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份加密档案
夏小雨治疗成功后的第七天,林渊在清晨收到一份来自钟闻寂的加密档案。
不是通过基地内部网络传输,而是由一个穿黑色制服、面无表情的信使亲手递来的银色存储卡。卡片只有指甲盖大小,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在边缘处有一个微小的天平凹印。
“钟局长交代,这份档案的读取权限只有你一人。”信使的声音像机械合成音,“阅览后卡片会自动销毁,请勿尝试复制或转移数据。”
林渊将卡片插入专用读卡器,视网膜扫描,声纹验证,三道加密锁逐一解开。
屏幕上弹出一份病历档案。
姓名:沈青梧(化名)
年龄:28岁
诊断:急性间歇性卟啉症(AIP),合并基因表达异常综合征
病史:家族四代,共17名确诊患者,其中12人在30岁前死亡
特殊备注:患者拒绝所有常规治疗,坚持这是“家族诅咒”而非疾病
档案附件里是家族谱系图。从曾祖父沈万山开始,这个家族就像被厄运缠绕:每一代都有成员在青春期后发病,症状从腹痛、神经痛逐渐发展到精神异常、瘫痪,最终多器官衰竭死亡。存活时间最长的是沈青梧的姑姑,活到了41岁,但最后七年完全瘫痪在床,靠呼吸机维持。
医学记录显示,所有患者都有相同的基因突变——位于11号染色体的HMBS基因第23外显子处的一个点突变。这是卟啉症的典型突变位点,但奇怪的是,这个家族成员的突变表达程度远超医学文献记载。普通卟啉症患者的卟啉前体堆积量通常在正常值的5-10倍,而沈家人的检测值达到了50-100倍。
更诡异的是尸检报告。
沈青梧父亲(42岁死亡)的解剖记录中,有一行用红字标注的备注:“心肌细胞、肝细胞、神经元内发现未知结晶体,呈深紫色,在特定波长光线下发出荧光。结晶体结构与已知生物矿物不符,建议进一步分析。”
但“进一步分析”的结果是空白。
档案在这里中断了,像是有人刻意抹去了后续。
林渊继续翻看沈青梧的个人资料。
照片上的女子面容苍白但轮廓清晰,眉眼间有知识分子的沉静,也有长期病痛留下的阴影。她是家族中唯一完成高等教育的人——清华大学生物学博士,研究方向是表观遗传学。三年前博士毕业时发病,辞去研究所工作,现隐居在河北某山村。
她最近一次就医记录是六个月前,在北京协和医院。主治医生的评语是:“患者具有极高的医学素养,对自己的病情了如指掌,但拒绝所有治疗方案。声称‘这不是医学问题,是命运问题’。建议精神科会诊。”
档案末尾是钟闻寂的手写批示:
“此病例涉及复杂的遗传、心理和未知生物因素。沈青梧掌握可能影响国家生物安全的研究数据,但其本人处于极端不合作状态。如能治疗成功,或可建立信任,获取关键信息。风险:高。是否接诊,由你自行决定。”
林渊看着屏幕,陷入沉思。
钟闻寂说得隐晦,但他听懂了潜台词:沈青梧可能知道些什么——关于她家族的病,关于那些紫色结晶体,关于为什么这种病会如此特殊。
而国家需要知道这些。
作为交换,他们提供治疗的机会。
这不再是纯粹的医疗行为,而是一种交易。
但林渊没有犹豫太久。
他看向档案照片里沈青梧的眼睛。那双眼睛深处,除了病痛带来的疲惫,还有一种东西——一种近乎绝望的清醒,一种“我知道自己会怎么死”的坦然。
这种眼神,他见过。
在爷爷最后的日子里,爷爷也是这样看着他的。不是恐惧,不是哀求,是一种平静的接受,混合着深深的不甘。
“我接。”林渊说。
二、山中的隐者
两天后,林渊、苏映雪和谢启三人驱车前往沈青梧隐居的山村。
这是谢启正式加入团队后的第一次外出任务。经过一个月的恢复训练,他现在已经可以独立行走半小时,手指的精细动作恢复了80%。更关键的是,他展现出了对电子设备的特殊敏感——用他的话说是“能感觉到电流的流动方向”,苏映雪的检测则显示他的脑电波在与电子设备互动时会出现特殊的调制模式。
“神经网络骇客的雏形。”苏映雪这样评价,“虽然还没完全觉醒,但潜力很大。”
车上,苏映雪正在分析沈青梧的基因数据。
“HMBS基因编码的是羟甲基胆素合成酶,这是血红素合成途径的关键酶。”她指着平板上复杂的代谢通路图,“这个基因突变会导致酶活性下降,卟啉前体堆积,产生神经毒性。常规治疗是补充血红素、葡萄糖,避免诱发因素如药物、酒精、压力等。”
“但沈家人的情况不常规。”林渊说。
“非常不常规。”苏映雪调出一组对比数据,“我调阅了全球卟啉症数据库,共有三千七百例HMBS基因突变记录。突变位点集中在第10、12、15外显子,而沈家人的第23外显子突变,是唯一记录。”
“唯一?”
“全球唯一。”苏映雪放大基因序列,“更奇怪的是,这个突变在基因库里有两个版本。第一个版本是三十年前录入的,来自沈青梧的曾祖父沈万山。第二个版本是十五年前更新的,突变细节有微妙差异——多了三个碱基对的插入。”
她看向林渊:“这意味着,这个突变不是静态的,它在进化。或者说……在被‘编辑’。”
编辑。这个词让林渊想起了夏小雨DNA中的非标准碱基。
“能确定编辑源吗?”
“不能。但有一个线索。”苏映雪调出另一份文件,“这是沈青梧博士论文的摘要,她研究的是‘环境因素对表观遗传标记的跨代传递效应’。其中一章专门讨论了‘创伤记忆是否可以通过DNA甲基化模式遗传给后代’。”
创伤记忆的遗传。
林渊想起中医理论中有“七情内伤”的说法,认为强烈的情志刺激会伤及脏腑,甚至影响子孙。但现代科学一直将这视为迷信。
“你认为,沈家的病可能和心理创伤有关?”他问。
“不完全是。”苏映雪摇头,“我更倾向于,某种创伤性事件改变了家族成员的基因表达模式,这种改变通过表观遗传机制代代传递,并在传递过程中不断‘强化’,最终在沈青梧这一代达到了临界点。”
谢启坐在后排,一直在安静地听。这时他突然开口:“林医生,你说过你在治疗时能看到‘能量场’。如果疾病有心理根源,那么在能量层面上,你会看到什么?”
这个问题让林渊一怔。
他回忆过去的所有治疗。
周雨晴的车祸创伤,在意识空间里表现为断裂的光带。
张明远的渐冻症,在能量层面是干涸的河床。
夏小雨的辐射污染,是冰冷的几何结构。
如果沈青梧的病真的与家族创伤有关,那么在能量层面,它会呈现出什么形态?
“可能会看到……某种重复的模式。”他慢慢说,“就像创伤记忆本身,会在一代代人的意识或能量场中留下烙印。”
车子驶入山区。道路越来越窄,两旁的树木茂密,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手机信号从满格逐渐降到一格,最后完全消失。
“这里的地磁场有异常。”谢启看着手中的便携式磁强计,读数在剧烈波动,“不是自然波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干扰。”
苏映雪立刻调出卫星地图。这一带在地质记录中是稳定的花岗岩基岩,不应该有强磁异常。
除非,地下埋着什么。
车子在山路尽头停下。前方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径,蜿蜒通向半山腰的一处院落。
那是一座老旧的北方四合院,青砖灰瓦,院墙斑驳。但奇怪的是,院子上方架设着太阳能电池板和一个小型风力发电机,屋檐下还隐约可见天线阵列。
隐居者,却拥有不匹配的现代设备。
三人下车,沿着小径向上走。
谢启走得很慢,但很稳。他的拐杖点在地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突然,他停下脚步,看向路旁的一棵老槐树。
“树上有摄像头。”他低声说,“微型,伪装成树瘤,但电源线暴露了。”
林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在树干的褶皱处看到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凸起。如果不是谢启指出,根本不会注意到。
“还有感应器。”谢启指向地面,“埋在地下的压力传感器,有人走过会触发。她知道自己被人监视。”
“被谁监视?”苏映雪问。
“可能是想抓她的人,也可能是想保护她的人。”林渊说,“继续走,装作没发现。”
他们走到院门前。门是厚重的实木,门环是铜制的,已经氧化发黑。林渊正要敲门,门却自动开了。
不是被人拉开,是电动滑轨无声开启。
门后站着一个女子。
沈青梧。
她比照片上更瘦,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但眼睛很亮,像深夜里的星。她穿着简单的棉麻衣裤,长发随意挽起,手里握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院外三个摄像头的实时画面。
“林医生,苏博士,还有……”她看向谢启,顿了顿,“谢先生。欢迎。我监控到你们的车进山已经四十三分钟了。”
她的声音平静,带着久病之人的虚弱,但逻辑清晰。
“沈小姐,打扰了。”林渊说,“我们受委托来——”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来。”沈青梧打断他,侧身让开通道,“进来说吧。山路走上来,你们应该累了。”
院子里的景象出乎意料。
外表是传统四合院,内部却像一个小型实验室。正房被改造成了工作间,墙上挂满了各种图表——基因序列、代谢通路、光谱分析。桌上摆放着显微镜、离心机、PCR仪,甚至还有一台小型的二代测序仪。
“这些都是我从原来实验室搬来的。”沈青梧给他们倒茶,动作缓慢但稳定,“辞职时,所里批准我带走这些设备,条件是不得用于商业研究,且所有数据要备份给国家。”
她坐下,直视林渊:“所以,我猜你们已经看过我的档案了。那你们也应该知道,我拒绝所有治疗。”
“为什么?”苏映雪问。
“因为治不好。”沈青梧的语气像在陈述一个数学定理,“这不是单纯的基因病,这是诅咒。从我曾祖父那代开始,沈家就像被标记了。所有试图治疗的人,要么加速了病情恶化,要么引发了更诡异的后遗症。”
她调出平板上的一个图表:“这是我父亲的治疗记录。2008年,他参加了一种新型血红素补充剂的临床试验。用药初期症状缓解,但三个月后,他的尿液开始变成紫色——不是卟啉症常见的葡萄酒色,是真正的紫色,在紫外灯下会发出荧光。”
她滑动屏幕,展示照片。
照片里,试管中的尿液在自然光下是深紫色,在紫外灯下则发出诡异的紫光。
“医生们无法解释。他们检测出尿液中含有未知的荧光物质,结构与卟啉类似但不同。更可怕的是,”沈青梧的声音微微颤抖,“我父亲去世后,我在他的遗物里发现了一本日记。最后一页写着:‘它们在我身体里生长,像紫色的水晶。我能感觉到它们在思考。’”
房间里安静下来。
只有窗外山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你认为‘它们’是什么?”林渊问。
沈青梧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站起身,走到工作台前,打开一个恒温培养箱。里面是一个透明的培养皿,皿底生长着一些微小的、深紫色的结晶簇,在培养箱的内置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
“这就是从父亲尿液中分离出的东西。”她说,“我培养了七年,它们长得很慢,但一直在生长。而且……”
她戴上手套,用镊子小心地夹起一小块结晶,放在载玻片上,推进显微镜。
“你们自己看吧。”
林渊凑近目镜。
在400倍放大下,那些紫色结晶呈现出惊人的结构——不是随机的矿物结晶,而是高度有序的几何排列。六边形的单元重复堆叠,形成类似蜂窝的结构,每个单元的中心都有一个微小的、更深的紫色核心。
这结构,让他想起了夏小雨细胞膜上的几何纹路。
但更复杂,更完整。
“这不可能……”苏映雪也在另一个目镜后观察,“生物体内不可能自然形成这种完美几何的晶体。这需要精确的分子自组装,需要——”
“需要智能设计。”沈青梧接过话,“是的,我也这么认为。所以我用了三年时间,分析了这些晶体的成分。结果更诡异:它们的主要成分是卟啉前体ALA和PBG,但又结合了铁离子和一种未知的有机配体。最奇怪的是,晶体内部有周期性的电荷分布,像……像集成电路。”
她调出扫描电镜图像。
图像上,晶体截面显示出清晰的层状结构,每一层之间都有纳米级的间隙,间隙中填充着导电物质。
“我测量了这些晶体的电学性质。”沈青梧的声音越来越低,“它们有半导体特性。在一定条件下,甚至能产生可测量的电流。就像……就像微型生物电池,或者更准确地说,微型生物芯片。”
生物芯片。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林渊脑海中的迷雾。
肃正协议的改造,逻辑污染的几何结构,夏小雨体内的格式化细胞……
以及沈家人体内生长出的紫色晶体。
这一切,似乎指向同一个方向:将生命体改造成可计算、可控制的逻辑单元。
“你父亲日记里说的‘它们在思考’……”林渊缓缓说,“可能不是幻觉。”
沈青梧的脸色变得更苍白:“你也这么认为?其实我一直在怀疑,这些晶体可能不是副产品,而是……疾病的目的。卟啉症只是表象,真正的过程,是这些晶体在我们体内生长、连接,最终将我们改造成某种……别的东西。”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身体蜷缩,手捂住腹部——那是卟啉症急性发作时腹痛的典型表现。
林渊立刻上前扶住她,同时意识沉入,快速扫描她的能量场。
看到的景象让他心中一沉。
三、能量层面的诅咒
在意识视野中,沈青梧的能量场呈现出一种从未见过的形态。
那不是简单的淤塞或断裂,而是……寄生。
在她的肝脏、神经系统、骨髓这些卟啉症主要累及的部位,能量流动被一种紫色的网格结构截断了。那些网格由极细的能量线编织而成,构成完美的六边形阵列,就像她培养的那些晶体的宏观版本。
网格在吸收她的生命能量。
不是消耗,是吸收——像植物根系吸收水分一样,那些紫色网格从她的能量场中汲取能量,输送到网格中心的某个节点。节点处有一个更深的紫色光团,正在缓慢搏动,像一颗微型的心脏。
更可怕的是,这些网格不是静止的,它们在生长。
以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速度,网格的边缘在延伸,新的六边形单元在生成,像霉菌在培养皿上缓慢扩散。
“苏博士,谢启,我需要立即开始治疗。”林渊的声音严肃,“她的急性发作了,但这次不同——那些网格在加速生长,它们在利用疼痛的能量。”
苏映雪立刻打开随身携带的监测设备。谢启则快速检查院内的电源和网络,确保治疗不被干扰。
沈青梧被扶到里间的床上,她已经痛得说不出话,额头渗出冷汗,但眼神依然清醒——那是长期与疼痛共存的人特有的、在剧痛中保持理智的眼神。
林渊握住她的手,意识完全沉入。
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对抗那些紫色网格,而是先“观察”。
他看到了网格的生长模式:从肝脏的能量中心开始,沿着经络系统向全身扩散。每扩散到一个新的穴位,就在那里建立一个节点,节点之间用能量线连接,形成网络。
这个网络的结构,让林渊想起了一件事。
他曾在系统的知识库碎片中,看到过一个名词:“灵能矩阵”。那是归源者文明用来治疗重度能量污染的技术,原理是用有序的能量网络覆盖污染结构,然后逐步吸收、转化。
但沈青梧体内的紫色网格,像是“灵能矩阵”的黑暗镜像——它不是治疗,是侵蚀;不是转化生命能量,是窃取。
“传导者。”意识深处,枢光医官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罕见的凝重,“这是‘结晶化污染’,肃正协议的中级改造手段。他们会将目标生命体的能量系统逐步转化为结晶矩阵,最终将整个生命体变成一台活体计算机。”
“能清除吗?”林渊用意念问。
“可以,但危险。”瑶衡的声音加入,“结晶矩阵已经深度整合进她的生命系统。强行清除,可能摧毁她的能量根基。需要先找到矩阵的核心控制节点,从源头上瓦解。”
“核心节点在哪里?”
“通常在心轮——中医说的膻中穴附近。”璇玑解释,“但她的情况特殊,结晶矩阵已经部分侵入心轮,直接攻击可能引发心脏骤停。”
现实世界中,沈青梧的疼痛加剧了。她开始无意识地抽搐,呼吸变得急促。
“林渊,她的心率在上升,160次/分,还在加速!”苏映雪看着监护仪,“血压下降,90/60,她快休克了!”
“给我三分钟。”林渊说,“谢启,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
“用你的能力,感受这个房间的电磁场。”林渊说,“那些晶体是半导体,它们在生长时会释放特定的电磁信号。找到信号最强的位置,那里可能就是矩阵核心。”
谢启愣了一下,然后点头。他闭上眼睛,双手轻轻按在太阳穴——这是他集中注意力的习惯动作。
几秒钟后,他睁开眼睛,指向沈青梧的胸口正中央:“这里。有一个很弱的脉冲信号,频率……很奇怪,不是正弦波,是一种分形波形,每隔5.3秒重复一次。”
5.3秒。林渊记住了这个数字。
他重新沉入意识空间,这次直奔心轮区域。
在那里,他看到了。
在沈青梧膻中穴的能量漩涡中心,镶嵌着一颗深紫色的结晶核。核很小,只有米粒大小,但结构极其复杂——它不是一个简单的晶体,而是一个多层的、自相似的几何体,像一颗微型的紫色雪花,在不断旋转。
每一次旋转,都释放出细微的能量脉冲,驱动全身的紫色网格同步搏动。
这就是控制核心。
但如何摧毁它?
直接攻击,可能伤及沈青梧的心轮,那是生命能量的枢纽,一旦受损,后果不堪设想。
林渊想起了系统新解锁的“污染净化”技能。技能描述是:“用高频共振瓦解污染结构,对结晶类污染效果显著。”
他尝试启动技能。
意识中浮现出复杂的频率调制模式,需要他将自己的能量调整到特定的振动频率,然后注入污染核心。
这需要极其精确的控制。
失误1%,可能无效;失误5%,可能反噬。
“苏博士。”林渊在现实中开口,“我需要实时监测她的心脏电生理信号。当我开始治疗时,一旦发现心电图出现异常,立即告诉我频率和形态。”
“明白。”苏映雪已经连接好便携式心电图机。
林渊闭上眼睛,开始调整能量频率。
意识深处,系统界面浮现出频率调制器,像一台精密的合成器。他需要将基础频率设定在谢启检测到的5.3秒周期,然后叠加高频谐波,形成共振效应。
这就像用声波震碎水晶杯——必须精确匹配目标的固有频率。
第一次尝试。
林渊释放出一股能量,频率接近但略有偏差。
紫色结晶核轻微颤动,但没有破裂。沈青梧的身体却剧烈抽搐了一下,心电图显示了一个异常的QRS波。
“频率偏高2%!”苏映雪快速计算,“谐波成分不足,需要增加三次谐波!”
第二次尝试。
林渊调整参数,增加了三次谐波分量。
这一次,结晶核表面出现了细微的裂纹。但沈青梧的心电图出现了室性早搏——心脏的节律被打乱了。
“不行,心脏太敏感了!”苏映雪紧张地说,“需要缓冲!在能量冲击前,先用温和的能量包裹心轮,形成保护层!”
缓冲。
林渊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分出一部分意识,引导沈青梧自身的生命能量在心轮周围形成一层薄膜。这需要她的配合——她必须放松,允许他引导她的能量。
“沈小姐,”林渊在现实中轻声说,“我知道你很痛,但请相信我。现在,想象你的心脏被温暖的光包裹,那光是金色的,很柔软,像羽绒一样……”
沈青梧虽然痛苦,但听到了他的话。她努力集中残存的意识,按照他的引导想象。
奇迹般地,她做到了。
心轮周围,一层淡金色的能量膜缓缓形成。
就是现在!
林渊第三次释放共振能量。
精确的频率,完整的谐波,加上金**冲层的保护。
紫色结晶核在共振中剧烈颤抖,表面的裂纹迅速蔓延,像被敲击的水晶球。
然后,“咔嚓”一声轻响。
不是现实中的声音,是意识层面的碎裂感。
结晶核碎了。
化成无数紫色的光点,然后迅速黯淡、消散。
同时,沈青梧全身的紫色网格开始崩溃。那些六边形的能量结构像断电的灯网,一节节熄灭。网格吸收生命能量的过程被逆转,原本被窃取的能量开始回流。
现实世界中,沈青梧的抽搐停止了。
她的呼吸逐渐平稳,心率下降到120次/分,然后继续下降。
疼痛的表情从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度的疲惫,但也有一丝……轻松。
就像背负多年的重担,突然卸下了。
林渊撤回意识,自己也感到一阵虚弱。这次治疗对精度的要求太高了,消耗比预想中大。
但他成功了。
至少,第一阶段成功了。
四、被掩盖的真相
一小时后,沈青梧从深睡中醒来。
她的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神清明了许多。腹部的剧痛消失了,只剩下隐隐的酸痛——那是长期疼痛后的肌肉记忆。
“感觉怎么样?”林渊问。
“……轻了。”沈青梧的声音很轻,“好像身体里那些一直在撕咬我的东西,突然安静了。”
她慢慢坐起来,看向林渊:“你做了什么?”
“我摧毁了你体内结晶矩阵的控制核心。”林渊如实说,“但矩阵的残留结构还在,需要后续治疗才能完全清除。而且……”
他犹豫了一下:“你的基因突变依然存在,卟啉症的基础病理还在。我只能清除那个‘附加’的东西,无法改变你的基因。”
沈青梧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说:“这就够了。那个‘附加的东西’,才是真正的诅咒。至于基因病……我早就接受了。”
她下床,走到工作台前,打开一个上锁的抽屉,取出一本泛黄的笔记本。
“这是我曾祖父沈万山的日记。”她说,“沈家的‘诅咒’,就是从他那代开始的。”
林渊接过日记,苏映雪和谢启也凑过来。
日记的纸页已经脆化,字迹是用毛笔写的繁体字,工整而有力。
翻到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的某页:
“十月十五,晴。今日与约翰逊博士同往西山考察,于山洞中发现奇物。状如紫色水晶,大如鸡卵,触之温润。约翰逊博士大喜,言此乃天外来物,或可助其研究。余观之,心有不安……”
下一页:
“十月廿一,阴。约翰逊博士将水晶置于实验室,日夜研究。是夜,余梦见紫色光芒满室,有声音言:‘汝等将为种子,播撒新秩序。’惊醒,大汗淋漓。”
再下一页,字迹开始凌乱:
“十一月朔,大雾。约翰逊博士疯矣!持刀毁坏实验室,狂呼‘它们在生长!在我体内生长!’余将其制住,见其目中有紫色光点闪烁,可怖至极。午后,博士暴毙,尸身僵硬如石。官府来人,将实验室封存,水晶亦不知去向。”
“腊月初八,雪。余开始腹痛,尿色深红。医者言乃怪病,无药可医。余知,诅咒开始了。”
日记在这里中断了几页,再往后就是零散的记录,主要描述病痛和家族成员的陆续发病。
“约翰逊博士……”苏映雪皱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
她快速在平板数据库中检索。
几分钟后,她抬起头,脸色凝重:“莫里斯·约翰逊,英国传教士兼业余博物学家,1935年来华,1938年底突然离世,死因不明。官方记录是突发心脏病,但……”
她调出一份扫描文件:“这是当时北平协和医院的死亡证明副本,上面有解剖医生的备注:‘死者心肌组织中发现未知结晶沉积,建议进一步化验。’但‘进一步化验’的结果缺失了。”
沈青梧点头:“我查了十年,终于在三年前找到线索。约翰逊博士死后,他的所有研究资料被英国领事馆封存,战后运回英国。但有一份副本,留在了中国。”
她打开电脑,调出一份加密文件:“这是我用尽方法,从某个不愿透露姓名的档案管理员那里获得的扫描件。是约翰逊博士的实验笔记。”
屏幕上出现英文手写体,字迹潦草:
“1938年10月20日。样本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生物活性。在培养液中加入微量血液后,样本开始生长,形成规则的几何结构。显微镜下观察,这些结构在……思考?不,那太疯狂了。”
“10月25日。样本与我的DNA发生了某种互动。今早抽血化验,发现白细胞中出现了异常的荧光颗粒。上帝,它们进入我的身体了。”
“11月1日。梦境越来越清晰。紫色光芒,几何图案,还有那个声音:‘逻辑将净化混沌’。我开始理解,这不是矿物,这是……某种生命形式。或者说,超越生命的形式。”
“11月5日。最后记录。它们控制了我的手。写下这些字时,我能感觉到它们在注视。沈,如果你看到这些,毁掉样本。不要研究,不要好奇。这是瘟疫,是……”
笔记在这里戛然而止。
最后一个单词只写了一半:“Civi——”
“Civilization(文明)?”谢启猜测。
“或者Civilizer(教化者)。”苏映雪低声说,“‘逻辑将净化混沌’,这理念和肃正协议完全一致。”
房间里陷入沉默。
八十多年前,一颗紫色的“天外来物”坠落在西山。
一个英国传教士接触了它,被感染、疯狂、死亡。
而当时在场的中国助手沈万山,虽然没有直接接触,但也被“污染”了——不是身体上的感染,而是能量层面、甚至遗传层面的标记。
这个标记通过某种机制代代传递,在沈家后人身上表达为卟啉症,并在卟啉症的基础上,缓慢地将他们改造成“结晶矩阵”。
“所以沈家的病,其实是一场持续了八十多年的实验。”林渊缓缓说,“肃正协议在测试他们的改造技术,测试人类生命体能否被转化为逻辑单元。而你们家族,就是第一批实验品。”
沈青梧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
不是因为悲伤,是因为真相太沉重。
整个家族四代人的痛苦,十二个人的死亡,原来只是一个冰冷实验的副产品。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谢启问,“既然有这种技术,为什么不直接大规模应用?”
“可能是因为不完善。”苏映雪分析,“从沈家人的情况看,改造过程很慢,需要几十年。而且有明显的副作用——患者会在完成改造前死亡。肃正协议可能在寻找更高效、更稳定的方法。”
她看向沈青梧:“而你,可能是关键。你是家族中突变表达最完整的一代,也是最接近‘成功改造’的一代。如果你体内的结晶矩阵完成,他们可能会获得完整的数据,然后……推广到更多人。”
推广。
这个词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如果肃正协议的改造技术成熟,如果人类开始被批量转化为“逻辑生命”,那还是人类吗?
“所以他们才会监视你。”林渊说,“不是为了保护你,是为了观察实验进展。你拒绝治疗,躲进深山,可能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沈青梧擦干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所以我要配合你们治疗。不仅要治好我自己,还要找到彻底清除这种污染的方法。如果我的家族注定要成为实验品,那至少,让我们的痛苦有点价值——帮助其他人避免同样的命运。”
她看向林渊:“你需要我做什么?”
“首先,继续治疗,完全清除你体内的结晶矩阵。”林渊说,“然后,我需要你所有的研究数据,特别是关于那些紫色晶体的分析。苏博士会协助你,建立完整的污染模型。”
“还有,”谢启突然说,“沈小姐,你院子里的监控系统,能反向追踪吗?那些监视你的人,总要接收信号吧?”
沈青梧愣了愣,然后眼睛亮了:“可以尝试。我为了防止被追踪,用的都是单向加密信号。但如果他们想实时监控,就一定要有接收端。只要有接收端,就有物理位置。”
她走到电脑前,快速操作:“我设置了一个蜜罐程序——伪装成监控系统的故障,诱使对方发送诊断信号。三天前,这个程序被触发了。信号源的位置……”
地图在屏幕上展开,一个红点闪烁。
位置显示:北京市海淀区中关村,某科技园区。
而那个园区的名字是——
“熵减科技研发中心。”苏映雪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冰冷。
一切都连起来了。
熵减科技的理念是“理性优化”“删除情感”。
肃正协议的目标是“逻辑净化混沌”。
沈家的“诅咒”是持续八十多年的改造实验。
而熵减科技的研发中心,在接收沈青梧的监控信号。
“秦肃……”林渊想起观察团里那个来自熵减科技的代表陆明哲,“他在为谁工作?”
“或者,他自己就是‘他们’的一部分。”苏映雪说。
窗外,天色渐暗。
山中的夜晚来得早,远处传来归鸟的鸣叫。
但在这个小院里,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沈青梧的病例,不再是单纯的遗传病治疗。
它成了钥匙,可能打开一扇通往真相的门。
一扇关于肃正协议在地球活动真相的门。
林渊看向远方,城市的灯光在几十公里外隐约可见。
在那里,有人正在用“理性”和“优化”的名义,做着可怕的事。
而他,需要阻止他们。
用他的能力,用他的团队,用他相信的道路——那条有温度的、混乱的、充满人性的道路。
“沈小姐,”他说,“你愿意加入我们吗?不是作为病人,是作为战友。”
沈青梧看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她伸出手:“我愿意。为了我的家族,也为了所有可能被‘优化’掉的人。”
两只手握在一起。
一个新的盟友,加入了。
而前方的路,依然漫长。
但至少现在,他们不再孤单。
山风吹进院子,带着深秋的凉意。
但屋内的灯光温暖,像黑暗中的灯塔。
这光虽小,但足以照亮脚下的路。
也足以,让那些躲在暗处的眼睛,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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