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第 5 章
那件衣服带着焦糊味，披在我肩上。
我猛地甩开，转身。
灯光下，他裹在宽大的黑色连帽衫里，帽檐压得很低。
露出的下半张脸布满扭曲的疤，新肉是粉红色，旧疤是褐色，像融化的蜡。
嘴唇歪斜。
只有一双眼睛是完好的。
此刻，那双眼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东西。
痛苦，狂喜，还有近乎贪婪的确认。
“清……雪。”
声音沙哑得可怕，像声带被火燎过。
“你是谁？”
我后退，脊背撞上冰冷的墙。
“是我。”
他试图弯起变形的嘴唇，变成一个笑。
“徐……周锦。”
我大脑一片空白。
“上辈子……最后那场火。”
他抬起那只同样疤痕遍布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你放的火。我……醒过来，就在郊外仓库里。”
“身体是过去的，所以这些疤……跟着我来了。”
我看着他，无法呼吸。
“你爸爸在圣心私立医院，顶楼VIP1001。”
他语速很快，声音压得很低。
“陈瑜安排了人守着。他现在生命体征平稳，但没醒。”
“你怎么知道？”
“因为上辈子，我也把他藏起来了。”
他完好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沉下去。
“藏到……他死都没能见你最后一面。”
这句话像冰锥扎进我耳膜。
“跟我走。”
他上前一步，焦糊味扑面而来。
“带上你爸爸，离开这里。现在。”
“凭什么信你？”
“凭我死过一回。”
他盯着我，眼眶红了。
“凭我知道，留在这里，你，你爸爸，所有人……都会被我……被‘他’，再毁一次。”
楼梯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现在的徐周锦冲了出来，手里还捏着手机。
他看到黑影的瞬间，僵在原地，脸色“唰”地惨白。
“你……”他嘴唇哆嗦，“你的脸……”
黑影缓缓转向他。
“意外吗？”
沙哑的声音响起。
“这就是终点。你还要往前走吗？”
现在的徐周锦摇着头，踉跄后退。
“不……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
黑影一字一句。
“是从地狱爬回来的你。是看着清雪点火、然后抱着她一起烧死的你。”
空气凝固了。
现在的徐周锦像被抽干了力气，滑坐在地上，手机从手里脱落。
我没回答。
黑影不再看他，转向我。
“没时间了。陈瑜的人可能随时会来。选吧，清雪。”
他伸出手，那只布满疤痕的手停在半空。
“跟我走，活下去。或者留在这里，重复上一世。”
我看着地上那个失魂落魄的徐周锦。
又看看眼前这个从灰烬里爬出来的徐周锦。
恨意像藤蔓一样绞紧心脏。
“我需要做什么？”我的声音干涩。
“现在，去1001病房。门口的人不会拦你，陈瑜已经‘吩咐’过了。”
他语速极快。
“带你爸爸从员工通道出来，车在楼下。证件、机票、钱，都在车上。有人送你们去机场。”
“你呢？”
“我留下。”他说，“处理后面的事。”
“你会死吗？”
他沉默了几秒。
“也许。”他说，“但这是最好的结局。”
我看向地上那个徐周锦。他蜷缩着，肩膀在抖，眼泪无声地往下淌。
那么脆弱，那么可怜。
可我知道，只要给他一点机会，他立刻又会变成那个把我拽进地狱的人。
“走。”我对黑影说。
他点点头，转身快速走向楼梯间。
我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徐周锦，他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我转身，跟上了黑影。
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响，急促，沉重。
焦糊味萦绕不散。
像一场迟来的、充满悔恨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