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4
初中的生活，是地狱的升级版。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恶意总是来得莫名其妙又汹涌澎湃。
因为戴着助听器，说话又不清楚。
我成了全校的笑话。
我的作业本经常被撕碎，扔进垃圾桶。
我的课桌上被刻满了“死聋子”、“哑巴猪”。
课间操的时候，总有人故意在我背后大喊大叫，然后看我毫无反应的样子取乐。
有一次，我被锁在女厕所里整整一下午。
直到清洁工阿姨来打扫卫生才发现我。
我哭着跑回家，求妈妈让我转学。
“妈，我不想上了，他们都欺负我。”
妈妈正在算账，头都没抬。
“转学？转哪去？”
“这就是社会！你将来步入社会，比这更残酷！”
“谁让你天生是聋子？你就是得比别人承受更多！”
“你要是成绩好，谁敢欺负你？还是你没用！”
她把计算器拍得啪啪响。
“这次月考要是进不了前十，你就别吃饭了！”
我绝望了。
可比月考先来的是学校的合唱比赛。
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一脸为难。
“陈音啊，这次比赛关乎班级荣誉。”
“你看……咱们班除了参赛同学，也要拉拉队，就在台下当观众，也是为班级做贡献。”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
本来我就不想去，不想张嘴发出那些怪声。
可妈妈知道了却不愿意，她直接冲到老师办公室。
“凭什么不让我家音音参加？”
“这是集体活动！你们这是歧视！我要去教育局告你们！”
班主任吓坏了，只好同意。
同学们都在背后骂我：“不要脸，非要赖着去。”
“到时候别出声，光张嘴就行了，别坏了我们的好事。”
比赛那天，我站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机械地张嘴，闭嘴，一点声音都不敢发。
台下，妈妈举着一个巨大的牌子，上面写着：“陈音最棒！”
她拼命地挥手，满脸骄傲。
我只觉得脸烫得要烧起来。
周围的同学都在窃笑，用余光瞟我。
我不明白妈妈为什么非要我处处跟普通人一样，我明明就不一样。
初三那年，妈妈疯了。
她给我定下了目标：市一中。
那是全市最好的重点高中，连正常人都很难考进去。
“妈，我不行的，我考不上的。”
“必须考上！只要你考上一中，你的人生就不一样了！”
她把服装店赚来的钱，大把大把地撒出去。
请一对一的家教，买最贵的营养品。
我每天只睡五个小时。
只要我稍微走神，妈妈的巴掌就会落下来。
中考结束后的那个假期。
妈妈带我去参加朋友的婚礼。
县城不大，爸爸和舅舅一家也来了。
酒席上，爸爸喝得满脸通红，指着妈妈大声嘲笑：
“陈兰，你是不是钱多烧得慌？”
“从来就没听说过聋子能上一中！”
“你那点钱，迟早被你作没了。”
舅舅也在旁边劝：“妹子，差不多行了。”
“音音这种情况，初中毕业就不错了。”
“早点去厂里打工，或者找个残疾人嫁了，还能换笔彩礼。”
妈妈猛地把酒杯顿在桌上。
“放屁！”
“我陈兰的女儿，绝不比任何人差！”
“我有钱，我就要供！供她上大学，供到她博士！”
奶奶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你那钱干不干净还两说呢！”
“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往外跑，谁知道是卖衣服还是卖身？”
“当初国栋跟你离婚就对了！”
“你要是能把那个聋子送进一中，我就跟你姓！”
全桌人都看着我们笑。
我低着头，指甲掐进了肉里。
这时，妈妈的手机响了。
妈妈接起电话，手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接着妈妈，开了免提，又问了一遍：“周老师，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