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林墨被手机闹钟叫醒。
深圳的天空还是深蓝色,远处海平面上透出微光。他快速洗漱完毕,换上简单的T恤和休闲裤,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装扮——看起来像个普通的晨练者,不会引起注意。
敲门声轻轻响起。林墨开门,苏雨晴已经准备好了,同样穿着休闲装,戴着棒球帽,长发扎成马尾。
“林总,早。”她轻声说,递过一个纸袋,“买了豆浆和包子,路上吃。”
“谢谢。”林墨接过,“你起得真早。”
“睡不着。”苏雨晴跟着他走出酒店,“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
两人打车前往南山寺。路上,林墨简单交代计划:“我们分开行动。你假装游客,在寺庙里随意参观。我找个地方观察。如果徐文东出现,不要看他,用余光观察。”
“明白。”
“记住,安全第一。如果感觉不对,立刻离开,我们在山下的公交站汇合。”
“您也要小心。”
南山寺坐落在半山腰,香火鼎盛。即使是一大早,已经有不少香客和游客。林墨和苏雨晴分开进入寺庙,像两个互不相识的人。
林墨在大雄宝殿侧面找了个石凳坐下,这里视野开阔,能看到主殿入口和几个偏殿。他拿出一本《金刚经》,假装阅读,实际上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六点十分,徐文东出现了。
他穿着浅灰色中式对襟衫,手里拿着一串佛珠,神情平和,和昨天在写字楼前那个精明的商人判若两人。身边跟着两个男人,一个提着一大袋香烛供品,另一个看起来像是保镖。
徐文东没有直接进主殿,而是先去了偏殿的功德堂。林墨悄悄起身,借着人群的掩护,慢慢靠近。
透过功德堂的窗户,他看到徐文东正在捐香油钱。寺庙的僧人递过来一本功德簿,徐文东认真地写下名字和金额。林墨的角度看不清楚具体数字,但僧人的表情很恭敬,显然不是小数目。
捐完钱,徐文东才走向大雄宝殿。他在佛像前跪下,虔诚地三叩首,然后闭上眼睛,嘴唇微动,似乎在默念什么。
林墨站在殿外的人群中,仔细观察。徐文东的表情很复杂,有虔诚,有忏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在恐惧什么?
拜完佛,徐文东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去了后院的放生池。他从随从手里接过一袋鱼,亲自放入池中。整个过程很安静,没有多余的话。
林墨悄悄退开,在放生池附近的亭子里坐下,继续观察。
徐文东在池边站了很久,看着水中游动的鱼,眼神空洞。忽然,他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林墨的心提了起来。距离太远,他听不到对话内容,但能看到徐文东的表情变化——从平和到严肃,再到一丝愤怒。
电话很短,不到一分钟。徐文东挂断后,对随从说了几句,然后快步离开放生池,向寺庙后门走去。
林墨犹豫了一下,决定跟上去。
后门通向一条小路,两边是茂密的树林。徐文东走得很快,两个随从紧随其后。林墨保持安全距离,借着树木的掩护跟踪。
小路尽头是一处僻静的凉亭,已经有人在等着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背对着林墨的方向。
徐文东走到凉亭里,和那人交谈起来。距离太远,林墨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能看到他们的肢体语言:徐文东有些激动,黑衣男人则很冷静,偶尔摇头。
谈话持续了大约十分钟。最后,黑衣男人递给徐文东一个文件夹,然后转身离开。徐文东打开文件夹,快速浏览里面的文件,脸色越来越难看。
林墨悄悄后退,没有继续跟踪徐文东,而是转身向黑衣男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他需要知道这个人是谁。
黑衣男人走的是另一条下山的路,脚步很快。林墨跟了大概五分钟,看到那人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车没有马上开走,似乎在等人。
林墨躲在一棵大树后,迅速记下车牌号:粤B·A8888。很显眼的号码,说明车主身份不一般。
几分钟后,徐文东也从山上下来了。他没有走向自己的车,而是直接走向那辆黑色轿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启动了,缓缓驶离。
林墨快速下山,在公交站找到了正在等他的苏雨晴。
“林总,您没事吧?”苏雨晴看到他,松了口气,“我看到徐文东匆匆离开,您又没回来,有点担心。”
“我没事。”林墨拉她上了刚好到站的公交车,“有发现吗?”
“有。”苏雨晴压低声音,“我在功德堂看到徐文东的捐款记录了。他捐了十万。”
十万?在1998年,这是一笔巨款。
“还有,”苏雨晴继续说,“我听寺庙的扫地僧说,徐文东每个月都来,每次都捐这么多。已经坚持两年了。僧人说,徐文东是为了还愿,但具体还什么愿,不肯说。”
林墨点点头,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她:“徐文东在山后见了个人,坐的车牌是粤B·A8888。我怀疑,这个人就是他背后的靠山。”
“需要查这个车牌吗?”
“回酒店就查。”
回到酒店,林墨第一时间给郑国栋打电话。
“郑叔,帮我查个车牌,粤B·A8888。越快越好。”
“这个号码……”郑国栋犹豫了一下,“我可能知道是谁。等我确认一下,半小时后打给你。”
等待的时间里,林墨打开笔记本电脑——这是他特意带来的,虽然1998年的笔记本电脑又笨重又慢,但比没有强。
苏雨晴则整理上午的观察记录:“林总,我觉得徐文东的心理状态很复杂。他在寺庙里表现得像个虔诚的信徒,但眼神里有不安和恐惧。而且,他每个月捐十万,连续两年,就是两百四十万。这么多钱,只是为了还愿?”
“除非他许的愿非常大,或者……他做了很大的亏心事。”林墨说。
“您说他可能是重生者。如果真是这样,他会不会……在用这种方式赎罪?”苏雨晴推测,“因为知道未来,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所以内心不安?”
林墨心中一动。这个角度他没想到。
如果徐文东是重生者,利用先知先觉赚了不该赚的钱,害了不该害的人,那么内心有愧,求神拜佛来寻求心理安慰,是说得通的。
“有这个可能。”林墨说,“但如果是这样,说明他的道德底线还没有完全丧失。”
“那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吗?”
“也许。”林墨沉思,“但前提是,我们要知道他具体做了什么亏心事。”
正说着,郑国栋的电话来了。
“林先生,查到了。”郑国栋的声音很严肃,“那个车牌,是深圳一家叫‘永昌集团’的公司所有。老板姓梁,梁永昌。”
“梁永昌?做什么的?”
“什么都做。”郑国栋说,“地产、金融、贸易,甚至……娱乐场所。在深圳,他是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人物。徐文东的金源投资,永昌集团是大股东。”
“徐文东是梁永昌的人?”
“可以这么说。但关系可能更复杂。”郑国栋压低声音,“我听说,徐文东能预判市场走势,就是梁永昌给的‘内幕消息’。但具体怎么来的,没人知道。”
林墨的心沉了下去。如果梁永昌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那事情就复杂了。
“郑叔,能查到梁永昌的背景吗?”
“这个……有点难。”郑国栋说,“梁永昌很神秘,很少公开露面。但我知道他一个习惯——每周三晚上,会去‘皇朝会所’。那是他自己的产业,只招待 VIP。”
今天就是周三。
“地址能给我吗?”
“可以。但林先生,我劝你慎重。梁永昌这种人,不是好惹的。”
“我知道。谢谢郑叔。”
挂了电话,林墨看着苏雨晴:“晚上我要去一趟皇朝会所。”
“我也去。”苏雨晴立刻说。
“不行。”林墨摇头,“那种地方太危险。”
“正因为危险,您才需要有人照应。”苏雨晴坚持,“我可以扮成您的秘书或者助理。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安全。”
林墨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劝不动。
“那你要答应我,一切听我指挥。如果有危险,立刻离开。”
“我答应。”
下午,两人做了详细准备。
林墨去商场买了套高档西装,又租了辆奔驰车——在深圳这种地方,开好车才不会被看轻。苏雨晴也换了身职业套装,化了精致的妆,看起来成熟干练。
晚上八点,他们来到皇朝会所。
会所在福田区一栋豪华建筑里,门口停满了豪车,保安严密。林墨把车钥匙交给门童,出示了临时办的VIP卡——这是郑国栋帮忙弄的,花了不少钱。
“林先生,苏小姐,欢迎光临。”接待经理热情地迎上来,“请问有预约吗?”
“没有。听说这里不错,过来看看。”林墨从容地说。
“那请跟我来。”
会所内部装修奢华,灯光昏暗,音乐轻柔。林墨和苏雨晴被带到一个小卡座,点了酒水。
“梁永昌通常在三楼的私人包厢。”林墨低声对苏雨晴说,“我们需要找机会上去。”
“怎么上去?楼梯口有保安。”
“等机会。”
两人坐了半小时,观察着周围。来这里的非富即贵,谈的都是大生意。林墨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都是在财经新闻上见过的企业家。
九点左右,楼梯口传来一阵骚动。几个黑衣保镖簇拥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下来,男人中等身材,微微发福,但气场强大,眼神锐利。
梁永昌。
林墨认出来了,前世他在某个财经论坛上见过梁永昌的照片。那时的梁永昌已经是商界大佬,但后来好像出了事,具体记不清了。
梁永昌没有在一楼停留,直接走向门口。林墨迅速做出决定。
“我去下洗手间。”他对苏雨晴说,起身跟了过去。
在会所门口,梁永昌正要上车,林墨加快脚步,假装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保镖。
“对不起,对不起。”林墨连忙道歉。
保镖正要发火,梁永昌转过头,看了林墨一眼。
“年轻人,走路小心点。”
“是是是,梁总教训得是。”林墨顺势说,“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梁总,真是荣幸。”
梁永昌挑了挑眉:“你认识我?”
“深圳商界,谁不认识梁总。”林墨恭敬地说,“我是从内地来的,做点小生意。久仰梁总大名,今天真是巧了。”
梁永昌打量着他,似乎在判断他的身份:“做什么生意的?”
“建材贸易。”林墨说,“刚和陈天雄陈总合作了一个项目。”
听到陈天雄的名字,梁永昌眼神微动:“陈天雄?你们很熟?”
“算是合作伙伴。”林墨说,“不过陈总最近好像和徐文东徐总走得更近。”
梁永昌笑了,笑容里有些深意:“年轻人,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个道理,你要懂。”
“梁总说的是。”林墨点头,“所以我想,如果能和梁总这样的前辈学习,可能比跟陈总合作更有前途。”
梁永昌看着他,沉默了几秒:“有点意思。明天下午三点,来我公司。地址问前台。”
“谢谢梁总!”
梁永昌上车离开。林墨回到会所,苏雨晴紧张地问:“怎么样?他没为难您吧?”
“没有。反而约我明天见面。”林墨坐下,“雨晴,我刚才提了陈天雄和徐文东,梁永昌的反应很微妙。他好像……对徐文东不是完全信任。”
“那我们明天要去吗?”
“要去。”林墨说,“这是个机会。但风险也很大。”
“我陪您去。”
“这次不行。”林墨认真地说,“梁永昌这种人多疑,我带个女助理,他会多想。而且,你留在外面,万一我出事,还有个接应。”
苏雨晴咬了咬嘴唇:“那您一定要小心。”
“我会的。”
回到酒店,已经快十一点了。
林墨坐在房间里,复盘今天的经历。系统一直没有动静,这让他有些不安。正常情况下,接触到梁永昌这样的关键人物,系统应该会有提示。
除非……梁永昌不是“异常信息扰动”的源头。
正想着,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系统提示,但内容很奇怪:
“检测到第二类接触者。信息扰动源已确认。建议:保持距离,观察为主。”
第二类接触者?什么意思?
林墨皱眉思考。如果说徐文东是第一类接触者(可能的重生者),那梁永昌是第二类接触者?他有什么特殊之处?
想不明白,林墨决定先休息。明天见梁永昌,需要保持最佳状态。
洗漱后,他躺在床上,却睡不着。脑海里反复回放今天的一幕幕:徐文东在寺庙里的虔诚和恐惧,梁永昌在会所门口的深意笑容,还有苏雨晴担心他的眼神……
苏雨晴。
林墨发现自己越来越在意这个女孩。她聪明、勇敢、忠诚,而且懂他。重生以来,她是第一个走进他内心的人。
但他能给她什么?他现在走的是一条复仇之路,充满危险和不确定性。让她跟着自己,是对她负责吗?
正想着,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林墨起身开门,苏雨晴站在门外,穿着睡衣,手里拿着一杯热牛奶。
“林总,我看您房间灯还亮着,猜您没睡。”她轻声说,“喝点牛奶,助眠。”
“谢谢。”林墨接过,“你怎么也没睡?”
“担心明天的事。”苏雨晴诚实地说,“梁永昌那样的人,太危险了。”
“我会小心的。”林墨说,“倒是你,别太担心。如果明天下午四点我没给你打电话,你就立刻离开深圳,回公司。”
苏雨晴眼睛红了:“别说这种话。您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我只是做最坏的打算。”林墨看着她,“雨晴,如果我这次……”
“没有如果。”苏雨晴打断他,声音哽咽,“林总,您一定要回来。公司需要您,王猛需要您,伯父伯母需要您,我……我也需要您。”
最后几个字说得很轻,但林墨听清楚了。
他看着她,月光从走廊窗户洒进来,照在她脸上,泪光闪闪。
“雨晴,”林墨轻声说,“如果我能平安回来,有些话,我想对你说。”
苏雨晴抬头看着他,眼神复杂:“什么话?”
“现在不能说。”林墨笑了笑,“等我回来再说。”
“那您一定要回来。”苏雨晴咬紧嘴唇,“我等着。”
“好。”
苏雨晴离开后,林墨站在门口,久久不动。
他知道自己刚才差点越界了。但苏雨晴的话让他意识到,他不再只是为自己活着。
他有家人,有伙伴,有……她在等他。
这一世,他不仅要复仇,还要守护这些人。
回到房间,林墨拿出笔记本,写下一行字:
“1998年8月16日。深圳。明天见梁永昌。目标:了解真相,找到破绽,平安归来。”
合上笔记本,林墨望向窗外。
深圳的夜晚,灯火璀璨。
这座城市里,隐藏着太多秘密。而他要做的,就是揭开这些秘密,找到通往胜利的路。
无论多难,他都要走下去。
因为这一世,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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