在搜寻幸存者,但……目前看来,生还希望极为渺茫。”
李芸睿听着,只觉荒谬可笑。
“呵,地动?救火?数万人丧命?”
“还有搜救?希望渺茫?你倒是说说,如何个渺茫法?”
“你是在戏弄本宫吗?”
阿月心头悲苦,初闻消息时,她自己也不敢信,回宫报信时更是战战兢兢。
果不其然,长公主根本不信。
也难怪,这种事,换作谁都不会轻易相信。
这里是京都,是南庆中枢,若真发生如此巨灾,民间震动必将掀起滔天波澜,后果不堪设想。
“公主殿下,奴婢句句属实,此话乃宫甸副统领亲口所述。”
李芸睿冷眼盯着地上不停磕头的阿月,最终,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而 ** 街,不正是她派 ** 去埋伏秦轩的地点吗?
偏偏出事的地方就是这里,动静之大前所未有,难道是她派出的人为了狙杀秦轩,竟悍然引爆整条街?
这个念头刚起,李芸睿嘴角便不受控制地抽动。
更令她心胆俱裂的是——庆帝恐怕已经知道了。
一瞬间,头痛如裂,脑海仿佛要炸开。
“再去查!宫里问不出,就给我去现场查个水落石出!”
阿月如释重负,匆匆领命退下,连同旁侧扇风的侍女也被李芸睿挥退。
此刻她已无法安寝,纵然头如裂痛,也必须立刻弄清 ** 。
随着时间流逝,李芸睿心中的恐惧不断攀升。
她派出的所有人,竟无一人回来复命。
这意味着什么?
她不敢再想……
武德殿中,李成泽听完谢毕安带回的消息,整个人怔在原地。
“呵……呵呵,你说什么?** 街大半被烧毁了?”
谢毕安双臂环胸,长剑夹于腋下,脸上同样满是震惊:
“属实,我亲自去看过。”
“大火至今未熄,恐波及周边街道,京都守备军已大部调去疏散百姓。”
李成泽用力敲了敲脑袋,猛地起身,旋即颓然坐下,盘膝低头,许久才低声开口:
“既然只毁了一大半,那剩下的街道呢?幸存者怎么说?”
谢毕安苦笑摇头:
“殿下,哪还有幸存者?后半段尽数焚毁,前半段因地动塌陷,房屋全垮。”
李成泽面部扭曲,近乎咆哮:
“房子塌了,总有人逃出来吧?去问!”
谢毕安叹息一声,语气沉重:
“若是仅塌房,自会有人活下。可怪就怪在,所有 ** 皆焦黑如炭,似遭雷击,又逢二次爆燃,整条街百姓,无一生还。”
李成泽彻底呆住,久久不能言语。
东宫内,太子李成乾听闻消息, ** 于太师椅上,一语不发。
夜色沉寂,唯有烛火微晃。
李成乾心硬如铁,但骤闻**街全数百姓尽亡,心头仍猛然一震。
这是京都,不是战场。
相府之中,淋若甫本已就寝,此刻全家齐聚大厅。
淋婉儿的肺痨经笵闲医治,已好转大半,身子日渐康复。
今夜被召来时,她的密友叶铃儿也在场。原本两人还昏昏欲睡,并肩而坐,可听完幕僚袁宏到带来的消息后,瞬间清醒,寒意彻骨,仿佛跌入冰窟。
这一夜,京都几乎无人能眠。
笵闲本已醉得不省人事,幸而王起年赶到,强行给他灌下醒酒汤。
待他清醒,听闻 ** 街变故,不顾笵建劝阻,立即带着王起年、高答等人匆匆赶往现场。
望着冲天火光,笵闲心如刀割,泪水无声滑落。他抬手抹去脸上的泪与灰,随即指挥手下加入救火行列。
鉴察院当夜亦陷入空前忙碌。
陈平平被庆帝连夜召走,返院后第一要务便是彻查 ** 街之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3
然而向来无所不知的鉴察院,此刻也陷入盲区。
无一活口留下,连最可疑的秦轩都有明确不在场证明。整件事诡异至极,纵有千般手段,也难觅线索。
两万余百姓命丧黄泉,乃南庆立國以来,京都最惨烈的劫难。
若为别有用心者所趁,掀起舆论巨浪,后果将难以收拾。
查不清 ** 街何以起火、何以崩塌、何以无人生还,陈平平只得先行遏制可能爆发的民情动荡。
最直接之法,便是转移矛盾。
眼下南庆正与邶齐议和,自不便将矛头指向彼方。
翌日天明,西胡便成了替罪羊。
京都上下,几乎众口一词,认定是西 ** 人潜入作乱。
一觉醒来,黑锅从天而降,西胡成了最大冤主。
清晨,** 街残墟旁。
秦轩手持羽扇,神色哀戚,凝视着因大火失家、正在排队领粥的灾民。
笵闲彻夜救火,筋疲力尽,大火终于扑灭,正欲回府稍作歇息,再进宫探问详情。
途中却意 ** 见秦轩一行。
“轩兄,你怎么在此?”
笵闲满脸烟尘,若非主动开口,秦轩几乎认不出来。
“闲弟,你参与了救火?”
笵闲紧握双拳,沉声点头:
“昨夜 ** 街大火,地动山摇,街巷房屋尽数倾塌,紧接着又起巨响,两万多百姓……无一生还。”
“此等惨剧,绝不像是天灾。我思索一夜,仍想不通是谁有这般手段。”
“但我发誓,定要揪出真凶。”
秦轩轻摇羽扇,微微颔首。从笵闲的话语中,他已了然对方认定 ** 街的毁坏并非天灾,而是人为所致——且非一人所为,而是一场有组织的行动。
想到此处,秦轩神色凝重地望向笵闲:
“闲弟所言极是。地龙翻身,何曾听说只震一街?再加火灾、**,诸多异象串联,若非人为操纵,绝无此可能。”
笵闲目光炯炯地回视:
“轩兄也如此判断,那我定要追查到底,为那数万枉死百姓讨个公道。”
秦轩赞许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此事我全力支持。國都重地,竟出如此巨变,若不擒凶正法,何以安民心?何以立國威?”
“即便不顾國体,单为黎民,亦不可袖手。”
理念相合,笵闲心中早已将秦轩视为知己。
两人又交谈数语,笵闲忽而记起自己此行原非只为叙旧。
“轩兄,那边施粥的,可是你们使团的人?”
秦轩回首望了一眼粥棚,轻叹道:
“昨夜见大火冲天,本想援手,可我们终究是邶齐之人,贸然介入,易生误会。”
“既然不便救火,便思量着为百姓做些实事。此行携带银钱尚丰,便设粥棚,让流离失所者能喝上一口热汤。”
笵闲闻言动容,若非场合不宜,几乎要当场结义。
目送笵闲一行远去,秦轩神情平静如初。而一旁煮粥的疏羞,则望着自家公子满心震撼。
她实在难以理解,明明暗中策划了这般大事,公子竟能面不改色,甚至演得悲悯仁厚,宛如救世之士。
若非亲身参与,亲眼所见,她几乎就要信了这场慈悲的假象。
“公子,你真是厉害!”
见疏羞竖起拇指,秦轩不屑地嗤了一声,随即走向庄墨寒所在的摊位。
“老庄头,你们继续忙,待会我要进宫一趟。”
“疏羞,你就别跟了。看你面色发青,昨晚定没歇好,今日我独自去便好。”
疏羞苦笑应下。公子为何不带她去?
原因再清楚不过——嫌她沉不住气,怕她入宫之后,把心事全写在脸上。
可她心中不服。经过一夜调整,她早已适应秦轩的行事节奏,不会再像昨夜那般失态。
昨夜之所以动摇,只因公子与平日判若两人,那份冷酷与算计,才真正撼动了她的认知。
现在疏羞已明了秦轩的实力与手段,自然不会再有昨夜那般失态。
但既然秦轩如此开口,疏羞也只能留下,继续主持施粥,权当为自家公子赎罪。
太和殿内,因**街之事,早朝一开始便奏折如雪,纷纷呈至庆帝案前。
面对如同市井喧哗般的朝堂,庆帝本就心绪不宁,怒斥群臣一番后,只点了数人随行,随即宣布退朝。
【3
回到太极宫,除庆帝点名留下的几人外,李芸睿、秦轩,以及刚稍作歇息的笵闲也陆续抵达。
见众人齐聚,庆帝一开口便定下基调:
“昨夜**街一事,你们多多少少都有所耳闻。此事,从何说起?”
他的目光落在陈平平身上。
陈平平会意,笵闲立即上前推着轮椅将他送至殿中。
“陛下,昨夜**街之变,老臣断定乃人为之祸,非天灾所致。”
“西胡一向视我庆國为敌,此次必是其暗中遣人潜入作乱。”
“此乃老臣失职。身为鉴察院首脑,未能及时察觉敌谋,恳请陛下治罪!”
秦轩立于辛其吾身侧,目睹陈平平这一番言辞,心中不禁暗叹:演得妙,这招移花接木,用得恰到好处,浑然天成。
庆帝深吸一口气,其余人皆低头垂目,默不作声。
笵闲听得却是一怔——难道真是西胡所为?
他本觉此事可疑,但陈平平言之凿凿,反倒让他心生犹疑。
“既然你自认有罪,朕罚你十年俸禄,并即刻部署反击西胡。”
“朕要让天下皆知,胆敢触犯我庆國威严者,必遭雷霆重击!”
“若此事你再办砸,提头来见!”
陈平平抿唇行礼,领命不语。
一场看似棘手的**街 ** ,竟被庆帝与陈平平联手轻描淡写化解。
全程未有一句提及李芸睿与秦轩。
对此,秦轩心知肚明——庆帝自有考量。
待那些被召来观局的大臣尽数退下,太极宫内仅余秦轩、陈平平与李芸睿三人时,庆帝眼神骤然转冷,直视秦轩。
“邶齐圣子秦轩,你知道朕为何独留你?”
“你可知晓昨夜**街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轩双手揖礼,羽扇微倾,向庆帝行礼后,神色从容答道:
“陛下,**街之事,外臣略有所闻。”
“对此,外臣心中极为悲痛。今晨便已购置大批粮米,以接济流离失所的百姓,略尽绵力。”
“西胡蛮夷行径可憎,外臣亦深以为然,陛下决意重惩,实乃顺应民心、合乎天理之举。”
“此等蛮夷,必须严加惩戒。待外臣归國,定当奏明我邶齐皇帝,共讨西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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