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臣以为,庆國虽答应放回萧恩,却绝不会放弃从他口中挖出秘密。这场交换,极可能自始至终都是庆國设下的局。他们根本不会允许萧恩活着回到邶齐。”
“而且……除了庆帝,还有另一人,也不愿看到萧恩活下去。”
战逗逗被秦轩突如其来的严肃震慑住,连忙起身,屏息听完。
“此次出使,我会亲自前往,并确保萧恩安全归来。至于之后如何处置,便非我职责所在。”
“另外——毛毛不能嫁去南庆。如何回绝,明日我会给你答复。”
言罢,秦轩转身便朝乾清宫外走去。
战逗逗气得直跺脚,这般娇嗔模样,唯有在四下无人时,被秦轩激得狠了,才会显露一二。
战毛毛不嫁,难道要她亲自上?
深吸几口气后,战逗逗重新坐回**上,神情渐渐凝重,开始细细琢磨秦轩留下的话。
除了庆國人,还有谁不愿萧恩活命?
片刻沉寂,她眸光一冷,唇齿间缓缓吐出三个字:
“沈!锺!”
秦轩走后不久,熟知规矩的春公公这才引着刚入宫的海堂朵朵步入凉亭。
“陛下,圣女到了。”
一声通报惊醒沉思中的战逗逗,她抬眼见是海堂朵朵,脸上顿时浮现笑意。
目光落在春公公身后那人身上——脸色泛白,一手扶腰,脚步虚浮,慢吞吞挪进来的海堂朵朵,战逗逗嘴角不由一抽。
不用问,定是又被她那小师叔算计了。
为让海堂朵朵打起精神,战逗逗连忙开口:“朵朵快来,我给你备了……”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她才想起,果盘早被秦轩一扫而空。
海堂朵朵一看她神情,立刻心领神会:又是那个混账小师弟把她的吃食祸害光了。
春公公躬身立旁,悄悄瞥了案几一眼,随即转身急令御膳房重备点心。
海堂朵朵进亭后,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战逗逗望着这位没个正形的师叔姐,无奈至极。苦何三位 ** 中,似乎唯有狼桃还算正常。
“朵朵,这次小师叔又给你吃什么药了?”
海堂朵朵耷拉着脑袋,连翻白眼都嫌费力:
“减肥药……他说我圆润了……等我抓到他非让他好看!也不知师父为何偏把那赖皮轻功传给他,真是气死人了!”
(苦何:莫乱攀扯,那逆徒的轻功与我无关。)
“对了陛下,你唤我来何事?”
战逗逗这才记起正事,都怪秦轩,每次来都搅得她思绪混乱。
“我已安排小师叔后日启程,率队出使庆國。在他离境期间,大齐工坊与天下第一楼,便劳烦朵朵多费心照应。”
海堂朵朵脸色瞬间垮塌:
“什么?照管大齐工坊?陛下,您不如直接赐我一死。”
战逗逗也很无奈。大齐工坊是秦轩一手创办的,乃國之重器,如此关键的机构,自然得交给最信得过的人。
她自己不便插手,秦轩又已出使在外,眼下最能托付的,只剩海堂朵朵。
海堂朵朵本性淡泊,安于小富即安的日子。天下第一楼便是她名下的产业,其实也是秦轩当初设立的,因楼中珍馐无数,她才勉强点头做了老板娘。
如今要她再去打理繁琐的大齐工坊,实在强人所难。可战逗逗实在无人可用。
况且海堂朵朵长期与秦轩同行同止,对工坊事务了如指掌,由她接手,已是最佳人选。
面对战逗逗满眼恳求,海堂朵朵终究心软答应。再加上春公公从御膳房送来一整盘精致果品,她也就顺势收下,算是被小皇帝“收买”了。
与此同时,秦轩离开乾清宫后,又被太后召至坤宁宫。
此刻,他坐在梁太后身旁,一边嚼着太后亲手递来的点心,一边讲述出使邶齐的经过。
“你这毛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奇怪的是,外人皆知梁太后与战逗逗势同水火,朝堂之上明争暗斗不断。
可在秦轩面前,梁太后却宛如慈祥祖母,两人亲昵如骨肉。
实则只有秦轩清楚,这对母子是在演戏,做给群臣看的。
这种事,他自然不会点破。
“太后奶奶,我吃饱了。您问的事,我在陛下那儿已经讲过一遍,大概就是那样。”
梁太后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脑勺,眼中含笑,语气柔和:“好,奶奶明白了。不过你不让毛毛嫁去庆國,那边怕是不会罢休。”
“轩儿,可有对策?”
秦轩擦了擦嘴角,手中羽扇轻摇,那动作熟稔得仿佛一扇在手,万事不愁。
梁太后看得直想夺过来试试——难道真摇一摇就能生出妙计?
可细想来,每次他出主意前,确实都这么一摇。
“太后奶奶,其实不难。和亲不就是为了换一时太平?那咱们为何不能反过来,娶他们庆國的公主?”
梁太后顿时瞪大双眼,抬手便拍上他胳膊:“毛猴!正经些!庆國公主?谁?李芸睿那个长公主?谁娶?谁敢娶?”
看着佯怒的太后,秦轩毫不怯场。从小在这儿撒野惯了,脸皮早磨没了。大不了惹她生气,再来个哭闹撒娇三连击,保管她转怒为笑。
秦轩起身,朝梁太后躬身行礼,随即正色道:
“太后奶奶,咱们邶齐与别國不同。圣女视同公主,圣子等同皇子。”
“既然庆國大皇子能娶我们毛毛,那我这个圣子,为何不能娶庆國的长公主?”
“只要我迎娶长公主,效果与毛毛出嫁并无二致,如此一来,毛毛便不必远嫁庆國了。”
话音未落,梁太后已迅速从不知何处抽出一根鸡毛掸子,劈头盖脸朝秦轩打去。
早有防备的秦轩立刻闪躲,绕着殿中柱子与梁太后周旋起来。
坤宁宫内的太监宫女个个憋笑憋得脸色通红,却不敢出声,只得偏过头去,强忍笑意。
“气死老身了!你这小猢狲,胆子肥了是不是?还敢打长公主的主意,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让你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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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太后追了一阵,终于在秦轩故意配合下象征性地打了几下,总算出了口恶气。
她出手极有分寸,外人看着热闹,打得噼啪响,秦轩也叫得凄惨,实则多半力气都落了空。
见秦轩装模作样揉着屁股、满脸委屈,梁太后喘着气叹了口气,神情稍缓,继而正色问道:
“你当真打算娶庆國长公主?”
李芸睿其人,邶齐皇室本就知之甚详,否则梁太后也不会一听此言便怒火中烧。
见秦轩郑重点头,梁太后微微仰首,闭目良久,终是沉沉一叹,缓缓坐回软榻:
“罢了,你这猴儿也长大了,婚事确实该提上议程。”
“李芸睿虽名声不佳……咳咳,说白了风评不怎么样,但身为庆國长公主,配我们邶齐圣子,倒也不辱身份。”
“只是轩儿,此事庆帝恐怕不会应允。毕竟李芸睿执掌内库多年,庆帝未必肯放她离京南下。”
秦轩见梁太后松口,立即凑上前去,殷勤地为她揉肩,笑着说道:
“太奶奶放心,庆帝一定会答应。”
“只需让他明白——只要李芸睿一日留在庆國,笵闲便永无可能接手内库。以庆帝之性情,权衡利弊之下,必会舍弃李芸睿。而将其嫁来邶齐,反成顺势之举。”
梁太后抬手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回头瞪眼呵斥:
“好哇,原来你早就盘算好了!说,觊觎庆國长公主,到底有多久了?”
秦轩神色一正,郑重其事地开口:
“太奶奶,她和我同岁,我怎会对她有那种心思。”
“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邶齐。”
梁太后默然片刻,脸上浮起一丝哀色,许久才轻叹一声:
“邶齐不止你一个秦轩,豆豆和毛毛也是邶齐的骨肉!”
“轩儿,太奶奶不同意你娶李芸睿,你们年纪相差太大,真成了这门亲事,你这辈子就毁了,你明白吗?”
秦轩坐在她身旁,目光坚定,语气温和却带着笑意:
“太奶奶,陛下身为一國之君,对外以男子身份示人,大公主的脾气您也清楚,若嫁去庆國,岂不是任人欺凌。”
“我娶了李芸睿,所有难题自然化解。再说,她一旦进了咱们邶齐,还能翻出天去?还不是由您随意处置。”
“等那时候,您给我多安排几门亲事,就算是补偿了。”
关于战逗逗女扮男装的事,秦轩从未在梁太后面前掩饰,而梁太后也一直心知肚明。
准确地说,唯有战逗逗与海堂朵朵还误以为,秦轩始终被蒙在鼓里。
梁太后听了这话,哭笑不得,抬手在他脑门上轻轻一拍,笑骂道:
“你这小猴儿,鬼主意真不少,竟还敢让太奶奶给你张罗亲事补偿,怎么不干脆说娶豆……娶毛毛呢?”
秦轩心头微动,战家取名倒是有趣,毛豆相称,姐姐妹妹俱在其中。
实话讲,他对战毛毛确有几分情意,毕竟自幼相伴,曾共浴一盆水长大。
可这话万万不敢出口,若真对梁太后坦言想娶毛毛,今日怕是要被当场打得爬不出坤宁宫。
“哎呀,太奶奶,我把毛毛当亲姐看待,再说了,她平日那么霸道,净给我添乱,我才不娶呢。”
梁太后一把揪住他耳朵,佯怒笑道:
“你还嫌弃我们毛毛?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又陪梁太后说了会话,秦轩便起身离开坤宁宫。
不久后,乾清宫内,战逗逗听着宫女禀报,得知秦轩竟打算迎娶庆國长公主,那一瞬,她几乎气得要调兵捉人,将秦轩打入天牢永世囚禁。
宫女见她怒容满面,吓得浑身发抖,但如此大事,终究不敢隐瞒。
战逗逗缓了好一阵,才压下胸中怒火:
“幸亏朵朵已经走了,否则让她知道这事,小师叔怕是得拄着拐杖去庆國成亲了。”
此时,战逗逗终于想通了秦轩此举的用意。
若李芸睿真能嫁来邶齐,对邶齐而言的确是一步极妙之棋。
她执掌内库多年,所掌握的情报一旦为邶齐所得,國力必将在短时间内迅猛增长,甚至翻倍都不止。
可这并不代表秦轩就能娶她!战逗逗心中决然拒绝。
正妻之位岂能由那女人占据?绝不允许!
不,根本就不能迎娶李芸睿——那女人心机深沉、手段狠辣,怎能容她入主邶齐后宫!
宫女见战逗逗神色渐稳,才低声开口:
“陛下,奴婢以为,圣子想娶庆國长公主,恐怕是痴心妄想。”
方才因怒火攻心,只顾担忧自己日后处境,竟忘了思量秦轩是否真能达成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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