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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客车晃晃悠悠地停在县城汽车站。

冬日的下午,阳光没什么力道,懒洋洋地洒在蒙尘的街道上。

苏曼的心情却像是被这阳光镀上了一层金,亮得晃眼。

第一桶金的计划已经启动,她仿佛已经看到未来的富婆生活在向她招手。

她侧过头,身边坐着的男人正襟危坐,一身中山装穿得笔挺,侧脸的线条在光影里显得冷硬又英挺。

一路无话,他连眼角都没斜过来一下,像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苏曼勾了勾唇,忽然凑过去。

温热的气息拂过陆战的耳廓。

“老公。”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像羽毛挠在心上。

“等我赚了钱,给你买块上海牌手表,好不好?”

陆战的身体瞬间僵硬。

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了一层薄红。

这个女人……

他没说话,只是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将视线转向了窗外。

苏曼看着他这副纯情的模样,心里偷笑,也不再逗他。

两人下了车,一前一后地往家属大院走。

还没走到自家楼下,苏曼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家的门,竟然是虚掩着的。

一把老旧的铜锁孤零零地挂在门栓上,锁舌却没扣进去。

苏曼的脚步顿住了。

她和陆战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陆战快走几步,伸手推开了门。

屋内的景象,让两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家里像是遭了贼。

原本就不多的几件家具被翻得乱七八糟,衣服、被褥被扔了一地。

陆战的母亲陆翠花,正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拍着大腿,一边抹着眼泪,嘴里不停地哭嚎着。

“这日子没法过了啊!我们老陆家是造了什么孽啊!”

而她的身边,站着一个格格不入的人。

苏莲。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棉袄,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信纸,嘴角那抹幸灾乐祸的笑意,怎么都掩饰不住。

看到陆战和苏曼回来,苏莲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那是一种猎物终于走进陷阱的兴奋。

她立刻迎了上去,将手里的信纸高高举起,像是举着一道讨伐的圣旨。

“表姐,表姐夫,你们可算回来了!”

她先是假惺惺地关心了一句,然后迫不及待地将信纸塞到陆战面前。

“表姐夫,你快看!这是我在表姐的柜子里找到的!”

她的声音又尖又利,带着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我本来是好心想帮婶子收拾屋子,谁知道……谁知道会翻出这种东西……”

陆翠花一听,哭嚎声更大了。

她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指着苏曼的鼻子就破口大骂。

“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我们陆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娶了你!”

“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心里还想着别的野男人!”

“陆战!你看看!这就是你娶回来的好媳妇!我们陆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陆翠花气得浑身发抖,唾沫星子都快喷到苏曼脸上了。

陆战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没有理会母亲的哭骂,而是伸手,接过了那张信纸。

那是一张普通的信纸,已经有些泛黄。

上面的字迹娟秀,带着一股女孩子特有的清丽。

信里的内容,却不堪入目。

字字句句,都充满了对一个叫“建国”的男人的思念和爱慕,甚至还提到了两人曾经一起读诗的过往,言辞露骨,情感炽热。

落款处,清清楚楚地写着两个字——

苏曼。

那字迹,和苏曼的笔迹,竟然有七八分相似。

空气,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

陆战捏着信纸,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一言不发。

那双深邃的黑眸里,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又像是死水一般的沉寂。

他只是看着苏曼,一动不动。

那目光,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要将她从里到外剖开来看个清楚。

陆翠花见儿子不说话,以为他也被气傻了。

她冲上来,一把抢过信纸,几乎要戳到苏曼的脸上。

“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们陆家容不下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陆战,马上就跟她离婚!把她给我赶出去!”

苏莲站在一旁,看着这场好戏,眼底的得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就是要让苏曼身败名裂,被陆家扫地出门,变成一个人人唾弃的破鞋!

然而,预想中苏曼惊慌失措、哭天抢地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苏曼站在一片狼藉的中心,脸上没有半分慌乱。

她甚至,还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扎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她不慌不忙地伸出手,用两根纤细的手指,拈过了那张所谓的“情书”。

她的目光在信纸上扫了一眼,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写得不错。”

她淡淡地评价了一句,然后抬起眼,看向一脸得意的苏莲。

“这信,你是从哪里翻出来的?”

苏莲被她这冷静的反应弄得一愣,但随即挺起胸膛,大声道:“当然是从你锁着的抽屉里翻出来的!”

她生怕别人不信,还特意加重了“锁着”两个字。

“要不是心里有鬼,你锁抽屉干什么?!”

“就是!”陆翠花立刻帮腔,“不是你的东西,你藏着掖着干什么!”

苏莲得意地看着苏曼。

人赃并获,看她还怎么狡辩!

“哦?”

苏曼挑了挑眉,慢悠悠地走到自己的那个小木柜前。

柜子的抽屉确实被撬开了,锁头孤零零地掉在地上。

她像是没看到,反而将那张信纸举了起来,对着光。

她的声音,清冷而又笃定,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这信纸,是今年开春,供销社才刚到的新货,叫‘向阳牌’。”

“纸质比以前的黄麻纸要细腻,颜色也更白。”

她顿了顿,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射向苏莲。

“我下乡好几年,昨天才刚回家,我倒想问问你,我是从哪儿弄来这种今年的新纸,提前写好这封‘情书’,再锁进抽屉里,等着你来撬锁发现的?”

苏曼的这番话,不疾不徐,条理清晰。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狠狠地钉进了苏莲的谎言里。

苏莲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一张小小的信纸,竟然还有这么多门道!

她只是找了村里一个字写得好看的姑娘,模仿苏曼的笔迹,让她随便找张纸写的!

陆翠花也愣住了,她看看苏曼,又看看手里的信纸,一时没反应过来。

而一直沉默的陆战,在听到“向阳牌”三个字时,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猛地一缩。

作为一名律师,他对细节的捕捉,有着近乎偏执的敏感。

这个破绽,太致命了。

他的目光,终于从苏曼的脸上移开,缓缓地,落在了脸色煞白的苏莲身上。

那目光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审视和怀疑。

只剩下,冰冷刺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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