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守一背着吴帆回到城北小院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院子里很安静,隔壁的人家还在沉睡。陈守一把吴帆轻轻放在床上,林晚已经打来热水,拿来干净的布和疗伤药。
“林晚,你去烧一锅开水。”陈守一吩咐,“再把我屋里那个红木箱子拿来。”
林晚点点头,快步去了。
陈守一解开吴帆的衣服,检查伤势。肋骨断了三根,背上有一片乌黑的掌印——刀疤刘的毒掌留下的,虽然被驱邪符净化了大半,但余毒未清。内腑也有震伤,嘴角还残留着血迹。
最麻烦的是,吴帆体内的法力几乎耗尽,经脉也因为过度使用而受损。特别是最后激发太极玉佩的力量,虽然短时间内提升到筑基中期,但对身体的负担极大。
“你这孩子,太拼命了。”陈守一叹气,手上动作却不慢。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三颗碧绿的丹药:“这是‘回春丹’,疗伤效果不错,但药力温和,不会加重你的伤势。先服下。”
吴帆张嘴吞下丹药。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的气流顺着喉咙流入腹中,然后扩散到四肢百骸。疼痛感顿时减轻了许多。
这时林晚端着热水和红木箱子进来了。
陈守一打开箱子,里面是各种瓶瓶罐罐,还有针灸用的银针。他先取出一包药粉,撒在吴帆背上的掌印处。药粉是白色的,一接触伤口就发出嗤嗤的声响,冒起淡淡的黑烟——这是在拔毒。
“忍着点,会有点疼。”
吴帆咬紧牙关,额头冒出冷汗。确实疼,像有无数根针在扎。
拔完毒,陈守一又用银针刺穴,疏导吴帆体内紊乱的气血。他的手法很娴熟,每一针都准确刺入穴位,深浅恰到好处。
“师叔,您还会医术?”
“修士哪有不学点医术的。”陈守一一边下针一边说,“常在江湖走,哪能不受伤。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三十六针下去,吴帆的脸色好多了,呼吸也平稳了。
“接下来是接骨。”陈守一双手按住吴帆的胸口,法力缓缓透入,“会有点疼,别动。”
咔嚓,咔嚓,咔嚓。
三声轻响,断骨复位。吴帆闷哼一声,差点晕过去。
“好了。”陈守一擦擦汗,“接下来你自己运功疗伤,配合回春丹的药力,三天应该能恢复七成。但经脉的损伤需要慢慢调养,这一个月都不能全力出手,记住了吗?”
“记住了。”吴帆虚弱地说。
陈守一又看向林晚:“你照顾他,我去看看那个俘虏。”
他走到外屋,那个瘦黑衣人还被扔在墙角,昏迷不醒。陈守一蹲下身,检查了一下。
瘦黑衣人伤得不重,主要是被爆炸震晕了,还有些皮外伤。陈守一在他身上点了几下,封住经脉和丹田,确保他醒来后无法使用法力。
然后掏出一张“真言符”,贴在瘦黑衣人额头。
符纸燃烧,化作一道金光没入眉心。瘦黑衣人身体一颤,缓缓睁开眼睛。
他先是迷茫,然后想起发生了什么,脸色大变,想挣扎,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连法力都无法调动。
“醒了?”陈守一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叫什么名字?”
瘦黑衣人咬牙不说话。
陈守一也不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铃铛,轻轻一摇。
叮铃——
铃声很清脆,但瘦黑衣人听到后,却浑身抽搐,脸色煞白,眼中满是痛苦。
“这叫‘摄魂铃’,专门对付不听话的俘虏。”陈守一淡淡地说,“每摇一下,你的魂魄就像被针扎一样。我可以摇一天,看你能撑多久。”
他又摇了一下。
叮铃——
瘦黑衣人惨叫出声:“我说!我说!我叫侯三,绰号瘦猴,黑莲外堂弟子!”
陈守一停止摇铃:“早这样多好。说吧,黑莲在省城有多少人?据点在哪?这次为什么要抓吴帆?”
侯三喘着气,汗水浸湿了衣服。他知道自己落在道教协会手里,不说实话是死路一条,说了也许还能活。
“黑莲在省城……具体人数我不知道,但至少有一百多人。分为外堂、内堂、护法堂。外堂都是炼气期的普通弟子,内堂是筑基期的核心弟子,护法堂都是护法级的高手。”
“据点呢?”
“明面上的据点有三个:城南的‘黑玉茶馆’,城西的‘古玩店’——不是您的店,是另一家,还有城东的‘药材铺’。但真正的总部在哪,我不知道,只有内堂以上的人才知道。”
陈守一点头。这些信息和他掌握的差不多,黑莲在省城确实势力庞大。
“为什么要抓吴帆?”
“因为……因为他是青阳观传人,还会雷法。”侯三说,“黑莲和青阳观是世仇,几十年前青阳观被毁,就是黑莲暗中推动的。现在青阳观又有传人出现,黑莲高层下令,必须铲除。”
“还有呢?”
“还有……那个小姑娘,玄阴之体。”侯三看了里屋一眼,“护法说,玄阴之体千年难遇,如果能抓来炼成‘玄阴鬼煞’,可以成为黑莲的一大杀器。而且,玄阴之体的精血,可以炼制突破瓶颈的丹药……”
陈守一眼中寒光一闪:“你们抓了多少特殊体质的人?”
“我……我不知道……”侯三眼神闪烁。
叮铃——
陈守一又摇了一下铃。
“啊!我说!我说!”侯三惨叫道,“这些年,黑莲在各地抓捕有特殊体质的人,有的是纯阳之体,有的是五行灵体,还有各种罕见体质……具体抓了多少,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外堂弟子,接触不到核心机密。”
陈守一沉默了。
黑莲果然在下一盘大棋。收集特殊体质,要么是为了炼制邪器,要么是为了培养高手,要么……是为了某个更大的阴谋。
“最后一个问题。”陈守一盯着侯三,“黑莲最近在省城有什么大动作?”
侯三犹豫了一下。
陈守一举起摄魂铃。
“我说!我说!”侯三连忙说,“下个月十五,月圆之夜,黑莲要在城北的‘乱葬岗’举行一场大祭。具体祭什么我不知道,但听说要献祭九十九个活人,还要一件‘至阴之物’……”
“至阴之物?是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只听护法提过一次,说是什么‘千年尸王的心脏’……”
陈守一脸色凝重。
乱葬岗他知道,那是省城北郊的一片荒地,明清时期是刑场,后来成了乱葬岗,埋了无数无主尸体。阴气极重,常有邪祟出没。
黑莲在那里举行大祭,还要献祭九十九个活人,肯定是在进行某种邪恶的仪式。
“还有吗?”
“没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侯三哀求道,“前辈,我都说了,您饶我一命吧。我可以投靠道教协会,我可以当卧底,我可以……”
陈守一一掌拍在他后颈,侯三眼睛一翻,又昏了过去。
“饶你?”陈守一冷笑,“你们黑莲害死多少无辜,抓走多少特殊体质的人,还想活命?”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符咒,贴在侯三额头。符咒燃烧,侯三的身体开始虚化,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这是“化尸符”,杀人毁尸,不留痕迹。
处理完侯三,陈守一回到里屋。
吴帆正在运功疗伤,林晚守在旁边,见他进来,轻声问:“师叔,问出什么了吗?”
“问出来了。”陈守一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吴帆睁开眼睛,脸色还很苍白,但眼神坚定:“师叔,我们必须阻止他们。九十九个活人……那是多少条命。”
“我知道。”陈守一叹气,“但以我们现在的力量,阻止不了。黑莲既然敢举行大祭,肯定会派出大量高手。就我们三个,去了也是送死。”
“那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杀人?”
“当然不是。”陈守一说,“我会通知周老板,道教协会不会坐视不管。而且,黑莲举行大祭,其他势力也不会干看着。玄机门、百草堂、天工阁,都会有所行动。”
他看向吴帆:“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养伤。下个月十五之前,你必须恢复,而且要有所突破。否则,去了也是白去。”
吴帆点头:“我明白。”
接下来的几天,吴帆专心养伤。
每天除了运功疗伤,就是研读道书,研究阵法、符咒、炼丹。不能动手,就动脑。
林晚也很刻苦。她得到“太阴炼形篇”后,修炼进度一日千里。玄阴之体的优势完全展现出来,短短几天,她就突破到了炼气五层。
而且,她对阴气的控制越来越精细。现在她已经能做到完全收敛气息,看起来和普通人无异。只有在施展法术时,才会泄露一丝阴气。
第七天,吴帆的伤势好了七成,可以下床走动了。
这天下午,陈守一从外面回来,带回一个消息。
“周老板那边有行动了。”他说,“道教协会联合玄机门、百草堂、天工阁,准备在下个月十五之前,突袭黑莲的几个据点,破坏他们的准备。”
“那乱葬岗的大祭呢?”
“大祭肯定要阻止,但硬闯不行。”陈守一说,“乱葬岗阴气太重,而且黑莲肯定布下了重重阵法。强攻的话,伤亡会很大。”
他拿出一张地图,铺在桌上:“这是乱葬岗的地形图。我研究了一下,黑莲如果要举行大祭,最可能的地点是这里——‘万人坑’,乱葬岗阴气最重的地方。”
地图上标注了一个红圈。
“但我们不能从正面进攻。”陈守一指着地图的另一处,“这里有一条地下暗河,可以直通万人坑下方。如果我们从暗河潜入,或许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吴帆看着地图:“暗河入口在哪?”
“在十里外的山里,很隐蔽,知道的人不多。”陈守一说,“我年轻时候探索过,里面错综复杂,但确实能通到乱葬岗。”
“那我们……”
“我们不去正面战场。”陈守一打断他,“周老板他们负责正面牵制,我们负责潜入破坏。你的雷法至刚至阳,是阴邪之物的克星。如果能破坏祭坛,或者救出被献祭的人,就能打断仪式。”
林晚问:“那我呢?”
“你……”陈守一沉吟,“你的玄阴之体,在乱葬岗那种地方有优势。阴气对你无害,反而能增强你的实力。而且,你可以感应到阴气的流动,帮我们避开危险。”
他看向两个少年:“这次行动很危险,你们可以选择不去。毕竟,这不是你们的责任。”
吴帆摇头:“师叔,我必须去。修道之人,岂能见死不救。”
林晚也点头:“我也去。那些被抓的人……也许有和我一样的特殊体质。”
陈守一看了他们一会儿,笑了:“好,有担当。那我们就一起,搅他个天翻地覆。”
计划定下,接下来就是准备。
吴帆需要尽快恢复实力,最好能有所突破。林晚需要熟悉太阴炼形篇里的法术,增加自保能力。陈守一则要准备各种符咒、丹药、法器。
日子在紧张的准备中一天天过去。
吴帆的伤势完全好了,而且因祸得福。经过这次生死搏杀,他对雷法的理解更深了,修为也稳固在筑基初期顶峰,随时可能突破到中期。
林晚进步更快,已经炼气六层了。她学会了几种实用的法术:“玄冰盾”可以防御,“阴风步”可以加速,“太阴指”可以点穴封脉。
陈守一准备了大量的物资:五十张各种符咒,二十瓶丹药,三件防御法器,还有一堆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
“这些是‘爆炎符’,引爆后产生高温火焰,对付阴魂有奇效。”
“这是‘清心丹’,能抵抗阴气侵蚀,保持神志清醒。”
“这是‘金刚镯’,戴在手上,遇到危险自动激发护体金光。”
他把东西分给两人:“都收好,关键时刻能保命。”
距离下个月十五,还有十天。
这天晚上,周老板亲自来了。
他还是那副古董商人的打扮,但神色凝重。
“陈老板,情况有变。”他一进门就说,“黑莲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行动,加强了防备。而且,我们得到消息,这次大祭,黑莲的‘血煞护法’会亲自坐镇。”
“血煞护法?”陈守一脸色一变,“那个修炼血魔功的老怪物?他不是在闭关吗?”
“出关了,而且突破了,现在是金丹初期。”周老板苦笑,“一个金丹期,我们这边没人能对付。”
金丹期!
吴帆和林晚都倒吸一口凉气。
筑基和金丹,是天壤之别。十个筑基圆满,也不一定打得过一个金丹初期。更何况他们这边,连筑基圆满的都没有。
“那计划……”陈守一皱眉。
“计划不变,但目标要调整。”周老板说,“正面强攻肯定不行了,只能靠你们潜入。如果能在仪式开始前破坏祭坛,或者救出人质,血煞护法就不得不分心。那时候,我们或许有机会。”
他从怀里掏出三枚玉符:“这是‘遁地符’,遇到危险时捏碎,可以瞬间遁入地下,随机传送到十里外。但只能用一次,而且传送地点不确定,可能落在安全地方,也可能落在更危险的地方。”
陈守一接过玉符:“有总比没有好。”
“另外,我会派人在乱葬岗外围接应。”周老板说,“如果你们成功破坏仪式,就往西跑,那里有人接应。如果失败……就看造化了。”
气氛很沉重。
金丹期的敌人,就像一座大山,压在每个人心头。
送走周老板,三人沉默了很久。
“师叔,”吴帆忽然开口,“如果我们不去,会怎样?”
“黑莲完成大祭,实力大增,会抓更多特殊体质的人,害更多无辜。”陈守一说,“而且,血煞护法突破金丹,省城就没人能制衡他了。到时候,道教协会要么解散,要么被收编,其他势力也只能俯首称臣。”
他顿了顿:“然后,黑莲会以省城为据点,向周边扩张。用不了几年,整个省都会落入他们手中。再然后……可能就是天下了。”
吴帆握紧拳头:“所以,我们必须去。”
“对,必须去。”陈守一看着他,“但你记住,如果事不可为,保命第一。你还年轻,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他看向林晚:“你也一样。玄阴之体千年难遇,你的潜力比吴帆还大。无论如何,要活下去。”
林晚用力点头:“我会的。”
夜深了。
吴帆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他想起师父张道全。当年师父面对河伯,明知不敌,还是选择牺牲自己,保护一方安宁。
现在轮到他自己了。
面对金丹期的强敌,他能做什么?
也许,他也会像师父一样,战死在那里。
但他不后悔。
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有些责任,总得有人去扛。
他闭上眼睛,开始调息。
无论前路如何,他要以最佳状态去面对。
夜深人静。
只有风的声音,在窗外轻轻吹过。
仿佛在诉说,暴风雨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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